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本就应该有大雨, 却因为旱灾晴空万里不见乌云,反常的现象愁坏了不少人, 坐在树底下乘凉的大伙, 拿着竹帽扇着风连连叹气。
姜勤遮掩前额去看放光的太阳,猜测这旱灾不会短,现在只能盼着坡式梯田早日完工, 也许这样能收到第一季稻谷,即便到时候第一季不是优种, 也能有时间再调整,第二季稻谷的下田,就是丰收的开始。
四月初是最后的期限, 姜勤不敢耽搁,又是一番威逼利诱用了个遍,大伙懒散了一个年的惰性在姜勤的演讲之中再次高涨, 更有甚者还打算加工时, 就为了多拿一贯钱。
日子如指尖的流沙片刻就滑去,为了让大家安心,姜勤每次比他们都早到,吃饭一起吃,晚上比他们晚离开。
中间没人说过姜勤一句, 于策一直在边上陪着他,还有周云、郑惮每每都送些热食过来,又担心他身体垮掉,晚上回去还煲汤给他。
开始姜勤还觉得过于隆重,直到周云悄咪咪问他:“你有了几个月了?”
姜勤一默, 看着手里香喷喷的鸡汤,瞬间觉得不那么香。这也提醒他一个事实, 之前他假装自己怀了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解释,他就说为什么郑惮这阵子看他老是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没了之前的玩闹之意。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姜勤喝了口鸡汤道:“我没怀。”
“什么?!!!”
周云惊叫一声,差点惊破他的耳朵。姜勤心虚地往旁边挪挪,小声道:“我之前被药伤了底子,没那么好怀。”
周云一听,惊讶立即转化成了生气,“谁给你下药了?”
“哎呀,那个都没了,还说这作甚。”姜勤不想提起那事,不过就这样避开也没什么,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会带孩子的人。
周云见他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下更是生气,说话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指着他用气声道:“姜勤啊姜勤,你是哥儿,哥儿不能生子这怎么行!”
周云气得跺跺脚又问:“你家于策知道不?”
姜勤真没觉得什么,点点头,“知道啊。”
“那他还让你这样?没吃什么药?”
姜勤想了下摇摇头,确实没让他吃药,不过......
他忽然想起之前做的时候,隐约听于策说过,只要肯耕耘,一定能怀上。
一想到那个狠劲,他赶紧摇摇脑袋,脸颊倏然染上了绯红,当即喝完汤回到厨房里洗碗。
周云看着眼前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顶着个大红脸进去,一扶额,觉得这家人是真的都挺奇怪,这不孕的事情就是放在哪都是个大事,结果这家人倒是一点不在意。
不知为何,周云愤怒之余,还有些艳羡。
日子进入二月,远处的鸟啼声渐起,绿树发了新芽,去岁干枯的草茬现下已经长出了新绿,一时间村落山野间呈现出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像是没有这场旱灾一般,环境看似并没有变化,却只有人在遭难。
坡式梯田由雏形慢慢演变成了精细的模样,像是挑掉了表面的尘土露出里面最真实的样子。
开始人们认为这玩意顶多是达官贵族们的小把戏,他们总是爱玩一些看起来不错实际上半点用都没有的游戏,但随着开垦的加深,随着每一组的人开掘后,他们每下一层地皮,就会发觉,这和以前的并不一样。
每一个弯道都恰如其分,每一个田埂的设置都像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一样,不会超出一点,可大伙都知道,这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是那个叫姜勤的哥儿设计出来的。
完工的日子愈来愈近,姜勤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放在原来的世界,这算是他第一次完成的大项目,放在这里,这是他第一个拯救人民的举措。
当然这中间若是没有于策的帮助、朋友的陪伴,他可能没办法做到如此完美的地步。
竣工那一日,县令一大清早就驾马车前来,与之同往的还有一些官员、员外,像是古代的剪裁礼。
姜勤今日换了声漂亮衣服,将青丝挽起来做成发髻,而后插上了于策送给他的簪子,那簪子桃花的模样,在阳光的照耀下粉嫩欲低,如同初开在枝头的花苞,更是衬得姜勤容貌清丽动人。
姜勤从屋子走出来的时候,于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姜勤摸了摸头顶的簪子,瞧着于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不好看?”
这厢话于策还没接住,后头的周云便一把拥上来握住他的臂膀,上下看了好几眼笑道:“姜勤,你今天真的打扮得漂亮到山上的花都得凋零。”
姜勤被他的话惹笑,发梢的簪子跟着主人的颤动晃了两下,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风情,心里的紧张也被冲淡。
“你少贫,你今天也不错。”姜勤碰了碰额间的花钿,看得出周云也很重视今天的事情,一时间心里更是感动不已。
于策今日也收拾了一遍,眉眼间更是俊秀,倒是不像个莽汉了,身侧的郑惮一声琳琅满目,活脱脱一个散财童子。
四人一同去了山脚下,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去短工外,达官贵人更是不少,小厮和护卫挤在一起,一会警惕着周遭的动静,一会又忍不住去看那座山脉。
几人过去的时候,有一个眼尖的小厮赶紧回头叫了声自己老爷,转眼间,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姜勤这边。
郑惮在人群中见到了自己的爹爹,急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腿,“爹爹!”
“惮儿。”县令摸了摸郑惮的脑袋,一把抱起他走到姜勤面前,柔声道:“惮儿给两位添麻烦了吧。”
“没有,他很乖。”姜勤笑道,两人就这么寒暄了片刻。
站在山前的一个礼官突然敲响锣鼓,锣鼓带起鼓声,一阵接着一阵起来,片刻后安静下去。
“吉时到!”礼官唱诵了一声,县令把郑惮放下来,引着姜勤走到前头,周围的人群避让开,待看清了姜勤的模样后,人群里爆出一股倒吸声,似乎没想到把这座山造出来的人竟是个这般年轻的哥儿!
这边有了个习俗,万事开头都得选个吉时,请礼官礼炮,来来回回唱诵好几遍山神爱听的话,保佑明年的收成。
姜勤等人站在县令身后,肃穆地听着礼官的唱诵,周围人更是噤声,半点声响不敢发出。
唱诵结束,便有穿着红色衣裳的礼官拿着一根竹竿出来,上头系着长爆竹,火桶一点,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跪。”
众人跪下去磕头。
“再跪。”
一连跪了三下,众人才从地上起身,也到这里,一切才算完了,迎山大典结束,众人这才开始正大光明大量起这座可以称得上‘鬼斧神工’的山脉,曲曲弯弯的田道,一块一块的田地被分割地均匀,像是婀娜多姿的侍女,尽情摆弄着她的风姿。
众人无不因为这个场景而感到震撼,却一时又无法形容出心中的感受。
若不是县令提早邀他们来此,他们根本不想来。
但幸亏县令心里惦记着他们,邀他们前来,不然他们永远不知道还有这种美景可得。
县令掏了腰包攒出了一个宴会,就在村里办起来,谁都能来吃,这又高兴坏了不少人。尤其是村子里的,原先所有质疑的、恼怒的、恨不得吃姜勤肉的,在这一瞬全部消失,取而代之是荣耀。
这可是县令,县令亲自来他们村里面做席面,那么多有钱人全来了。看着那群服侍达官贵人的小厮都忍不住挺起腰板,他们可是受过嘉奖的村子,和普通农汉子可不一样。
晚宴开得极大,姜勤又是万众瞩目的人,劝酒的、要来敬酒的大有人在,即便有于策在边上陪着,毫无例外地,姜勤还是喝醉了。
但明眼人走看得出来,姜勤是真的高兴。
一阵杯盏交错,众人散去,桌边的东西被小厮清理掉。
于策扶着站不稳的姜勤回到家,周云和郑惮跟着县令回了城里,院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勤靠在于策的怀里咧着嘴笑,微微的酒气并不难闻,悠扬地飘在两人的鼻息之中,熏得人直迷糊。
回了家,姜勤半迷糊半清醒地睁着眼,看了眼昏暗的灯光,又将目光移到帮他脱去衣衫的于策脸上。
于策的眉眼宽阔,那双眼睛锐利,睫毛很长,光在他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眼眸流转只让人觉得像是一把未开锋的剑鞘。
姜勤抬起手指细细描绘着于策的眉毛,然后覆盖住他的眼睛,感受着长睫在自己手心颤动,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从手心慢慢窜上来。
“姜勤,你在做什么?”于策拉下他的手腕,一双眼睛浓得骇人,声音沉沉像是钩子吊起了姜勤的思绪。
姜勤盯着他的眼睛,脸一红,他们之间不知道做过几次,对这个眼神他一点也不陌生。
“没做什么。”姜勤小声说,耳畔直到脖颈都赤红一片。
于策见他这般受惊的模样,低头笑了声,拿起他的手腕在嘴边亲了亲,撩开他前额的发丝,哄着道:“你做什么都可以。”
姜勤的眼瞳倏然睁大,急急忙忙坐起身来,挽起的发髻半散在肩膀,一双嫣红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于策凑近一些,靠近他的手腕,“你都可以。”
姜勤迟疑了片刻终于动了,就在于策以为姜勤想做下一步的时候,他的脸忽然被姜勤滚烫的手掌抚住,下一瞬,他的嘴角就因为姜勤的力道向两边扬起。
于策:......
姜勤一看他这样,当即就笑出声,他之前就想说了,为什么于策老是要冷着张脸,明明会笑老是藏着。
这下好了,他强行掰正了!
姜勤放声笑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都出来了。
于策一愣,被他的笑声感染,竟也跟着笑起来,大米在外头听见了汪了声,似乎在回应里屋的笑声。
两人笑做一团,纷纷歪倒在床畔上。
两个人眼睛里的笑意慢慢停止,望着对方的化不开的浓浓情意,姜勤羞红张脸低下头,而后又勇敢抬起头来扑在于策身上。
他低声在于策耳边小声说:“我今天很开心,非常开心,可以今晚试试吗。”
于策撤开脸盯着姜勤漂浮着红晕的脸,捧着亲吻了上去。
两个人都喝了酒,并不像上次一般急着亲昵,确实慢慢地品尝,一点一点舔舐着热得快化开的甜点,双唇交锋融合,舌尖的灼热如同这情热来得突然。
于策捧着姜勤的脸,细细描绘着他的每一寸口腔,落得之深连喉间也不放过。
手指灵活地解开衣服,像剥洋葱,一瓣一瓣地落下外表的浮华,展露出最纯洁最洁白的内里。
姜勤头顶的簪子不知何时坠下了床畔,叮咚地一声闷响惊不起床上交叠的人影。
热浪铺天盖地在狭小的空间里翻腾,姜勤慢慢吐息出来,闭着眼感受着来自最深刻的冲击。
于策将人靠在自己胸膛,低头和他接了吻,缠绵的气息氤氲在周遭的空气之中,潮水的浪花在唇舌处交换氧气。
墙壁上因热气熏腾而出几点水珠,滑落在木质窗柩上,几点水珠渐渐融为一体,如同菟丝子绕着豆科植物之上,不能再分开丝毫。
姜勤膝盖有些发疼,眼前的光来回晃动,找不到丁点焦距。
他抖着身子默默咬住唇瓣,眼前的暖光变得朦胧。
烛光被风吹得恍惚,使得墙壁上的影子来回晃动,好似大雨夜的帆船一样,遇上了大风大浪,便在这激烈的天气之下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可转眼间,暴风雨掌管了他的帆船,不再任由他四处飘散,而是强行把他控住,牢牢嵌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恨不得当即就打翻,将内里的一切东西都翻转出来。
姜勤闷哼一声,眼泪不知何时滑落,眉间蹙着紧,眼前昏黄的烛光变了样子,眼前倏然一亮,他对上了于策深沉的眼睛。
帆船明明在忽明忽暗的浪花中前行不得,大风却又一次又一次将它推着往前,好似不将这桨弄坏不罢休,看见直叫人害怕。
软糯的香气溢出屋子,散在周围的空气中,欢愉的气息阻挡不了。
远处的乌云飘散,露出皎洁的月亮,月光洒在地面,落在那处久亮不熄的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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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4.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