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夫妇因着盗窃秋羲亡母遗物一事被双双下狱,衙门里公务繁忙,大大小小的案子堆积成山,自然不会为了这二人专门提前审理,于是秋大夫妇从三月末便开始蹲牢房。

  秋老太和秋大原先还想去衙门口喊冤将秋大夫妇捞出来,结果刚到衙门外,秋大一见到佩刀的捕快就双腿发软,连忙拉着秋老太回家。

  “大郎,怎么这就走了?”秋老太拉住秋大郎的手一脸莫名地问道。

  他俩在家中时可是说好要救出秋大和张春花的,就算衙门不愿意把两人都放出来,那她至少求官老爷把秋大放出来也好啊。

  她现在就秋大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往后全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呢,都怪那蛇蝎心肠的野种,竟敢把他儿子告上衙门去,害得她儿子被官爷给抓进牢里。

  “不赶快走难道你还想去劫牢房吗,”秋大郎拉着秋老太快步走到衙门处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你没看见那些捕快腰上带着刀?那些当差的是真的会动刀子,不是你去撒两句泼就行的。”

  “可不能让你爹一直蹲在牢里啊,”秋老太心疼道,“他哪里受过这个苦?”

  “我也没办法啊。”

  秋大郎本来在家听他阿婆说去衙门求情时也没多想,他去衙门外哭一哭别人还能夸他一句孝子,可一看到那些带刀的捕快他就瞬间清醒。

  他爹娘被抓是为什么?被秋羲那野种给告了,说他爹娘偷东西啊。

  那东西可是他拿去卖的,他现在敢往衙门走可不就是送上门让人抓吗!

  “东西是那婊子的嫁妆,嫁到我秋家就是我秋家的东西,老大拿来用怎么能说是偷呢?”秋老太不同意道。

  “这得知县说了算。”秋大郎这次不论他阿婆怎么说都不愿意再过去。

  “就算真要判罚,东西是你娘去拿的,跟你爹没关系,”秋老太对秋大郎央求道,“我们去跟官老爷说说,让他们把你爹放出来,你爹是冤枉的。”

  秋大郎不耐烦地挣脱秋老太的手:“哪里求得出来,你不去衙门惹事,他也只是在牢里关一段时间,你要真去了,他这辈子就不一定还能出来了。”

  秋老太一听就吓懵了:“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秋大郎可不想让他阿婆为他爹把他也搭进去,“阿弟阿妹还小,你先跟我回去照顾他们,免得他们被人欺负了。”

  秋老太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跟官老爷打过交道,当然是秋大郎说什么就信什么,连忙拉着秋大郎往回走,生怕走晚了秋大再也出不了牢房。

  衙门外的事秋羲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的重点是刷课攒积分和学习后续的科举内容,明年春闱他可是要和柳郁一起上考场,坚决不能偷懒掉链子。

  四月的府试顺利举行,县学里照常给内外舍的学子放假两天,不过许是时间越来越紧迫,众人都自觉留在县学温书。

  就连秋羲也没回清溪村,只跟牛大壮问了问第二批稻草纸的制作进度,得知一切顺利便不再多管。

  从雅集回来他和柳郁仍旧保持书信来往,几乎三四天柳尘就会往返一次县学和吴府给他二人送信。

  柳郁时常在信中誊写一些往年的科举文章,上面还有他的亲笔批注,让秋羲的应试文水平突飞猛进。

  秋羲则每每算着柳尘来县学的日子,提前做些新鲜的零食点心让他给柳郁和他师父带过去,柳郁在回信中说他师父近日被他给养胖了不少,看得秋羲直乐呵。

  这日府试放榜,秋羲特地让赵子升帮忙打听了一下,原主之前在私塾的那名同窗严肃之果然上榜了。

  “看样子,严兄这回真能替上来。”

  秋羲想了想,便提笔写了封道贺信,又到县学外花了两文钱随便找个跑腿的把信送到城南私塾。

  中午散学时,他便收到严肃之托人递来的口信息,邀他下午散学后在醉鲜楼一聚。

  秋羲没有推迟,下午散学后依约来到醉鲜楼。

  “羲哥儿,那位姓严的书生说在二楼的雅间等你。”牛大壮正巧在一楼忙活,见秋羲进楼便将他带去严肃之定好的雅间。

  “秋贤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严肃之见秋羲一进门,便起身朝他拱手道。

  秋羲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和原主记忆里的样子差别不大,在普通人里已经算是清秀,只是这几年看着更稳重不少。

  他拱手回礼道:“严兄别来无恙。”

  严肃之笑道:“秋贤弟快请坐,我点了些你以前爱吃的菜,若是这几年口味有变,我叫小二重新上菜。”

  秋羲对菜色没意见,他本来就不是挑食的人,而且这次来赴宴也不是为了吃顿饭。

  再加上他跟着徐弓来醉鲜楼蹭过不少回饭,应徐弓之邀对菜样里可以改进的地方都给过一些意见,现在这些菜色还真没有他不能吃的。

  “此次严兄通过复试乃是大喜,我敬严兄一杯。”秋羲端起酒杯朝严肃之一抬手,随后一饮而尽。

  严肃之也不含糊,同样一饮见底。

  “也是托贤弟的福,要不是往日有贤弟指点,我今年说不得还要落榜。”严肃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才学不够,进不得县学,不能再与贤弟做同窗。”

  秋羲笑了笑,放下酒杯摇头道:“严兄此话说早了。”

  严肃之是个聪明人,哪里没听出秋羲这是话里有话,诧异地问道:“贤弟此话怎讲?”难道县学今年要多招些学子?

  “此事我暂时也不敢跟严兄做保证,”秋羲一脸为难的样子,只道,“但严兄院试只管尽力而为,若此次能取中秀才……”

  严肃之见秋羲不便明说,却又特意提醒他,立刻便想到是秋羲听到什么还未公开的内部消息,激动道:“我定当竭尽全力!”

  有了这件事做铺垫,一顿饭更是吃得主宾尽欢。

  末了,严肃之朝秋羲低声道:“虽说君子不背后语人是非,但我不得不提醒贤弟一句,秋大郎这两年没少在私塾败坏贤弟名声。之前他因狎妓之事被赶出私塾,他爹娘又因偷盗令堂遗物被捕,此人素来小人行径,说不得要找贤弟麻烦,贤弟万万小心。”

  秋羲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严肃之今天请他来吃饭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件事,他连忙道:“多谢严兄提醒,羲自当小心防范。”

  严肃之见秋羲已将此事放在心上,便不再多说。

  两人有聊了一会儿六月院试的事,秋羲这才问道:“我记得严兄家中有书肆,不知严兄对纸张书肆收购纸张的事可有了解?”

  在原主的记忆力,严肃之家是在清阳县开书肆的,往日原主看的不少书都是严肃之借给他的,秋羲今天应下这次邀请就是想找严肃之打听打听卖纸的事,他要提前给造纸作坊找个销路。

  “哦,贤弟可是有什么纸张来路?”严肃之反问道。

  秋羲笑道:“不瞒严兄,我娘以前教过我造纸的手艺,只是当初我尚且年幼无法独自做成这事,这两年渐渐年岁大了,读书科举花销又大,所以我打算把这门手艺拾起来。”

  他不方便明说这门手艺是系统课程里学的,索性便把手艺来源按在原主他娘身上,反正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不是。

  “贤弟此话当真?”严肃之来了兴致。

  “自然当真,”秋羲笑了笑,伸手进袖中摸了摸,实则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几张做好的稻草纸,“这便是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不过瑕疵略多,还在改进。”

  秋羲说着便把那几张泛黄的稻草纸递给严肃之。

  严肃之并没有因为这些纸卖相不好就嫌弃,反而接到手中仔细观察反复摩挲,末了又用手指在茶杯里蘸了点茶水,以指代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此纸似是用稻草做的?”严肃之认真验看一会儿,这才开口道,“色黄,有杂点,摸之手感粗糙,易洇墨,但原料着实便宜,贤弟若能做成,对天下穷苦读书人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

  秋羲听严肃之的话便明白这事有戏,道:“严兄说的这些便是第二批纸要改进之处,不过浆灰和打浆时多花些功夫,想来多试试总能出好货。”

  严肃之连连点头:“贤弟只管放手去做,有难处尽管跟我说,日后真做成了,就算我家的书肆单独吃不下,我也能替贤弟找其他书肆东家谈谈。”

  秋羲朝严肃之拱手一礼道:“如此,羲便提前谢过严兄。”

  两人又就着稻草纸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这才相互告辞离开。

  解决了稻草纸的销路问题,秋羲接下来的时间便全心投入刷课和后续学习。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五月底。

  秋羲算了算时间,第二批纸差不多最近就能出货,他打算等六月院试完再回清溪村验看结果。

  这日一大早,离训导授课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赵子升便匆匆来到县学找秋羲。

  “秋弟,好消息!”赵子升接过秋羲递来的茶杯一口饮尽,急忙道,“你之前说的那位船家有消息了!”

  “当真?”秋羲没想到赵子升办事效率这么高,居然在院试前就能把那名船家找到。

  “千真万确,”赵子升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他一大早赶过来着实有些热得慌,“那人的女婿原先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后来跟他闺女结婚便盘了个铺面做米粮生意,如今他的米铺就开在隔壁渠州府,那船家也跟着这夫妻二人住在渠州府。”

  “他可还记得当日之事?”秋羲连忙问道。

  “记得,”赵子升笑道,“他一听说是秋弟想为爹娘讨个公道才来找他,二话不说便答应帮忙作证!”

  秋羲听到这里,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