车钦差队伍中午休整过后,便开始收拾准备再次出发继续赶往渝州府。

  柳郁翻身上马,朝秋羲叮嘱道:“去了渝州府,切记安全为要。”

  “我保证,”秋羲竖起三根手指,望着马背上的神色担忧的柳郁道,“回来的时候肯定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

  “郁记住了,”柳郁这才舒展眉头,凤眸中漾起笑意,“等月白回来一定好好数数头发丝少没少。”

  秋羲立刻争取道:“那每天的正常掉发量不算数哦。”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赖在怀里死活不肯上马的系统从手臂上摘下来,又抖了抖手里的布袋,将沉甸甸的橘猫装进布袋里,然后顶着系统幽怨的小眼神又把布袋拴在马背上。

  【宿主——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要离开宿主,我要跟宿主一起去渝州府——】

  系统的哀嚎声在秋羲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吵得他抬手弹了一下橘猫的三角耳朵。

  “对了,”秋羲对柳郁道,“要是这段时间里清溪村那边来信了,含章直接帮我处理了就成。”

  这次赈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秋羲估摸着第一批可以售卖的起皱纸可能这段时间就要送过来了,到时候他不在,这些事只能柳郁来处理。

  算起来还有三国山庄和琉璃厂那边的事也不少,柳郁还要管着珍宝斋和商队,秋羲都不知道柳郁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过几天去了翰林院那边任职,柳郁就更忙了。

  柳郁点头道:“月白放心,京中一切有我。”

  “嗯,”秋羲朝柳郁扬起笑容,小声道,“不早了,含章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秋羲抬手悄悄指了指挂在马背上的橘猫,这是他和柳郁的私人联系方式。

  柳郁策马离开后,秋羲望着他返程的方向伫立良久,等到随行的人来通知他启程,秋羲这才返身回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重新启程,官道上回荡着车轮的辗转声和一队马蹄的踢踏声。

  这次前往渝州府赈灾,朝廷除了秋羲这个钦差以外,还给他派了两名随行官员。

  一人是正六品的工部都水司主事杨玉升,此人负责大齐水利工程兼漕务,一切与水利相关的问题,甚至各州府修造战船和渡船等的经费问题,河防官兵的俸饷问题他都清楚。

  可以说这次钦差队伍中,就数此人是解决水灾问题的专家。

  秋羲下午便将杨玉升请到他的车中,问了许多此次赈灾相关的事宜,此人也爽快,对秋羲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没有因为秋羲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空降钦差而要藏私刁难的意思。

  另一人是从七品的内阁中书宁无畏,等到了渝州府,各种公文撰写和赈灾情况记录的事就靠他了。

  第二天,钦差队伍入了渝州府地界,等到下午时,队伍已经抵达杏阳城外三十里处。

  “秋大人,渝州府派出的巡捕官已在前方等候。”羽林卫黄恩照骑马来的秋羲的车窗边,朝他汇报道。

  秋羲打开车窗,朝城门的方向眺望一眼,果然看见有十数名差役守候在前方道路上。

  两边人马一汇合,渝州府派出的巡捕官中便有一人上前一步报上身份。

  秋羲也不多耽误时间,两边核验身份后便由这十几名巡捕官领着队伍前往城中宅邸。

  又行了一段路程,车队被引进了一处府邸。

  秋羲下马车后,入眼的便是这座宅邸气派非常的装潢,他估摸着这座宅子的造价比他在琼林宴那日逛过的好些府邸都要高。

  朝四周扫视一圈,秋羲忍不住挑了挑眉,杨玉升和宁无畏两人显然也被惊讶到了。

  “钦差大人,这座宅子是知府大人专门为三位大人准备的,”一名巡捕官恭敬道,“这处宅子里府衙不远,知府大人正在府衙处理公务,可要请知府大人过来?”

  秋羲摆摆手,说:“知府既然在处理公务便不要打扰,如今灾情紧急,一切以赈灾为要。”

  “是,大人说的是。”巡捕官连连应和。

  “这处宅子是渝州知府的?”秋羲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巡捕官回答道,“这宅子与知府大人无关,是本地商贾听说大人要来巡视,特地提供给大人落脚的。”

  “哦?”秋羲有些意外,问道,“不知宅子的主人姓氏?”

  巡捕官老实道:“是沈家。”

  秋羲心中了然,定是沈锦之先他一步送了书信过来,所以沈家才会专门提供一处离府衙近的住处给他。

  让那些文武巡捕官退下后,秋羲将杨玉升和宁无畏叫到一处书房里。

  “如今我等尚且不清楚渝州府灾情如何,两位可有什么章程?”秋羲随手沏了三盏茶,分别递给杨玉升和宁无畏一人一盏。

  两人连忙谢过,杨玉升道:“朝廷收到的上一封灾情奏折距现在已有将近一旬时间,灾情瞬息变化,下官想着先去决堤的河道处查看一二,也好了解一番如今的情行。”

  宁无畏则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下官抄录了一份渝州府的舆图,在上面注出了此次受灾的地点以及之前拿到的灾情概述。”

  秋羲没想到宁无畏居然提前搞了在清地图,这可省了不少功夫,他接过那份在清地图仔细查看,发现此次共计六个府县受灾,包括府城杏阳。

  渝州府有杏河横穿而过,这次杏河水患,受灾便是杏河流经的这六处府县。

  秋羲朝杨玉升道:“明日便劳烦杨大人先查看杏阳决堤的河道,另外五处再按远近来,”他又面向宁无畏,说,“至于六处府衙县衙涉及到的灾情文书,就劳烦宁大人过目了。我一会儿先去街上看看灾民的情况,两位大人这几日路途劳顿,今日便先回去歇息吧。”

  杨玉升听后说道:“灾情要紧,下官一会儿收拾一下就能去河道那边。”

  宁无畏也说:“正好知府就在府衙,我现在就过去。”

  秋羲想了想,他们三人越快介入赈灾事宜越好,于是没有反对杨玉升和宁无畏。

  三人都心照不宣,历朝历代牵扯到赈灾之事,或多或少都会有贪污腐败滋生,朝廷派遣钦差前往赈灾,除了督促赈济之事,还有另一项任务便是清查腐败官员。

  如果渝州府涉灾地官员真有贪污的,一定会在他们动作之前平账补窟窿,所以他们三个越快动身才越好。

  秋羲三人准备一番,各自出门时已经将近未时末。

  杨玉升带着人坐马车去了河道的方向,宁无畏则直接去了府衙。

  秋羲换了一身寻常衣裳,带着黄恩照和汪季峰两名羽林卫便出了暂住的宅邸。

  黄恩照和汪季峰便是上次护送秋羲在京中采花的那两名羽林卫,秋羲也让他二人换了常服,三人装作普通富家公子和公子随从的样子上街。

  秋羲见街上人来人往,即便是下午也有不少商贩沿街摆摊叫卖,很难看出杏阳遭受了水灾。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见一名老大爷抗着一支插满糖葫芦的竹竿沿街叫卖,秋羲上前一步道:“来三串糖葫芦。”

  “好嘞!”老大爷笑着应下,从草靶上取下三串糖葫芦递给秋羲,“公子的糖葫芦,三文一串,总共九文钱。”

  黄恩照从荷包里取出九文钱递给老大爷,秋羲咬下一颗糖葫芦吃着,将另外两串递给黄恩照和汪季峰。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翁可知最进的灾民安置点在哪里?过些日子家中长辈大寿,我想着以长辈的名义去给灾民施点粥。”

  “公子纯孝至善,”老大爷恭维一声,往南边一指,说,“听说都安置在城南,公子不嫌远的话可以去城南看看。”

  城南?

  杏阳府在杏河北岸,城南便是比邻杏河的地方,而杏阳的府衙在城北,秋羲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里。

  灾民安置在城南的话,他刚才该和杨玉升一起走就省事了,秋羲遗憾地想着,又带着黄恩照二人回府骑马。

  三人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策马来到城南,还没找到宅民安置点,秋羲便被这里和城北迥然不同的情形震住了。

  进入城南地界后,那些沿街叫卖的商贩早已消失,就连街边店铺也没几家是开着的,街边甚至时不时能看见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或躺或靠,且越往南走这种情形越多。

  “这城南怎么跟城北不像一个府的?”黄恩照还以为自己已经离开杏阳到了别的地方。

  秋羲眉头紧蹙,前面的街道甚至出现混着淤泥的污水,整条街道泥泞不堪,更是有受灾百姓数人一群互相依偎在街边取暖。

  此情此景,怎么看也不像杏阳当地官府在全力赈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