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战啊!李冉长叹一口气,凝视王洲的眼中有几分不忍几分心疼,天定的棋子身份注定他要在这旋涡中心沉浮。

  “这串珠子你随身带着。”李冉摊开手心,十八颗通透温润的黑色珠子串成一串,漂亮高贵又神秘。

  伸手拿起手串,王洲直接往手腕上一带,对着阳光照了照,“这手串是你亲手所做?”

  纤长的手指,劲瘦的手腕,白皙的肌肤衬着漆黑的手串,显得格外好看。

  心头有欢欣的暖意流淌,李冉含笑点头,“近日朝歌鱼龙混杂,你虽有毛球护身,却无攻伐之力。”

  “听你之前言说符纸、符玉、符宝,我便将手串每颗珠子封入我一剑之力,你用时只需将珠子取下扔出即可。”

  除非圣人当面,这十八颗珠子足以令王洲面对任何人不落下风。何况他在珠子中刻有警示符文,任何一颗珠子破碎,他都会立时收到讯息赶过来。

  “那解珠子不是很麻烦?何况若解珠子时不小心掉了,又该如何是好?”王洲顺口反问,取下手串寻找线头。他欣赏的人果真不凡,只随口提了提小说设定,人就做出成品了。

  李冉但笑不语,而王洲仔细查探之后,才发现这手串与普通手串不同,并非以线串联,而是绕成一圈黏在内圈的线上。

  如此一来,使用之时随手即可摘下珠子,其他珠子也不会有掉落之虞。

  重新将手串戴上,王洲摇着手腕嘻嘻笑,“你送我礼物,我可没有回礼。”

  “何须回礼?”李冉展颜一笑,“只是我想送你罢了。”

  更何况,若无王洲提点,他可想不到制作如此手串,实则这手串才是对王洲提点的回礼。只是李冉知晓王洲性子,自然只说惹他开心的话。

  果然这话说完,王洲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心中却在想,下次自己也得能弄点什么东西给李冉当礼物。

  李冉心满意足,主动告辞,“既然你有顾虑,我便先行回山,下回再与你同游。”

  “一言为定。”王洲十分理智,笑着送走李冉,重新上马往目的地而去。

  王洲一行马速不慢,没多久便来到连成片的公田处,此时勤劳的农人们早已在田地之中忙碌许久。

  骑马巡视了一段,王洲发现已有部分田地完成施肥和翻土,这些田地上零星有人在整理田坎排水沟。其他待耕作的田地上,二三人一组,正汗如雨下地用耒耜翻土。

  还是人手不足啊!王洲叹息,虽说“保护”消失,他的目光不止在子谧一处。然而早在试验开始之时,子谧几人便已和周边互通有无。木匠坊产能无法提升,至春耕前,也就堪堪能做出供子谧处使用的曲辕犁。

  怀着些许无奈,王洲又往前走,然而远处那正在犁地的熟悉工具,令他震惊地勒住缰绳。王洲用尽全力瞪大眼,目之所及还是有三架曲辕犁。

  因着王洲停下,随从侍卫们也纷纷勒马,将眼神转了过去,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与王洲类似的表情。

  “是我看错了?我竟然看到了三架曲辕犁!”王洲说得迟疑,仔细回忆他今日出城时门上的字迹。

  嗯,他没记错,是东门而不是南门!

  “大王没看错,正是曲辕犁。”武旦整整表情,一指犁地之处,“此时推犁三人,臣都在子谧管事手下见到过。左侧那人,命叫柳岩,在子谧管事处一向得用。”

  而负责往西边送宫人的侍卫略微靠上前,指向站在旁边看犁地的中年,“大王,那人便是此处管事张西。”

  王洲心头有了些许猜测,转头吩咐,“你去请他二人过来叙话。”

  侍卫应诺,翻身下马,前去犁地处与张西交流片刻,张西唤来远处一人,令其接替柳岩推犁,便与柳岩随同侍卫而来。

  王洲早已下马等候,管事二人近前,干净利索地下跪叩头,“拜见大王!”

  “起。”王洲抬手,看向柳岩,“你既在子谧之处得用,便与孤说说,曲辕犁如何来了此处。”

  那人有些紧张,却答得还算清晰,“大王明鉴,您之前安排木匠坊制作公田所用的曲辕犁,木楠等人幸不辱命,在春耕前日完成任务。”

  以往春耕之时,各工匠坊除开留守整修农具之人,其他皆要下地。今年子谧管事也不好太激进,命令学徒全部下地,而原本匠人留守,一则修理农具,二则继续赶工。

  木匠坊干得最为起劲,昨日又完成了一架曲辕犁。而牛元自行试验过后,提议用牛来拉犁。

  这一下,众人惊讶地发现,那些穿了牛鼻环的未长成小牛,轻轻松松便能抵过两个人力,而这还是小牛不熟拉犁,以及牛元多次提醒爱惜畜力的结果。

  见状,子谧推算,南边公田明日便能完成翻地,剩下的时间完全足够私田所用。而此处及东、北两处只靠人力及耒耜,公田翻地险险够呛,私田几乎完全来不及。

  而公田翻地完成之后,所需曲辕犁数量将会大大下降。子谧一者不忍曲辕犁闲置浪费,二者不愿眼睁睁看着周边土地被糟蹋,毅然往三处各派三架曲辕犁,协助公田翻地。

  不等南边公田翻地完成便派人来,一方面是南边曲辕犁最多,分出这小部分,只要多辛苦一点并不会误时。

  而对另外三处,三架曲辕犁给他们增速可不少,再趁着这些时日教他闷闷学会使用曲辕犁,等南边翻完地,将曲辕犁全借出来,或许他们的私田也还能赶着农时翻一翻。

  “子谧做得很好!你等务必配合子谧做好春耕。”王洲露出一个满意地笑,有这样一个精明能干又懂得自己心思的下属,那感觉比三伏天吃冷饮更舒坦!

  他温声告诉张西,“如今子谧之处还有许多试验正在进行,若得以成功,皆不逊色于曲辕犁。”

  张西后退一步,整张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曲辕犁在他心中已是神迹,竟还有不逊于它之物?!

  王洲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所有试验成功之后,都会如同曲辕犁这般,交给你们乃至更多人使用。”

  一手捂住胸口,张西双眼冒光,险些晕过去。

  “当然,所有东西制作都需要花时间,谁配合得最好,后续之物自然便是他第一个使用。”他点了之前往东、北送人的两个侍卫,“你二人回城之后便各往东、北去传旨。”

  “大王放心!”张西“扑通”一声跪地表忠心,“此后子谧说东臣绝不往西,子谧说抓狗臣绝不撵鸡!”

  王洲抽了抽嘴角,示意武旦将人扶起来,努力淡定道,“无须如此,子谧所做终归是试验,同一棵树结的果子还有酸有甜。若子谧所言,不符合此处情况,或是你有更好的法子,你也不要吝惜提出意见。”

  “孤的目的,是要让土地上长出更多的粮食,让这殷商,再无人饿死。”

  “臣,定当竭尽所能!”管事双手握拳,深深一礼。

  “臣等定当竭尽所能!”侍卫随从们一齐躬身,声不高,却极重。

  王洲正目光悠远的摆造型,险些没被这突兀的环绕立体声吓得蹦起来。这些人是在干嘛?!生怕吓不到他让他出丑吗?!

  努力平复狂跳的小心脏,王洲佯装大气地挥手,“孤相信你们。张西继续组织春耕,”他转头看向武旦,“你们随孤回朝歌视察雪盐售卖。”

  众人齐齐应诺,就此分开。

  不提张西如何尽心尽力忙碌春耕,王洲带着人赶回朝歌,径直往雪盐铺子而去。

  早在定下以户籍为凭、按人口限购之时,王洲便有些小算计,故而特意选了靠近王宫东门的一处极宽敞房舍售卖雪盐。

  如今铺子已开了十日,朝歌权贵已经全部光顾过一回,按理而言只有新入朝歌之诸侯与客商才会前来,不想今日王洲还没到铺子,就见前方已堵得水泄不通。

  武夕机灵地拍拍一个路人肩膀,“这位兄台,此处如此拥堵,不知雪盐铺子发生何事?”

  路人也是好事之人,听得询问,一骨碌吐出探知的内情,“我听说是冀州侯来买盐,铺子不肯卖那许多,冀州侯却执意要买。我从西城听得消息赶至此处,他仍旧闹着不肯罢休!”

  “原来如此,多谢兄台。”武夕拱手道谢,顺口感叹一句,“高道长这店铺背后有大王撑腰,冀州侯却在此这般闹事,竟还无一人前来劝说。不知该说他糊涂,还是该叹他一声独。”

  路人哈哈两声,“兄台这话说得有趣,也不知这位侯爷到底如何。”

  英雄所见略同啊!王洲赞赏地扫了扫二人,示意侍卫们开路,他要去会会这位“性如烈火、刚方正直”的冀州侯。

  借着自己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侍卫们,王洲顺利进入盐铺,只见铺中两方对垒。

  一方打头三个高头大汉后跟数名随从,一方则是盐铺美艳女掌柜文若独身而立,其他伙计各守其位各司其职,连点余光都不曾往掌柜这边瞟。

  看似文若孤零零处在下风,但从文若灿烂的笑颜和苏护难看的表情,王洲确信文若没吃亏。他暗自点头,果然不愧是管竹所荐、由他钦定的掌柜。

  王洲前来动静颇大,两方人马皆向他看来。

  “今日不用讲虚礼,”王洲当先出声制止两方下跪行礼,然后慢慢走到文若苏护二人中间,“据说二位已僵持许久,我也来凑凑热闹。你们谁先说说,如今到底是何情况?”

  “王老爷明鉴,”文若微微一礼,直起身来正色道,“这雪盐铺子房舍乃大王提供,货物是高道长所制,小女子全是照章执行。”

  “从开店之初,本店便已定下规矩,然今日冀州侯爷进店,张口便要店铺所有存货,还说店铺雪盐价格太高需得降价。任我好说歹说,侯爷皆不松口。王老爷,小女子着实无奈啊!”

  声音清脆字正腔圆地讲完事实,文若柳眉轻蹙,一声叹息飘飘悠悠,门外凑热闹的全将眼神投向苏护,不满、鄙夷、轻蔑、气愤……数来也没几个善意。

  苏护身后左侧大汉跳出来怒瞪文若,“你这女子休得血口喷人!我家侯爷只说了雪盐价贵,何曾硬是逼你降价?”

  “侯爷不肯走,也不是要买你所有存货,只是想着冀州偏远,多带一些回去,以免下次再来将花销都耗费在路途之上。”右侧大汉也跟着帮腔。

  听完三人的话,王洲点了点头,“我知晓你们为何争执了。先不说数量,且谈谈价格。”

  “粗盐制法人尽皆知,需以铜锅不断熬煮方可有所得,莫非大家以为雪盐制法会比粗盐简单?”

  “除此之外,高道长为制雪盐,所做的各种尝试、耗费的各种资源和时间,各位可知有多少?”

  “更何况,只以雪盐之味美,价格远超粗盐,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最后一问,王洲面向店铺之外,引得围观路人议论纷纷。

  “这位老爷说得不错!”

  “果子略甜者都要多卖几个钱,雪盐与粗盐实乃天壤之别,价贵也是自然之事。”

  “再有以往之抛费,制盐之花销,粗盐百倍价格,合情合理。”

  “正是如此!”

  ……

  “更何况,”人声渐消,王洲趁机又道,“高道长曾言,若有足够银钱,他将会前往海边继续钻研制盐。”

  停顿一下,王洲抑扬顿挫、发挥自己所有的演讲水平,“等到雪盐产量足够多,替代粗盐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现场“轰”的炸开。

  雪盐代替粗盐?岂不是说雪盐的价格将会降低百倍?

  这这这……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王洲,嘴里说着不可能不信,心中又岂能没有期盼。

  尤其那些并非豪富之人,雪盐无需降价百倍,只要降上□□成,他们咬咬牙也能买回去尝尝味。

  “此乃高道长之愿景,如今银钱尚缺,也没甚可说的。”

  王洲只当看不见众人的渴望,面不改色地掌控话题,“我们还是来说说数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