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孟宛怡摇头。
她倒是幻想过, 上一世她想萧瑾想得发紧,便偷偷在梦里想着她们在一起时的画面,萧瑾在床上待她是极温柔的, 任她滚烫的手抚、握在萧瑾不盈一握的腰肢。
梦里她对着萧瑾细细描摹的场景历历在目,孟宛怡至今想起都觉怦怦然, 面如融雪的杜鹃。
她轻抿唇,一副面红耳热的姿态, 落到萧瑾的眼中, 只道她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如此直白地提及那方面,多少有些羞人答答。
萧瑾也觉唐突了,索性避开孟宛怡的眼神,阖眸, 假寐起来。
孟宛怡就坐在她对面凝望着她, 看萧瑾偏着的头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她起身, 缓步走过去, 靠在萧瑾身旁,手轻抚着萧瑾的头, 抵到自己的肩膀处,轻靠着。
萧瑾并未入睡,头下枕着孟宛怡的肩膀, 有点硌人, 但鼻端的清香却惹人心旷神怡。
怎会有如此乖顺又体贴的人呢?
心中晃过前世孟莹的两面三刀,萧瑾不寒而栗。
姐妹俩天壤之别的差距,多少令她狐疑不决。
她们到底是有着亲缘关系的人, 纵使孟宛怡表面看来天真无邪, 也难令她完全放下戒备。
唯有谨小慎微。
沉沉呼吸, 萧瑾后悔上一世对孟宛怡的了解太少。
记忆在眼前翻转,她分明看到上一世的孟宛怡,便是如此。
那一双水润的眸子,干净清透,温温柔柔。
暖香淡淡,萧瑾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不消片刻便当真熟睡在孟宛怡怀里。
“带刺的女人。”孟宛怡嘀咕,手悬在萧瑾鼻端正前方,半触不触地停稳。
孟宛怡嗓音虽低,却足以让枕在她腿间的人听到,她眉目间的松意,宛若浮在山林中的云朵,轻盈舒展,未见半分刻意的隐藏。
仿若这话,便是说给怀里的人听的。
萧瑾睡觉轻,些微响动也能将她从清梦中拉回。
迷迷糊糊间,头顶的声音浮在耳畔,萧瑾唇瓣不着痕迹地轻动,忿忿不平。
类似的话,她在孟莹的耳中也曾听到过。
不及汪小楼温柔多情,不比她温柔细腻。
如今连孟宛怡也如此评价她。
眼睫颤颤,萧瑾胸口堵闷。
马车在孟府门前停稳,孟宛怡轻唤萧瑾,“我们到了,扶你下马车?”
萧瑾嗓音慵懒,柔软无骨地靠在孟宛怡的怀里,“好困,昨夜爹爹养得杜鹃在院中叫得不停,吵得人不得安宁。”
“困便回房休息,晚餐我们在自己房里吃。”孟宛怡垂眸看一眼娇软的人,忍下唇间欲要展开的笑意。
她果然经不起刺激,睡了一觉,人就变得如此温雅。
如此想来,萧瑾也该是争强好胜之人。
又摸透萧瑾的某一点性格,孟宛怡喜不自胜,那感觉,仿若又了离萧瑾近了一寸。
扶抱着萧瑾回卧房,孟宛怡本想伺候她更衣,一旁的檀云心领神会,向前一步道:“还是奴婢来吧。”
孟宛怡点头,直起身,眸光轻盈地落在萧瑾的眼中,短暂交汇。
“你要去忙吗?”萧瑾问。
“嗯,想去看看爹爹。”孟宛怡言行若一,萧瑾颇为欣慰。
孺子可教。
她走近孟宛怡,抬手替她整理衣领,“到了爹爹那儿,注意言行举止,莫要急于求成。”手指顺着丝滑的衣料抚到孟宛怡胸前,萧瑾温声叮嘱,“沉稳些,爹爹总会看到你身上的发光点的。”
“嗯,好。”孟宛怡点头,“那我去了。”
“去吧。”
萧瑾立在原地,看孟宛怡转身,渐行渐远,光影婆娑在她的身上。
“小姐,看不够吗?”檀云见萧瑾盯着孟宛怡的身影出神,没上没下地问。
从前在萧府,萧瑾便待檀云如姐妹一般亲近,未曾分过尊卑。如今住进孟府,檀云成了她最体己的人,萧瑾又怎会对她使脸色?
日子久了,玩笑话也便常在檀云口中传出,说得轻巧自然。
萧瑾闻言收回视线,侧眸望向身旁的檀云,问:“你觉得她如何?”
“谁?”檀云明知故问,一双柳叶眉含笑盯着主子。
萧瑾睨她一眼,转身往床畔走,“更衣。”
檀云见萧瑾不问了,忙追着她伺候着,“其实小姐何必问奴婢呢,孟二小姐待小姐如何,您睡在枕边的人还能不知吗?”
“就是有一点,奴婢觉得好奇。”
萧瑾解着衣衫的手顿住,问道:“什么?”
“孟二小姐总是给人一种适可而止的距离感,待小姐好归好,却也是发乎情,止于礼。以前孟大小姐可不一样······”
从前孟莹与她家小姐往来时,摸手搂腰屡见不鲜。哪像孟二小姐,自己的妻子,也能时刻做到彬彬有礼。
她不信她家小姐貌若天仙,孟二小姐能不心动。
但意识到口无遮拦,檀云立即止了声,神色担忧地望向眸色沉沉的萧瑾,“小姐,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无碍。”萧瑾挥手,道:“你下去吧。除了宛怡回来,谁都不要惊扰我。”
“是。”
房门被从外面阖上,萧瑾侧躺着,望向铺洒了一地的阳光,思绪沉沉。
何谓发乎情,止于礼,在孟宛怡那儿,恐怕“情”字从何而生还未可知。
带刺的女人。
萧瑾轻咬唇,孟宛怡的那句话像魔咒一样悬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书斋内,孟弘益端详着手中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地图,偶尔随意询问一句,“从萧府回来了?”
“嗯,是。”孟宛怡轻应着。
她显少主动找孟弘益,对方见着她也只是一瞬的惊异,而后眸中便重新恢复沉静,“知道萧功德要去边疆作战的事了?”
“是。”孟宛怡看一眼他手中的地图,道:“不过瑾儿还不知道。”
“她这次不去?”孟弘益终于舍得抬头,望向跟前的小女儿。
“萧将军担忧瑾儿的安危,不想她前去冒险。”孟宛怡如实相告,为了博取孟弘益的信任,她故意收拢眉心,纠结道:“听萧将军的意思,他对这次出兵作战颇有成见,饭桌上支吾其词,不知是否在防备着我。”
陪萧瑾回萧府的头一日,萧功德叫着孟宛怡单独坐在正堂内促膝长谈,他讲述即将出兵作战时的神情,分毫不差地落入孟宛怡眼中。有些话,萧功德戛然而止,孟宛怡未刨根问底,但却上了心。
“他不是对出兵作战有成见,而是对我有想法。”
“哦?父亲的意思是······”
孟弘益眸光深邃,坐在扶椅上,案上的烛火映照着他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过分冷硬,“你与萧瑾感情如何?”
话题突然转到她与萧瑾身上,孟宛怡微怔片刻,回想前世孟莹拿捏萧瑾的情景,开口道:“自然是体贴入微。自打上次我们一同被绑走之后,许是女儿的挺身而出感动了她,自此她待我便死心塌地。”
走孟莹曾经走过的路,总该不会出错。
呼吸浅浅地散在空气中,孟宛怡略一停顿,娓娓道来:“原来,自打瑾儿得知阿姐背叛她之后,对阿姐便恨之入骨。两家结亲之事本想就此作罢,但她想起我也是您的女儿,只要不是与阿姐成亲,和谁都无所谓。”
“她本对世上的情爱无所盼,但没想到还有一人愿意为她而甘愿付出一切,她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倒是令我觉得愧对于她。”
“你有何愧疚的?”孟弘益难得端起慈父的姿态来。
孟宛怡垂眸,半隐半露眼底的失落,“我······对她没感觉。”
“那当初她选择你,为何不拒绝?”
“我为了孟家着想。”
孟宛怡嗓音清脆,掷地有声地落在寂然的书斋内,“当时的场面,不容我拒绝,万一毁了两家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我岂不成了罪人?”
孟弘益抿着唇默不作声。
“女儿自知从小体弱多病,给您添了累赘,但若有需要女儿的时候,女儿也想出一份力,证明我活着,不是碌碌无为的。”孟宛怡言辞恳切,眼含热意,“您大概从不知,我也想像阿姐那样,替您分忧解难。”
孟弘益端起一旁的青白釉茶盏,低头抿一口,微凉的茶水入腹,他沉声道:“你本就身子弱,爹怎忍心让你跟着劳心费力?”
“总归是这般残破的身体,倒不如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孟府效力,死后也能对得起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弘益微眯着眼看她,“从前,为父竟不知你还有这份志向。没深入了解过你的心思,便答应了你与萧瑾的亲事,是为父的错。”
孟弘益少见地向孟宛怡致歉,倒是令她受宠若惊,但知他这歉道得并非真心实意,便道:“爹爹这般说,岂不折煞了女儿?我做的那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孟弘益幽深的眸子盯着她,问:“可有心仪之人?”
“没。”
“日后若有了,尽管告知为父,我替你做主。”
“瑾儿怎么办?”
孟弘益唇瓣翕动,望着孟宛怡,将想说的话咽回腹中,“日后再说。”
“你先回去吧。要想成大事,需先养好你的身子。”孟弘益叮嘱。
“是。”
孟宛怡转身离开,书斋的门半开着,她昂首阔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背影如松柏般挺拔,唯一不足,清瘦了些。
怕是难挡疾风。
孟弘益抬手轻抚泛白的胡须,望向孟宛怡身影的眸光冷且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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