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明星稀,皎皎冷光洒落在庭院中仿佛凝出一汪清泉,却也无论如何都驱不走白日流火残留下的燥热。

  屋内灯火摇曳,光影下隐隐从床帏中透出两个依偎的影子。

  “含章,含章……”

  怀中的人在久久寻不得解脱时低声呜咽,仿佛只有这个两个字能让他得到慰藉。

  那人却只将他紧紧揽在怀里,隐藏下所有情谊为他缓缓疏导,所有难耐与折磨,为了他,他都甘之如饴。

  灯火不知何时才熄灭,深夜的夏风裹着一缕暗香溜进屋内,悄悄拂过熟睡之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只留下一抹梦中的浅笑让人见之难忘。

  天光大亮,屋外传来早起的鸟鸣声。

  秋羲羽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睛,昨夜的记忆回潮,秋羲白皙的脸颊瞬间窜红。

  “这、这大晚上的怎么净做那种梦。”秋羲慌乱地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试图给自己降个温。

  他双手撑着床榻缓缓坐起,只觉得竟有些酸软乏力,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虚无感。

  “不会还那个什么了吧……”

  秋羲猛地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结果发现不仅衣裤干爽,就连床单上都没有太多因为他潇洒睡姿留下的褶皱,所以昨晚做了一夜美梦,结果他的身体还无动于衷。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秋羲的心头:“草,我不会真的肾虚吧?”

  秋羲连忙坐直,曲起左腿,手心朝上将手臂平放在膝盖上,右手食、中、无三指准确地搭在手腕寸、关、尺三部。

  静待片刻后,秋羲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那两个健康活泼的腰子:“肾脉不说强劲有力,那也是嘎嘎带劲儿。”

  于是秋羲神清气爽地起床更衣洗漱。

  秋羲的客房昨日直接安排在柳郁卧房隔壁,他推开门后便往柳郁屋外走,却只见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一大早去哪儿了?”

  秋羲挠挠头,柳郁平日都会等他一起用早膳,他环首四顾却没瞧见院子里有人。

  “对了,古代人好像要给长辈请安来着。”

  他正要回屋,就见柳尘用木托盘端着饭菜朝他走来。

  “秋公子,这是公子早上特地让后厨为你准备的,说是补身子,”柳尘将托盘中黑乎乎的粥和几样小菜一一放在桌案上,叮嘱秋羲趁热吃,“粥是用贡米熬制的,皇后娘娘昨天下午刚派人送到府上。”

  “你们家公子去哪儿了?”秋羲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黑米鱼肉粥,细细品尝了一下,总觉得嘴里一股子补肾的药膳味。

  不会吧,难道昨晚他做梦时还发出声被柳郁听到了?

  秋羲自己心虚,没敢问柳尘他家公子为什么突然要给他补身子。

  “公子一早就进宫面见皇后娘娘了,”柳尘嘿嘿笑道,“公子还说等秋公子用过早饭后就让我带秋公子去国子监转转,明日秋公子就要进国子监,先去熟悉一下环境为好。”

  秋羲一想,柳郁是昨天在城外时服下的药丸,要进宫见皇后的话,确实是早上趁着药效还没过进去为好。

  “成,一会儿就有劳你带我去看看。”

  国子监在现代已经成了旅游景点,秋羲只在网上看过没亲自去逛过,而且大齐的国子监还真不一定长什么呢,提前去看看,后面进学也方便些。

  秋羲用过早饭后柳尘便带着他步行去国子监。

  “国子监与府邸比邻,秋公子且看,那处便是国子监。”柳尘指着府外不远处的一处转眼建筑朝秋羲介绍道。

  “这么近?”秋羲乐了,心里的算盘立刻打起来。

  大齐国子监的监生都需住宿在监内的斋舍,皇子们年幼时在上书房读书,出宫立府后便需入国子监上学,不过皇子是不需要统一住在斋舍的。

  监生中唯独柳郁可回府外宿,因着他常年冬夏两季犯旧疾,皇后便特地为他在贞元帝那处请旨,让他好住在府中有人照顾。

  秋羲想了想便摇头作罢,柳郁这是情况特殊,他还真没办法也去申请走读。

  “秋公子看那处,”柳尘又指着柳府旁边的一座府邸道,“那是安王府,天气好的时候安王常来府上找公子弈棋。”

  秋羲抬头看去,果然见那座府邸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安王府”三个大字。

  安王他是听柳郁提到过的,这位就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出宫立府时赐封安王。不巧的是这位二皇子幼时中过毒,至今无法根治,所以放在好事之人眼里这也是个病秧子。

  秋羲盘算了一下他这几个月听到的皇家之事,发现贞元帝子嗣不算凋敝,但平安活到成年的几乎都是公主。

  至于皇子,目前身子骨最健康的就是曹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养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则恶毒缠身,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早已夭折,这之后宫中便接连好几年没有皇子诞生,四皇子如今才六岁,后面几个皇子年龄更小。

  秋羲笑了笑,放在普通人家中这或许是常有的事,放在偌大的皇宫里,这其中就有的是蹊跷了。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要么是贞元帝太草包发现不了有人在作祟,要么就是这个皇帝城府太深,发现了但故意放纵。毕竟贞元帝现在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早早地出现太子人选反而动摇他的皇权,如今才几岁的皇子就有好几个,对贞元帝来说也够用。

  秋羲摇摇头不再多想,跟着柳郁进了国子监。

  大齐的国子监日常是不许外人入内走动的,他今日能提前进来也是柳郁那边替他拿了国子监祭酒的手批,否则看门的人连大门都不会让他进。

  “秋公子请看这边,”进入大门后,柳尘往西侧抬手一指,“那些屋舍就是监生们住的斋舍,一般是两到三人同住一间,公子也分了一间做午时休息所用,正好秋公子可以和公子同住一间。”

  趁着现在监生们正在上课,秋羲让柳尘带他过去瞧一瞧。

  柳郁已经大半年没在国子监上课,屋内现下却十分整洁,想来是昨天派人来收拾的。

  不大的屋子里安放着两张床榻并书案,一应用具置备齐全,全是两份,看来柳郁昨天就安排好让他住这里了。

  秋羲摸了摸下巴,忽然有点期待住校了,只是柳郁夜里也不住这里啊,这可难住他了,

  两人绕过亭台楼阁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一处湖水环绕的宫殿前。

  “那座便是稷下宫,”柳尘指了指湖中那座赤柱鼎力、金瓦飞檐的宫殿,道,“偶尔皇上和各位大臣会来此处讲学。”

  秋羲点点头,这稷下宫就相当于现代大学的大会堂,专家领导开讲座用的。

  “稷下宫东西两侧则是内外八堂,每堂总领六舍。”柳尘指着东侧的厢房道,“这边依次是修礼堂、修心堂、修德堂和修智堂,为外舍,”说完又指着西侧的厢房道,“对面分别是明礼堂、明心堂、明德堂和明智堂,为内舍。”

  “每舍多少人?”秋羲问道。

  “外舍二十人,内舍三十人。”柳尘回答道。

  秋羲略微一算,发现大齐的国子监相当于有现代大学的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分快慢班,外舍为慢班,内舍为快班,每个年级的快慢班均有六个,总计四十八个班,一千二百人。不过也会有学舍人员有出入,比如他就是贞元帝临时加进来的。

  “我该在哪一堂?”秋羲又问道。

  柳尘顿了顿,问道:“秋公子如今学习哪部经?”

  秋羲回答道:“在县学跟王教谕学《春秋》。”

  柳尘点点头:“那应当会分在修智堂,之后每月会有月试,按积分之法平定内外舍升降,当年积满八分则可有机会升入内舍,不够八分者降到外舍。若内外舍监生均超过八分,则分高者进内舍。”

  秋羲心下了然,他现在相当于是在读国子监四年级的慢班,柳郁则在四年级快班,他要想进快班和柳郁当同桌,还得靠后面的月考拿高分才有机会挤进去,否则等到毕业都只能是个校友。

  “啧。”

  秋羲默默啧了一声,心下知道又有的忙了。

  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叮声。

  秋羲微微挑眉,他昨天晚上把系统交给柳沐带着玩儿了,今天一早系统就被柳沐带去卫所站岗,没想到它和系统离得这么远也能接到任务。

  趁柳尘在前面带路没注意,秋羲悄悄点开任务界面,发现居然是个升班任务。

  【日常任务:进攻明智堂】

  【科举路迢迢,明智乐逍遥。作为一个四年级的国子监监生,你还在外舍蹉跎岁月吗?一旬后正值月试之际,请一展才华升入明智堂吧!】

  【任务奖励:积分5500点,660点积分代金券一张,四级课程兑换券一张。】

  秋羲看着任务奖励里的四级课程兑换券微微一讶,系统现在才三级,怎么就发四级的兑换券了?

  不过想想他之前还拿到过无视系统等级任意课程兑换券,四级的也就不夸张了,只是秋羲点开这张兑换券后发现需要系统升到四级才能正常使用,现在拿到也只能暂时先在储物格里放着。

  秋羲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国子监逛了个遍,还特地重点关注了一下国子监的膳房,听说只是整个大齐伙食最好的学府,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等秋羲和柳尘慢悠悠溜达回府时,柳郁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含章!”秋羲一见到坐在园中凉亭里看书的柳郁便快步走过去。

  柳郁放下手中的书卷,眉眼间盈着笑意,拿过旁边的锦匣递给秋羲:“月白,这是皇后所赐。”

  “皇后所赐?”秋羲打开锦匣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对交颈的鹿形玉佩,两只小鹿情状缠绵,一看就意有所指。

  秋羲心里顿时一个咯噔,皇后送这种玉佩明显是意有所指,难道是看出他对柳郁别有心思不是个单纯好友?

  可是皇后明明没见过他,怎么能看出他对柳郁有意。

  不不不,秋羲忽然想到什么,不说柳府这么多下人看着,就是在吴府的时候也有皇后的人在啊,那位尚食于娘子可不就是皇后派去照顾柳郁饮食的。

  难道是于娘子看出他的心思,回京后就禀报给了皇后?

  秋羲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他这连人都还没追到呢,要是柳郁家中长辈觉得他举止放浪,等以后正式见柳郁的长辈时,对方对他不满意,那柳郁岂不是要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想到这里,秋羲立刻收敛起表情,板正端方地在柳郁对面坐下,拿过其中一枚玉佩后说了些挑不出错的谢恩话,随即余光便瞥到一个洒扫的下人路过凉亭匆匆离开。

  秋羲心里一笑,果然有皇后的眼线,从现在开始,他绝不会在和柳郁确定关系前让这些眼线抓住把柄。要是实在忍不住,那他就偷偷溜进柳郁房里。

  柳郁自小就心思细腻洞察过人,见秋羲目不斜视地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半点没有以往的亲昵,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掩在袖中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过度变得微微泛白。

  只是才过了一夜,他就后悔了么。

  承乾宫,皇后靠在美人榻上眉头微皱,一名宫女正在细致地为她揉着头。

  皇后无奈地叹气道:“唉,郁儿怎么就偏偏喜欢一个男子呢。”

  “娘娘何必多虑,”宫女温声道,“国舅爷自小早慧,能亲自说与娘娘听,那便是国舅爷看重又放在心里的人,定是顶好的神仙般人物。”

  皇后摇摇头,长叹道:“罢了,他自小就有注意,我也管不住他,只望他平安喜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