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国子监便重新开学,只剩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个月国子监便不再安排旬试,要参加会试的生员全部安排在统一的厢房内做准备。

  秋羲这段日子都在全力准备会试,甚至每天都能刷一篇策论文章。

  正月二十七那天下午,秋羲和柳郁散学后回府便得知赵子升三人已经到府上。

  两人回府前管家便已经给赵子升三人安排好客房,等几人再次见面时,赵子升三人早就沐浴更衣洗去满身风尘。

  秋羲朝三人拱了拱手,笑问道:“赵兄、严兄、孔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三人道:“一切都好。”

  五人互相见礼后,赵子升朝秋羲笑嘻嘻道:“秋弟,听府上管家说今晚管饱,哥哥我这段日子在路上是在受罪,就等着来你这儿打牙祭嘞。”

  严肃之也笑道:“是极是极,之前在路上便听说京中桃花源的燔炙让人垂涎三尺,我等一听便知是秋兄的手艺。”

  就连素来话少的孔正也拍拍肚皮道:“我已经半个月没敞开吃过,今天可要在秋弟这儿大吃一顿。”

  “好说好说,一会儿就把桃花源的招牌菜给几位全端上桌。”秋羲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人前往膳厅用膳。

  赵子升三人从清州府出发前就给秋羲来了信,秋羲估摸着三人到京城的日子便提前知会过王娘子,这几日王娘子可是日日盼着客人早点来府上,她好有机会给露一手。

  几人才刚走到膳厅外,就有一股麻辣鲜香味扑鼻而来。

  赵子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香!就是这个味儿!果然还是秋弟府上的古董羹闻起来味道更绝,别的地方做的都没这个香辣劲儿。”

  秋羲打趣道:“得,赵兄这是要成精了,光是闻一闻就能品出好歹来。”

  赵子升扬眉笑道:“那可不,秋弟做的吃食我可是每一样都能记一辈子,日后还要写进墓志铭里去嘞。”

  几日都被赵子升逗得乐不可支,就连柳郁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五人在膳厅中入座,没一会儿柳尘便从膳房抱了一坛苹果醋过来,等他落座后,秋羲接过陶坛为每人都斟上一碗浅金色的苹果醋。

  “这是桃花源的特色渴水,林檎醋,”秋羲比了个请的手势,朝赵子升三人道,“三位先尝尝看。”

  “这林檎醋我早就有所耳闻,今日终于被我给喝上了,”赵子升端起碗仰头就是一大口,一口林檎醋入喉,赵子升微眯的双眼立刻睁圆,“不愧是能入桃花源的渴水,果然滋味美妙!”

  孔正和严肃之也仰头饮下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果醋下肚,顿觉清爽无比。

  “这林檎醋是专门用来配桃花源的燔炙和古董羹的,”秋羲说着又道,“今日我等不讲究虚礼,几位只管敞开吃。”

  “那感情好,”赵子升早就快馋哭了,拊掌笑道,“我可就等秋弟这句话。”

  笑闹几句后,六人便碰杯动箸。

  赵子升本就是个爱美食之人,桌上也数他吃的最欢快,大冷的天撸起袖子甩开膀子在涮火锅。

  孔正是个爱吃肉的,桌上的烧烤差点被他和柳尘包圆了,膳房那边又派人过来送了一会儿。

  秋羲没想到,严肃之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书生今天竟然还能在孔正这个武举人手中夺食,从孔正那儿抢走好大一盘烧烤串儿。

  严肃之撸完一盘串儿,擦了擦嘴感叹道:“秋兄府上的燔炙当真是人间难得几回尝。”

  秋羲见他们都喜欢烧烤,又让膳房那边加了些串过来。

  “含章可要试试红汤的,我替含章洗洗?”秋羲从自己那一个红汤锅底中夹出一块刚烫熟的肉卷,朝柳郁问道。

  柳郁微微颔首:“有劳月白。”他说着便将自己的蘸料碟推到秋羲手边。

  秋羲倒了一碗热水,将裹着辣油的肉卷放进水里缓慢搅动,肉卷上的辣油立刻便在水中散开。

  等肉卷上看不见明显的辣椒残留,秋羲这才把肉卷夹进柳郁的蘸料碟中。

  “含章试试看还辣不辣,”秋羲将蘸料碟推回柳郁面前,“肉卷中进的辣味洗不出来,不过剩下的应该也算多。”

  柳郁和秋羲一起回京这半年来也会尝试吃辣口的食物,秋羲每次都会帮他先洗过一次辣味,多次练习下,柳郁如今也能陪秋羲尝试不少辣口菜品。

  见肉卷入口后柳郁没有皱眉,秋羲就知道今天的辣度适合他。

  “啧啧啧,”赵子升解决掉面前的烧烤,正好瞧见秋羲的举动,打趣道,“来秋弟府上蹭顿饭可真不容易,还要看秋弟和柳兄恩爱。”

  秋羲顿时乐了,把自己这边的烧烤推到赵子升那边:“吃你的,我乐意。”

  等用完膳后,几人又坐着闲聊几句。

  “对了秋兄,”严肃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秋羲,说,“这是牛家那位兄弟托我带给秋兄的书信。”

  秋羲接过书信后,严肃之便继续道:“清溪村的造纸作坊已经开始出货,纸张成色比上回我见过的那批还要好不少,我估摸着价钱还能往上抬一些,只是急着上京不能继续处理此事,我便托了父亲去和其他几家书铺交涉。”

  “多谢严兄。”秋羲拱手道。

  “这回牛家的兄弟还说秋兄之前安排要造的起皱纸快要做成了,”严肃之道,“只是我等出发时这起皱纸还没出货,便没能带着成品一同上京。”

  “竟然已经做出来了?”秋羲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牛家至少还得再花半年功夫才能造出卫生纸呢。

  听到这个消息,秋羲连忙拆开信封快速浏览,牛家果然在信中提到了卫生纸的事。

  原来这次能这么快造出卫生纸,还多亏了去年才和牛大壮成亲的王家姑娘,这位王姑娘识字,他之前给牛家写的那些操作流程全是这位王姑娘在帮忙查看,就连他手上这封信也是王姑娘代笔写的。

  不仅如此,这位王姑娘的母家曾经竟然也干过造纸的活计,只是后来家中遭逢变故,她娘才嫁给了她爹,家中造纸的手艺也由此失传。不过她娘打小长在造纸作坊中,再是没有学会这门手艺也是懂得一些的,于是在女儿的介绍下便去了清溪村的造纸作坊帮忙。

  正是有这位的帮助,造纸作坊这回才造出了卫生纸。

  秋羲一想到即将能实现卫生纸自由,再也不用为了省积分在系统商城里抠抠搜搜地攒代金券兑换,他差点没大笑出声。

  几人谈话间,孔正这个唯一要去考武科的便不知不觉和柳尘约了接下来几日要讨教一番,这几位同窗都是知道柳尘的,能跟在踏月公子身边做侍卫的人,功夫肯定不差。

  “我等三人这些时日就要在秋弟府上叨扰了,秋弟和柳兄千万别嫌我等碍眼才好。”几人准备离席,赵子升朝秋羲和柳郁笑着打趣道。

  秋羲顿时乐了,接茬道:“赵兄再说,我可就真要把赵兄送去睡大街了。”

  “别别别,”赵子升连忙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摆手道,“秋弟可不能赶我走,京城这大冷的天儿,我要是在街边睡上一宿,第二日起来可不就成了冰棍。”

  柳郁随口道:“京中宵禁,第二日恐怕只能到卫所里去寻赵兄了。”

  几人顿时笑作一团。

  等严肃之和孔正回客房后,秋羲把赵子升叫到一边:“赵兄,问你个事。”

  赵子升见秋羲特意避开严肃之和孔正两人,立刻知道他要问的不是寻常事,严肃道:“秋弟请讲。”

  “之前秋大郎和秋老太中毒一案,县衙可有继续调查?”秋羲问道。

  赵子升摇摇头:“仵作验出是他二人自己误食毒蕈后便已经结案,而且秋家也没人提出异议,家父便没再继续调查。”但秋羲到现在还能再问起这事,想来事情或许有些蹊跷,赵子升便问道,“此案可是还有疑点?”

  秋羲眉头紧皱,没有立刻回答赵子升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后来赵兄可有听说清溪村那边有人去打探过秋家的情况?”

  “未曾,”赵子升又摇摇头,“牛家的兄弟来寻我等时也未曾提到过。再加上秋大已经问斩,张春花也被流放,秋家剩下的一个次子被秋大郎卖去做了上门女婿,两个女儿也被买走,秋家已经无人可寻。”

  秋羲听后思忖片刻,跟柳郁对视一眼,见柳郁微微颔首,他这才对赵子升叮嘱道:“此案颇有些疑点,我和含章怀疑秋大郎和秋老太并非自己误食毒蕈,而是有人故意将毒蕈投入两人的食材中,赌的便是这两人有可能会误食混入的毒蕈身亡。”

  赵子升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是那支商队!”

  秋羲微微点头:“我和含章正是查出来这支商队的人可能跟京中的人有些关系,这才由此推测。”

  “可京中的人为何要毒杀两个乡野山民?”赵子升不解,这也是他之前没往谋杀想的原因。

  秋羲拍了拍赵子升的胳膊,低声道:“其中关系甚大,赵兄不要多问,今日听过便忘了,日后也不要跟其他人提及,包括赵知县也不行。”

  赵子升被秋羲忽然如此严肃的话语慑到,紧张地点点头。

  “秋大郎和秋老太遇害一案的线索极为重要,之后还要劳烦赵兄帮忙看顾县衙中的留存的证据,以免日后有人借机毁去。”秋羲想了想,又说,“若是赵兄察觉到危险,便不必再记挂此事。”

  赵子升咽了口唾沫,谨慎地点点头:“秋弟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赵子升离去后,秋羲和柳郁回房也携手回房。

  “含章,清溪村的造纸作坊就要能批量产出起皱纸了!”秋羲关上房门便飞扑到柳郁身上,兴奋道,“日后就有充足的起皱纸可以用了,含章开不开心!”

  柳郁点点头,笑道:“清溪村那边每季能产多少?”

  “目前产量还低,”秋羲把牛家的书信拿出来递给柳郁,道,“第一批只是试验用的,大壮说这批可以的话就准备再扩建一下作坊,我觉得可以,到时候我要把清溪村的起皱纸做成最有名的字号,让整个大齐的百姓都能用上!”

  “好志气,”柳郁轻笑着点了点秋羲的鼻头,“我让珍宝斋的掌柜先把珍宝斋隔壁的商铺盘下来,之后用来卖起皱纸。最初一段时间价格往高了卖,让京中富户和官员先抢一阵子,等名声传出去再往百姓中铺货。”

  “那起皱纸得做成不同的品质,好的卖贵些,次一点的卖便宜些,”秋羲摸着下巴盘算道,“这得再精进一下生产工艺,不然可能卖不出效果。”

  柳郁无有不同意,不过这事只能他二人殿试后再说。

  到了二月初八,会试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