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人表明心意以后,傅从深和玉栖每每待在一处时,月釉月采她们都能发现一些细枝末节的变化,从前傅从深与玉栖在一起时二人像是被什么隔开了似的,连说话的时候都是要藏着掖着,甚至话里有话。

  但是这些感觉只有月釉她们隐隐知道,却不知道两位主子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有时要怎样的试探和猜忌。

  傅从深和玉栖还是一如既往,你睡在榻上我睡在地上,他们之间除了更加亲近了些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当对方开口的时候,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到对方的身上,又或者二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层层涟漪。

  那种试图将对方藏在心里,放在心上的感觉太过明显,从前傅从深不觉得情爱能有多折磨人,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乐在其中。

  而对于玉栖而言也是一样的,她在现代世界就未曾谈过恋爱,说不向往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而且不管是长相还是姿容,甚至性格都颇合她的心意,所以先前她一直害怕的那些,总是在心里翻翻搅搅,闹得她不安宁的东西,忽然间像是没了。

  如今再想起她之前和傅从深的猜忌,玉栖罕见的红了脸,也难为他们二人之前为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胡乱揣测,尤其是玉栖她,大概是被书里迷迷糊糊的内容给迷惑了,总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个狠厉的未来大权臣。

  可谁能想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傅从深在她眼中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而且他们二人现在但凡单独在一起,只是互相看着,便觉得有一肚子的未尽之言。

  正是过年的时候,二人也不总是窝在府里,先前傅从深不肯出去结交其他勋贵,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去了。

  尤其傅舅舅特地派人过来几次催促。

  第三日,傅从深就带着玉栖出去,头一家拜访的就是傅舅舅府上。

  傅舅舅有两个嫡子,还有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儿。

  一见到傅从深,两个男孩子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分明先前也不曾见过面,但是他们一点也不怕生地抱住的腿。

  “表哥……”

  “哥哥……”

  两个小子同时开口,但是大略是先前没有商量好,一开口都是呆了一下。

  “噗嗤……”跟在身后的玉栖没忍住笑出声来,傅从深几不可见地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玉栖羞赧地挥开,生怕被人瞧见了。

  傅从深也不在意,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玉栖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孩儿乖乖等撸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在现代世界,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所以并没有照顾弟弟妹妹的机会,可是那两个孩子一扑过来满脸笑意,又可爱又软糯,她下意识地更加温柔。

  “这位就是父亲说的表嫂吗?”两个小家伙在玉栖二人面前并不觉得害羞,反而胆子大得很。

  不仅如此,还乖乖巧巧地行了个礼。

  “表嫂好呀~”

  “表嫂是天上的仙女吗?好好看啊~”

  两个小孩儿拍起马屁来简直无出其右,玉栖听得耳朵红彤彤的,弯腰捏了捏其中一个小孩儿的脸颊。

  好软。

  好好捏。

  随后的时间里,除了问礼说祝词以外,玉栖便一直和两个小孩儿在玩闹。

  从“表嫂”到“嫂嫂”,两个小孩儿和玉栖都玩疯了。

  傅舅舅夫妇二人连同傅从深坐在花厅里,目光落到花厅前的亭子处,俱是眸色温柔。

  “嘉许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傅舅舅问的突然,但是傅从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便是她了。”傅从深起身走到傅舅舅面前跪下:“舅舅,舅母,她虽嫁于兄长,但是只有和牌位拜堂,其他三书六礼无一俱全,说到底连媒妁之言都没有……所以……”

  “所以你们便觉得无妨吗?”傅舅舅没有叫傅从深起身,“你们已经互通心意,但是无论怎么说,她现在还是你嫂子。”

  “你以为你们二人初入上京的那些小心思旁人就不知吗?”

  傅舅舅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傅从深,“已经有人去查你们的身份了,上京的确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但是只要有人去查,你们二人的身份暴露便是迟早的事情。”

  “强占寡嫂,这名声你要怎么受着?”傅舅舅叹了口气:“先前我只以为你是单相思,那小丫头对你无意,但是没想到偏偏你们还郎有情妾有意……”

  今日傅从深将玉栖带过来,存的什么心思傅舅舅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若从傅从深角度来看,他和玉栖实在前路艰险。

  “嘉许。”傅舅舅身边的妇人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傅从深点头,“舅母。”

  “倘有一日要你在前程和那姑娘之间选一个,你要选什么?”傅从深与这位舅妈只见过廖廖数面,从前几次她只陪在傅舅舅身侧,极少言语,但是对傅从深他们确实事无巨细,都照顾得毫无可指摘的地方。

  “前途与她,不能比。”傅从深声音极轻,“前途要自己挣,但是对于她,我没有自信能‘争’……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其余无论功名利禄还是什么,都不堪与她相比。”

  傅从深从来不觉得赢得玉栖的心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在除夕之前,他也日日忐忑过,唯恐玉栖对他无半分情意。

  前途二字,于傅从深而言是势在必得,也是如面前摆好的棋盘,只需执棋,便能有十之八九的胜算,但是玉栖不一样,情爱一事也不一样,傅从深没有把握。

  所以只能用十成十的真心,“企图”去换玉栖的真心。

  所幸,玉栖没有让他失望。

  傅从深一席话说罢,傅舅舅和夫人对视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动容。

  “你既说出这样的话,他日便不要让玉栖受半分委屈。”

  “若是从前连你也负了她,那么她大概要受到比从前加倍的痛苦,这世道……终究还是让女子差了一分从容。”

  傅舅舅他们与傅从深说过的话玉栖一无所知,等她带着两个小孩儿回来时,就看见傅从深跪在傅舅舅他们面前。

  玉栖不明所以,但是第一反应还是走过去就要扶傅从深起身。

  同时小心翼翼地询问,“舅舅……这是……”她与傅舅舅夫妇更加不熟悉,尤其现在她还“拐带”了小叔子,若是被傅舅舅他们知晓,怕是能将她一顿收拾。

  玉栖心虚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询问。

  两个小孩儿也像是隐隐觉察出一点不对劲,凑到傅舅舅身边软声软气求情,“爹爹,哥哥他怎么了……”

  “爹爹为何要罚哥哥跪着,地上多凉啊!”

  “而且,还过节呢,哥哥那么远来,还带了爹爹喜欢的酒,爹爹坏……”

  两个小孩儿明着撒娇,但句句都是为傅从深说话,玉栖默默给两个小家伙点了个赞,面上却还是乖巧都很。

  傅舅舅见了自家两个小崽子的反应,瞪了傅从深一眼:你自己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我让你跪的,可现在看看,却像是我做错了似的。

  傅从深一脸无辜。

  傅舅舅气结,冷声叫他起身,然后直接将这眼不见心不烦的家伙给赶走了。

  傍晚傅舅舅还是留着玉栖他们用了晚膳才允离开。

  回去的路上,玉栖还兴奋着,在饭桌上,那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将玉栖围得严严实实的,还抢着给玉栖夹菜。

  直接将傅从深的事儿给抢了,整个下午,傅公子连和玉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找到,这会儿想起还是又无奈又忍不住笑。

  能够让舅舅一家人都真心接纳玉栖是他所期盼的。

  其余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傅公子吃味的是,他人都在这儿,但是玉栖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拿着手里两个小家伙送给她的小物什把玩个没完。

  分明就是哄孩子玩的东西,但是玉栖就是乐得唇角一直弯着。

  “这么喜欢孩子?”傅从深指腹碰了碰玉栖手里的小玩意。

  “难道你不喜欢吗?”玉栖抬头,认真地看着傅从深,“他们两个小家伙太乖了,而且那么聪明……舅舅和舅母也教得好,只是朝着我说话就听得人心里发软。”

  玉栖说着说着就乐了,“我们商量好了,等忙过这一阵子,你去接他们来府上住几日。”

  傅从深眉头一挑,“我可没有答应。”他心中默默地补上一句,若是那两个小家伙给接过来,怕是玉栖再懒得搭理他。

  傅公子忽然就生出一阵“色衰爱弛”的悲哀,不过对着玉栖还是一脸正经,“喜欢便自己养一个,那两个小祖宗太闹腾了,一点也不可爱。”

  话虽如此,但是玉栖可是看在眼中,说到疼两个小家伙,傅从深可一点也不逊于她。

  方才离开时将两个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一顿乱薅,看那模样还乐在其中。

  只是玉栖深谙“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也不说出来让傅从深羞恼了,所以撇撇嘴,“你以为是养小狗一样吗?说养就养啊……”

  玉栖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傅从深听在耳中却眉头一挑,“你若可以……便能。”

  玉栖:“……”你在说什么屁话?

  她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但是却见傅从深眸光往下移,最后落到她小腹处,“自己养的,最可爱。”

  甚至还补了一句:“也最招我疼宠……”

  玉栖这下才是真的呆滞了。

  傅从深勾唇,“放心,孩子他娘还是他爹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