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子发现自己好像将玉栖给惹恼了。

  他得出结论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玉栖在人前也不显露半分不快,一到了私下,傅公子每每说话时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久而久之他那“迟钝”的脑子就明白了。

  “玉娘。”傅公子挥退下人,手里端着托盘进去。

  玉栖正在“练字”,她在现代钢笔字倒算还行,但是毛笔字就难为她了,傅公子走过来看了眼,口不对心的褒赞,“好看……”

  玉栖懒得搭理他,这家伙太讨厌了,自从二人说开以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她,每每弄得她面红耳赤,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大概是故意找借口来着,玉栖自觉在一个古代人面前万不能露怯,所以连带着傅公子也受了无妄之灾,都不知道小嫂子为何不搭理他。

  “笔锋应如此……”傅公子自然地从旁边拿了一支笔,挽袖写下几个大字。

  玉栖一开始惊叹不已,但下一刻倏忽红了脸,支支吾吾骂他:“不要脸皮……”

  那纸上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分明就是“心悦玉栖”四个大字。

  谁说古代人含蓄的,这厮就是最不要脸皮的那一个。玉栖转身就要走,但是却被傅从深一把拽住,“玉娘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与你何干。”玉栖撇着嘴,“我不想理你。”

  “不理我你要理谁?”傅从深不动声色地圈住她,俯身问他,“你是后悔了吗?”

  他怕玉栖点头,但是又想,若是玉栖在他身边真的不高兴,那么他也没有理由一直将人圈着,只是一想到将手边这人送出去,他就心悸得厉害。

  “谁和你一样,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后悔,倒是你……能不能松手……”

  玉栖不怕别的,只怕二人贴得太近,让傅从深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那多难为情啊!

  “你!”玉栖就见傅从深忽然压下来,她吓得闭眼,但是下一刻额头温热了一瞬。

  睁眼看时,傅从深对着她笑。

  *

  傅从深又出去了。

  这一次又是整整两日不见踪影,但是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一次日日都派人给玉栖送信回来。

  玉栖学了二十多年的简体字,对着那繁体字写成的信直扶额。

  但是她丝毫不承认收到信后心里是多熨帖。

  之后的日子,玉栖便是拿着信一边慢慢的认,一边打开书房里的书仔细核对。

  “这个字……是这么念的吧?”

  “哎,这个字怎么有点像那什么……念起来也不通顺啊!”

  “不对,傅从深这是漏了一个字吧……”

  两个丫头看着自家夫人日日趴在书房里,连饭都草草扒几口,就去“亢奋学习”,一时有些担忧。

  “公子是不是给夫人什么压力了,怎的逼得夫人这样发奋……”

  “就是,夫人身子弱,日日这么学也不好。”

  玉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两个丫头眼中是这样的,她忙着“认字”,原身造的孽都上门来了。

  温如晏第二次登门。

  玉栖一开始只说不见,但是岂料对方直接挥开府里的下人,一路将玉栖堵到院子门口。

  出来得急了些,玉栖身上连大氅都没有披,一见温如晏她心都凉了半截。

  “温公子……”玉栖心中妈卖批,她也不知道原身和这位温公子有什么纠葛怎的还赖上她了,前两日就写信送过来,玉栖粗粗看了一眼。

  简直……不堪入目。

  什么“卿卿”“玉娘”“栖栖”,玉栖都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身为一个翩翩公子,能不能矜持点。

  我不是原身啊!这要怎么说……才不会在坦白之后被人烧死。

  “栖栖上次就未回信,今日也不肯见我……是如今芳心已移,再不肯看我一眼了么?”

  温如晏含情脉脉地看着玉栖。

  玉栖身后还有两个丫头。

  玉栖:“……”谁来救救我!

  这话任谁听都会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腿。

  “来,温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玉栖都要疯了,再这么被他说下去,两个丫头都不知道能脑补出来什么。

  要命!

  幸好傅府有一座湖心亭,那儿四处环水是个好去处,玉栖将人带到那儿去。

  地方很合适。

  既能让两个丫头看见他们,也属于光天化日之下,温如晏若是要打她,下人们也赶得及救她。

  还不会落人话柄。

  简直不能再合适了。

  等到将茶水和糕点都呈上来,两个丫头也退下了。

  玉栖这才放心开口,她和温如晏相距一张石桌的距离,而且面上的防备只要对方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温公子,今日是个机会,从前有什么事情不如一并说清楚。”

  玉栖是先开口,但是这话说出来她着实没有什么底气。

  毕竟原身当初和这温如晏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她着实不清楚。

  温如晏听罢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笑了,“看来你还真是‘忘’了,只是忘了也不行,有些事情不记起来也说不清楚,不是么?”

  他勾着笑意,微微倾身,“之前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但是你偏偏要装傻……这可怎么办呢?”

  分明前一刻还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但是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眸子深处的阴郁太过明显,玉栖下意识起身就要跑,但是温如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玉栖手腕剧痛,像是被一把钳子挟持住了,“你松手!”

  “乖一些,不要跑……我便松开你。”温如晏笑得邪佞,玉栖人都要傻了,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好,我不跑。”玉栖心中将这人骂死了,但还是逼自己露出一抹笑,“公子有话说话,就……先松开我好不好,怪疼的……”

  温如晏定定地看着玉栖,良久才松开手。

  玉栖不敢再跑,温如晏就坐在对面,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尤其……对方腰间还缠着一柄软剑,她哪里再敢轻举妄动,心中将原身又是一顿好骂。

  “既然你要说清楚,那么也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温如晏敛了面上的阴郁,继续道:“你先前说是第二次见过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唇角弯着,“在来上京之前,你我相识可是要比傅从深更早……”温如晏扶着下巴,“若我记得不错,应当五年了……”

  玉栖:“……”救命,穿书剧情我不清楚啊!

  她已经慌了,原身与这温如晏认识了都五年了,他们岂不是很熟悉,那她还要怎么搞,这道题我不会啊!

  “不过……”温如晏见玉栖颤抖的手,轻轻笑了下,一时竟还听不出来到底是嘲弄还是什么。

  “不过,虽是五年前就认识,但你我二人也就见过不到五次,最后一次……是在允丰镇傅府。”

  “七月初九。”

  听到前一句的玉栖先是放下心来,但是下一句又让她提起心。

  如果她记得不错,七月初九便是原身与傅从深兄长的牌位成亲的日子。

  而那日,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出外求学的傅从深没能赶在兄长牌位与活人成亲这日赶回来。

  另一,则是原身在大婚当夜“夜会神秘男子”被人瞧见。

  玉栖知之甚少,但是这两件事她最清楚,只是那夜那个男子……真的是原身与这温如晏私会吗?

  玉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迷雾,她看不清穿书之前的剧情,但是现在温如晏的突然出现又让她乱了章程。

  原身到底和这温如晏是什么关系?

  原身甘愿嫁入傅家只是贪图富贵吗?

  而这温如晏现在又来找她,是意图为何?

  接连串的疑惑让玉栖无所适从,但是她现在也不敢尽信温如晏的话。

  良久,玉栖抬头,迎上温如晏的视线,“温公子,实不相瞒,先前不慎摔了一跤,摔到了后脑,醒来之后……从前的有些事情便记得不大清楚了。”

  她摸着后脑,假作回忆的模样,但是下一刻忽然瞳孔骤缩,手背青筋清晰,没多久汗珠大滴大滴的掉,面上一副痛苦之色。

  温如晏捉住她的手腕,眉头紧蹙。

  他指腹探到的地方,玉栖脉象紊乱,似乎……的确不大舒服。

  “失忆?”温如晏大概也没想到玉栖会这么说,尤其在他看来,玉栖的反应似乎不是假的。

  玉栖抽走自己的手腕,用袖子在面上抹了一把,鼻尖细细密密的汗还在,显出几分虚弱感。

  “事情都不记得了……先前公子救我那一次,对我而言,的确像是第一次见面。”玉栖心中想,我也并未撒谎,与你本就是第一次见面,至于之前的……不过是原身,我与她本来就是两个人,所以当真不算我骗你。

  温如晏看似已经信了一半,他皱着眉,“那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不多,只知道我是傅府的少夫人。”

  “是傅从深的夫人?还是……”温如晏唇角下压,“还是他那短命兄长的夫人?”

  这一句话再结合先前的话,玉栖哪里不明白,这温如晏就是知晓得一清二楚,连她与傅从深撒的这个谎都知道。

  但是玉栖却不能任由他这么继续主动下去,先下手为强,玉栖直接起身,倾身开口,“公子想要什么?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所以不管先前答应过什么,恕我做不到。”

  “所以为了弥补?”温如晏挑眉。

  “不是弥补,”玉栖才不上当,“我只是想听听,温公子的要求过分否?”

  “若是我能做得到,便做了……自此你我二人再无纠葛。”玉栖脸色泰然。

  温如晏越发来了兴趣,“那若你做不到呢?难道就要让我认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