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能骗小姐不成?”琉璃就知道孟宛怡不信,尽量将所看到的场景具体描述一番,“大小姐抱得紧,却很自然。至于她们在嘀咕些什么,离得远,奴婢也未听清。”

  “但大小姐疼惜的眼神总不会错。奴婢看得千真万确。”琉璃察言观色,见孟宛怡冰冷的脸颊没了血色,便及时收了声。

  她转身离开,留孟宛怡独自躺在床畔。

  孟宛怡怔楞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失神。

  萧瑾与孟莹的关系,府内上下早已人尽皆知。不过是因着萧瑾突然一反常态选择了她作为成亲的伴侣,才未有人再提及。

  但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她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又进行到了哪一步,无人知晓。

  萧小姐还是放不下阿姐吧?

  孟宛怡哽咽的喉咙轻轻吞咽。

  她们三人的关系,剪不断,理更乱。

  如若不是她,或许她们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阿姐是想要置萧瑾于死地啊。

  她如何能放手?

  至于萧瑾为何突然不愿与孟莹在一起,以前她将此归咎于一怒之下的冲动而为。

  如今想来,会否是别有隐情呢?

  总而言之,气结之下便与不爱之人成亲,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眼睛酸痛,孟宛怡缓缓阖眸,混沌的脑海中密密匝匝,都是孟莹与萧瑾相依相偎的身影。

  珠联璧合,如胶似漆。

  *

  江妙玲与顾清柔出府,江家的软轿已经候在门口。

  江妙玲瞥一眼,望向双目猩红的顾清柔,道:“送你一程吧。折腾一宿,也好回去好生歇息。”

  顾清柔受宠若惊,诧异地望向江妙玲,而后淡声拒绝,“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不过是顺路,走吧。”江妙玲轻拽她衣袖,顾清柔也不好推辞,跟着她走上软轿。

  轿子轻晃,女子身子本就娇弱,一宿未眠,又经历一场惊吓。顾清柔困意袭来,手支在下颌,阖眸浅眠。

  江妙玲在对面瞧着她,无声地凝视。

  看顾清柔浓密的眼睫下一点青黑,江妙玲黛眉微拢。

  顾清柔竭尽全力对孟宛怡出手相救的画面还在眼前浮现。

  顾清柔鼻尖浸透的薄汗,一双眸子紧锁在孟宛怡身上,那份由衷的关怀备至让她为之动容。

  还从未有人如此在意过她。

  即便是在江府,她作为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下人们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至于长辈们的喜爱,大都是适可而止。

  像顾清柔那般,满得几乎要溢出的关怀,她从未体味过。

  却是心动得发痒。

  甚至对孟宛怡产生了几分嫉妒。

  寒风裹挟着凉意吹起布帘,鼻端染了几分冰凌花的香气,薄而清透。

  软轿稳稳落地,江妙玲及时收回视线,拿小桌旁的折扇轻碰顾清柔胳膊,“醒醒,我们到了。”

  顾清柔睡眼惺忪,方才抢救孟宛怡觉不出疲累,此刻坐在软轿上浅眯会儿便浑身酸痛,双眼发胀。

  她轻揉睡眼,喑哑的嗓音道:“抱歉,一时有些累,竟睡着了。”

  江妙玲情不自禁看她一眼,道:“无碍,困极的话便回去补个觉。”

  她本打算送顾清柔至院门口便离开,但看破烂不堪的大门四敞大开,院内还有歪倒在地的酒壶,担忧顾清柔的安危。

  江妙玲索性陪她回家查看情况。

  她们甫一踏入正堂,厚重的酒味扑面而来,江妙玲呛得手挥舞在鼻前,眼神往屋内找寻,桌椅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宛如被洗劫一空一般。

  “爹!”顾清柔焦急呼喊,将家里里外外找遍也未见她父亲的踪影。

  顾清柔愁容满面,忽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转身急急往自己卧房奔。

  江妙玲微怔片刻,跟着她追过去。

  半开的房门内,顾清柔单薄的背影逐渐弯下去,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荷包,唇瓣轻颤。

  “他为何到如今还是这般?”顾清柔怒其不争,荷包攥在掌心,皱成一团。

  江妙玲静静看着她,手缓缓抬起,靠近顾清柔后背,似触非触。

  迟疑半晌,终是尴尬地收回。

  她从自己荷包中掏出些钱两,放置顾清柔桌上,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不多,但总归能解些燃眉之急。”

  出乎意料,顾清柔湿润的眸子望着她,错愕半晌。

  久等未见顾清柔有表示,江妙玲抬脚欲走,顾清柔总算回神,将东西归还给她,“多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需要。”

  顾清柔下颌轻颔,美眸潋滟,却生分得紧。

  她低眸,床头堆满精致的荷包,都是她连夜缝制好的,“我把那些拿去卖,也可撑一段时日。”

  鼓鼓囊囊的荷包,装满银两,如烫手山芋一般握在掌心,江妙玲看一眼带刺的女人,转身匆匆离开。

  风拂过耳畔,几缕秀发飞扬,她涩然一笑。

  好倔强的女人。

  *

  自上次发生过被绑之事,孟弘益便借题发挥,觉得府内该添点喜庆之色。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用餐,孟弘益忽然道:“近日我与汪学士商议,欲要为莹儿与汪家嫡女办成婚喜宴,也好替宛怡冲冲喜。”

  桌上一时寂静无声。

  “成亲就成亲,说什么冲喜,多不吉利?”王氏看一眼默不作声的陈凤霞娘俩,语气不善道:“二月初二宛怡不是便要与萧瑾成亲了?到时再冲喜不也一样?”

  “总归是要等近一个月,前些天宛怡被绑,险些丧命,我如何不担心?”孟弘益厉声解释。

  王氏脸色铁青,“照老爷的意思,莹儿与汪家嫡女成亲的日子还必须赶在她们前头?如此仓促,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未免太随便了些。”

  “还准备什么?照着宛怡定亲,备亲准备的行头,提前多备上一份便是。”

  家中琐事孟弘益不常插手,便觉轻而易举。况且他心中有了新的盘算,未免夜长梦多,早做也好了却他一桩心事。

  幽深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孟莹,孟弘益意味深长地笑了。

  没想到,他器重的嫡女,竟无意发现如此珍贵至宝。

  是他舍近求远了。

  红木圆桌,一家人彼此挨在一起坐着,却各怀心事。

  孟宛怡神色微淡地盯着碗里的白米,颗粒饱满,色泽透亮,她却半分食欲未提起来。

  阿姐突然要与汪小楼成亲,不知萧瑾听后会作何感受?

  即便心中吃味,但孟宛怡还是顾念着萧瑾的感受,为她牵肠挂肚。

  情不自禁攥紧手中的筷子,孟宛怡心里醋意积攒,她不愿与萧瑾见面,怕心底压抑的酸意往上翻涌,便差了琉璃去萧府走一趟。

  年初十,细雨横斜,红砖绿瓦经雨水洗涤,熠熠生辉,屋檐下坠着一颗颗水珠,晶莹剔透。

  萧瑾坐于妆奁前,看窗台上莹白的水仙花,绽得热烈。

  “小姐,孟府孟二小姐的来信。”婢女檀云由屋外走进来,递过来一份书简。

  萧瑾回眸,接过东西展开,倏而诧异半晌。

  孟莹果然要与汪小楼成婚。

  但······为何这般着急?

  视线往下瞄,定在某一处,思忖。

  孟宛怡这话是什么意思?

  手指攥紧书简,指尖泛白,映着萧瑾那张明艳清冷的脸颊,愈发冷漠疏离。

  “她家小姐为何未亲自登府?”

  “奴婢问过了,琉璃说她家小姐身子不适,不便出府。”檀云恭敬回话。

  萧瑾视线落回到娇艳欲滴的水仙花上,良久,才道:“既已如此,我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当去看看她才是。”

  她起身,如瀑的长发泻于身后,亭亭玉立。

  她倒要看看孟宛怡话里话外在酸什么。

  什么叫,如若她当真不舍孟莹,她便帮她。

  萧瑾讥讽一笑,她若真想,还用得着孟宛怡帮吗?

  孟府西院从来冷清,书房内就更加冰寒侵肌。

  房门被人轻推开,一股寒气顺势涌进来,坐于桌前的孟宛怡抬头,眸光撞见萧瑾如波的眸子里,一瞬恍惚。

  两人久久对视,孟宛怡不开口,萧瑾只得启唇,不咸不淡地问候道:“不是说身子不适?怎得溜进书房习字?伤了身子,如何与我成亲?”

  孟宛怡浓密的眼睫轻颤,她垂眸,视线落到桌上的竹简上,问:“送至府上的书信,萧小姐可有看到?”

  “自然。”萧瑾凉凉回应,却又暗含几分期待地问:“孟小姐信中所言······当真?”

  五味杂陈,孟宛怡再次抬头,注视着萧瑾,看她眼底忽而一亮的光,强作淡定道:“嗯。你来时未见到东院张灯结彩的吗?日子都定下了,正月二十。”

  “哦。”萧瑾轻应了声,想起孟宛怡信中所言,视线不由自主往孟宛怡身上打量。

  分明是个柔肤弱体的女子,怎得说气话里夹枪带刺的?

  哪疼往哪扎。

  “你信中所言会帮我,可是真心话?”

  萧瑾忽而问,落如孟宛怡耳中却是晴天霹雳一般。

  意料之中,却又锥心刺痛。

  “你若着急,今晚爹爹回府,我便去找他。”

  “做什么?”

  静默良久。

  孟宛怡深吸口气,嗓音含冰道:“就说我不想与萧小姐成亲,我看上汪家嫡女了。求爹爹成全。”

  庶女与嫡女争妻,俨然不自量力。

  但人情她送了,表面功夫也做了。若不成,萧瑾再不愿也只能做她的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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