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陆晏无神发灰的眼神里滚落,他伸手粗鲁的擦了擦眼泪,然而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他低骂了一声,别开身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滑落。

  秋熠看着他痛苦的模样,陆晏情绪崩塌的声音再清楚不过的穿进他的耳朵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的难过。

  他不懂陆晏的这种情绪,他喜欢屈宗樊,在他的意识里,只要得到人就好了,不管对方是否开心快乐,可是现在他看到屈宗樊却觉得那样难过。

  在某一瞬间疼共情了陆晏,后悔了之前的那些行为。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熠揉了一把脸,声音沙哑:“这件事是我对不起贺轻舟,未来他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

  秋熠的势力不比路晏小,甚至还有hei道背景,未来贺轻舟恢复了想要什么都可以,陆晏顿了一下,条件很好,但是他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秋熠。

  他看着秋熠,眼眶干涩到疼痛,疼大口喘了几口气,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哽咽:“我当然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他怎么可能回放过自己,他将带着悔恨赎罪,直到贺轻舟原谅他。

  陆晏说完找来秘书,当着两个人的面起了一份法律文书,让秋熠承认他刚才说的话,然后让秋熠签字盖章。

  等秋熠签完字,陆晏将文件拿起来,一个个字看着,这是贺轻舟应得的歉意,他收好文件,对秋熠道:“等他清醒……吻是说等他恢复了,你给他道歉,原不原谅是他的选择,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与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秋熠看着他,忽然道:“陆晏,我该怎么办?”

  陆晏顿了一下,明白他什么意思后,苦笑了一下,他也想问他该怎么办,可是没有人能帮他:“爱莫能助。”

  从屈宗樊病房回到贺轻舟病房里,见到他还是安安静静道躺在病床上时,陆晏有些失望,失望过后则是一丝庆幸。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样去面对贺轻舟……

  陆晏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握着贺轻舟的手,脑海里一遍遍划过过去的一幕幕,然后才发现他对贺轻舟实在是恶劣至极,甚至可以说是禽兽不如,他低头吻了吻贺轻舟的手,他将用一辈子去补偿贺轻舟。

  未来的一个星期帝都发生了两件轰动整个帝都上流圈子的事。

  一是黎家家主黎苍因为非法拘禁和蓄意杀人以及贿赂官员等罪名,被正式下方逮捕令,在逃亡过程中发生车祸,生死不明,其儿子被爆死于自食其果。

  二是秋家唯一继承人秋熠大闹屈宗樊订婚现场,被推摔下四楼,生死不明。

  知道一些内幕的人都知道黎苍的事与陆晏脱离不了关系,秋熠的事也是各种猜测,然而对于外界发生的事陆晏不去关注,自从有了上次贺轻舟在医院被带走的事情之后,陆晏就一步不离贺轻舟,吃住全在医院,公司的事情全部在医院完成。

  他每一天都在期盼贺轻舟醒来,然而贺轻舟这一趟就躺了半年,从夏天躺到了深冬,他嫌弃医院太冷清,于是贺轻舟带回了家,日复一日的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按摩,以防他肌肉萎缩。

  半岛别墅里,沈一空站在阳台上,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抽烟,眼神懒散的看着在给贺轻舟按摩的陆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陆晏原本是那样骄傲威胁的男人,不算桀骜不驯,但是却目中无人,是被陆家宠上天的太子爷,却在半年前贺轻舟发生那件事之后,敛尽所有的锋芒,不再出去玩,他们之间的聚会都很少参加,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在此时,认认真真按摩的陆晏抬起头,抿着的薄唇参杂了几分寒意:

  “把烟灭了。”

  沈一空啧了一声,但还是将烟掐了,道:“你真的不去参加宴会?”

  陆晏:“不去。”

  沈一空走进屋里,看了一眼床上模样清秀的男人,感叹:“自从秋熠出事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喝过酒了,跟那群傻bi玩,没有半点儿意思。”

  陆晏不说话,只是道:“快滚,别在这里吵我。”

  沈一空耸耸肩,看着陆晏道:“秋熠已经醒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半年前,大家对于秋熠的坠落纷纷猜测,陆晏都没有出面回应过,那些人在背地里骂得很脏,他已经打了不少人了,他不想他们误会陆晏。

  他知道陆晏对秋熠有意见,但是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做的。

  陆晏顿了一下,停下手,给贺轻舟挪好被子:“说了不去,你快滚,我要去做饭了。”

  对于陆晏魔障一般道行为,沈一空有些恼了:“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一辈子都不醒你就打算这样守着他一辈子吗?”

  一句话让陆晏道眼眶红了,他回身一圈打在沈一空脸上:“谁说他不会醒?”

  他声音颤抖,模样像极了一头困兽。

  沈一空踉跄几下才稳住脚步,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不敢置信道看向陆晏,气消了:“老子以后再管你我就是傻bi。”

  他说完捂着脸走出了别墅,陆晏在他走后,用力的抹了一把脸,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贺轻舟眼神痛苦,他伸手抚摸着贺轻舟的脸颊:“轻舟,秋熠都已经醒了,他为什么还不醒,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他的声音很低,又底又沉,他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回应他,他苦笑了一声,爬上床侧躺在贺轻舟身边,用手圈住他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快快醒来吧,醒来你怎么惩罚我都好,别这样一直不理我啊。”

  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滴在贺轻舟的碎骨窝里。

  他没有注意到,贺轻舟放在两边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第二天飞燕有一场跨国企业合作的会议,实在推不开,陆晏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家,出发之前他交代管家:“轻舟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与此同时,二楼主卧里,贺轻舟的手和眼睑都动了起来。

  贺轻舟身处一团白雾里,白茫茫的一片白茫茫的一片,他摩挲着前进,小心翼翼的唤道:“陆晏?”

  伴随着他的出声,白雾逐渐消散,视线逐渐看得见东西,他一喜,跑了起来,他边跑边叫陆晏,他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陆晏的身影。

  陆晏站在泳池边,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贺轻舟一僵,慢慢停下脚步,陆晏身边的女人是谁?

  忽然陆晏回头,贺轻舟被他脸上的白雾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晏道:“你脏死了,离我远点。”

  说完眼前的场面开始各种切换,可无论场景怎么切换,陆晏脸上始终有一团雾气,他看不清陆晏的脸。

  他试图伸手想要去驱散他脸上的雾,可是无论他怎么扇,那些雾都不曾散去。

  贺轻舟看不到陆晏的脸,逐渐的他也开始想不清陆晏的脸,他努力想要记起陆晏的模样,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他让他感到不安,他缓缓蹲下,失声痛哭起来……

  飞燕集团会议室里,陆晏正在开会,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带的是私人手机,不对公,知道他号的就那么几个人。

  陆晏一僵,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手机,见到是管家的电话,他心中一紧,赶紧接下电话。

  “陆先生,贺先生醒来了。”

  吱——

  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陆晏挂掉电话,冲出了会议室,丢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

  陆晏手指颤抖的握住方向盘,一路上闯红灯超速他都不再管,油门踩到底往家里赶去,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快到家的时候,遇上车祸堵车,他等不急了,方向盘一转,就要换路线,结果这一转方向盘甩猛了,车头直直往护栏撞去,他躲闪不及,脑袋狠狠磕在方向盘上。

  他眼前一黑,顾不上那么多,油门一踩驶了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管家看到陆晏额头上血,愣了一下,就要去拿药箱,然而陆晏却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他猛地打开房门,床上的被子被掀起,人已经不在床上,他环视一圈,房间没有人,他顿了一下,问追上来的管家,道:“人呢?”

  管家微微喘着气:“花……花园里。”

  陆晏走到花园里,果然看见一抹单薄的身影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在这深冬的季节,他身上穿得很薄 ,就只有一件薄白色的真丝睡衣。

  他每天做梦都想贺轻舟醒来,现在他真的醒来了,他却有些胆怯。

  陆晏脚步放缓,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在距离贺轻舟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眼眶微红,垂在身侧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突出泛白的骨节,心底浮现一股紧张感,不敢再上前,怕又是一场梦。

  贺轻舟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戳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陆晏贪婪的看着贺轻舟,他半年不见阳光,本就白的皮肤此时更是白到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五官依旧清秀,只是身形比起之前更加瘦,穿着一袭白衣,清冷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但是在清冷与温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贺轻舟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一般闪亮干净,唇色如温玉,见到陆晏,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同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陆晏在这样的眼神里静了下里,然而还没说话,就见贺轻舟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惊讶和担忧:

  “宗樊,你头怎么出血了?”

  作者有话说:

  哦哟,老婆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