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疼吗？”医生问。
被询问的人摇头，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姜晴皱了皱眉，还不等她开口，医生就笑着说：“现在还不能，需要再观察几天。”她的视线在侯雪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
医生走后姜晴坐到病床边，侧头看侯雪，随后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侯雪的头发。
那里有一撮翘起来了。姜晴记得自己之前也给侯雪顺过毛。
但侯雪的反应却不如之前那般乖巧，她向后靠去，躲掉了这个稀松平常的触碰。
姜晴的手停在刚刚侯雪发翘起的地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喉结滚动：“……怎么了？”
“抱歉。”侯雪道，“我头还有些疼。”
姜晴紧张起来，也顾不上被侯雪拒绝的事了，眼里盛满了担忧，说着就要起身按铃：“怎么还疼，不说只是轻微脑震荡吗？我叫医生过来……”可不等她说完，侯雪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再眯一会儿就好。我只是有些累。”侯雪表情平静，带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
姜晴的另一只手不可控地抖了抖，但她很快将手握成拳，止住显露的反应，最后还是对侯雪温柔地笑笑：“那好。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出去。”
“嗯。”侯雪轻飘飘地回了句，松开姜晴的手腕，没有留恋之意。
直到亲眼看到姜晴出门，侯雪脸上的伪装终于全部卸下。
侯雪瞬间露出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迷茫的复杂表情，她变脸变得很快，如果此时病房里有第二个人，肯定会得出她精神分裂的结论。
那是两种灵魂在同一具身体里撕扯的模样，瞧着着实吓人。
侯雪躬了些身子，用双手抱住头，压抑着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吟，只能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喘息。
等冰凉的手指扶上发烫的头皮，侯雪才终于缓过来些，整个头都发胀的痛觉稍得缓解。
头疼并不是骗姜晴的，侯雪是真有她的脑子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炸开的错觉。
从而即便此刻侯雪并不想让姜晴离开她的视线，却还是支开了姜晴。
毕竟她只能忍刚才那么长的时间，再多她就憋不住，也支撑不了。她会控制不住想抱姜晴，说不定还会再在这里就让姜晴真正属于她，而她绝对不能那么做。
侯雪眼神放空，看着正前方。
她发现自己脑子里，有两段记忆。
所以现在她还有些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她，哪个才是她真正的生活。
是没有“她”的世界，还是这个拥有“她”的世界。
她只记得她在那个世界里找“她”找了很久，找得都快发病了却一次次被“修正”。
侯雪换成单手按摩太阳穴，皱着眉。
她感觉自己就要触碰到什么核心的东西——和“她”身份有关的东西。
侯雪暂时得不出那股力量来源于什么，她躺了下去，却迟迟不敢闭眼。
她怕她这么一睡过去，会发现这个美好到虚假的世界才是她的梦。
梦里人是不会疼的。
只有现实才会疼。
那个空洞的世界里侯雪没疼过，但现在她却头疼欲裂，凭借这一点，她才能勉强分清两个世界。
或许这个温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可她患得患失惯了，只觉得一点点的好都是虚假的容易破碎的美梦。
……
“嗯。”姜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挂了电话，随后靠在墙上，抱臂沉思。
之前医生说侯雪身上的伤都没多重，主要是侯雪的手还需要观察。
但现在姜晴感觉朱瑶把侯雪脑子给敲坏了。
从一开始侯雪就没在看姜晴。
不是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就是正常，而是侯雪把她当别人，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姜晴很敏感，她几乎是瞬间就感知到。
这样的感觉持续到侯雪躲开她的触碰后，但实际上那之后侯雪就变得更奇怪。
姜晴觉得侯雪似乎是想抱她的，或者……再给她脖子上咬一口。
那个眼神就和上次咬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侯雪却立刻推开她，并直接隔开两人的距离。
这就让姜晴有些弄不清侯雪到底是不是大彻大悟，不再执着。
按理来说，侯雪做出后退的表现时姜晴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姜晴不用再愁她俩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继续纠结，她本来一开始就只是有点儿心疼小孩儿，最多就是想当小孩儿姐姐，当侯雪背后坚实的后盾。
虽然后来稍稍有些意想不到的走偏，但姜晴这个想法一直没变过。
至少在侯雪真的如姜晴所期望的那样开始改变时前，姜晴仍然这么觉得。
事情发生后，姜晴发现自己竟然不太高兴。
还是特别不高兴。
不爽到极致。
要知道把侯雪送到手术室里的时候姜晴就想好了，出来后无论侯雪想再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她也要给侯雪摘下来。
所以侯雪只要前进一步，姜晴就打算可以纵容她一下往前把路走完。
因为姜晴发现她现在对侯雪受伤这件事根本无法忍耐，天知道她把女孩儿送到医院那段时间都是什么心情。
侯雪很重要，非常重要。
姜晴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认知到。
她根本看不得小孩儿受一点伤，她难么疼爱的小孩儿，谁也不能伤害，谁都不能抢走。
但这是她的，本来就是她的。
她特别想要的。
姜晴之前那么有耐心和侯雪一来一回，不过就是她知道剧情，仗着谁也抢不走侯雪而已。
以前姜晴只是假装迷糊，可等她不想继续装傻充愣了，侯雪却好像被她耗尽。
这次侯雪不仅什么都没做，她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发展出乎姜晴的预料，姜晴就慌了。
其实姜晴挺鄙视自己这样的心理。
拒绝别人却还想着说不定可以维持吊着对方的时的状态。
真恶心人。
姜晴对姜家最近公司里刚调来的保安招招手。
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保安站到姜晴身前，表情严肃，叫了姜晴一声：“二小姐。”
“我出去一趟，把这里看好，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出。”姜晴说到这里顿住，但她还是说道，“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她要是问，就说是我吩咐的。有任何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保安道。
“嗯，辛苦了，回去吧。”姜晴又对他摆摆手实意归位。
侯雪清醒就好，她想怎样都好。
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
姜晴开车回家，用佣人已经处理好的材料做了一锅鸡汤。
她靠在厨房边等鸡汤，无聊就刷刷手机玩儿游戏。
Snow的系统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她一点进去就是“系统正在维护中”，可以合理怀疑小机器人是识别她那些句子的时候把核心烧坏了。
厨房外候着的佣人私下咬耳朵。
“你掐掐我，我感觉这是我的幻觉或者梦境。”佣人一号如是说。
佣人二号顺着一号意思掐她一把。
“行了吧，不就是二小姐下厨吗？”
“你还真掐啊很疼的。”佣人一号抱怨一句，“你是没见过，二小姐当年下厨，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风风火火？倒也不至于。”
“所以我才震惊……算了，二小姐似乎早就变性子了，但厨艺这一项还能随着性子改变而改变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以前做个土豆丝都能炸锅，炖个鱼能直接炸厨房。”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话说二小姐做这干什么，给谁的？”
“……不知道。”一号有些懵。
这么半会儿了，她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有猫腻啊。”二号一脸高深莫测。
姜晴听不太清佣人们的小声议论，但她听见点只言片语，有些哭笑不得。
原文里原身是传统意义上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傲娇跋扈二小姐，不会下厨的人设很贴合设定，毕竟下厨好的这种一般都是给温柔□□的。
不过她这段时间没使原身那种作天作地的劲，这些佣人们胆子都这么大了？
姜晴自认为厨艺不错，最起码凡是吃过的人都说绝。
而目前算是她来这里的第一次好好下厨，即便只是锅汤，但比起速食粥，她觉得已经很能体现自身水平。
剩下的菜交给佣人们做。
因为都是甜菜，说实话姜晴没什么经验，怕做出来只能差强人意。
姜晴重新回医院的时候手机还没响一次，侯雪大概还在休息。她提着大大小小的保温盒，进病房的时候都交到保安手上，敲了敲门。
“雪雪，我进来了。”
姜晴开门的时候侯雪还卧在床上。
侯雪带着探究的眼神上下扫视姜晴，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就放松下来，笑了笑。
姜晴把保温盒一个个打开，摆在餐桌上。
她心里不太是滋味。
那个审视的探究眼神搞得她很不舒服。
就像她和侯雪之间已经隔了什么东西，但她还不知道，让她有种落差感。
侯雪乖巧微微垂着头小口吃东西，她的吃相一向优雅赏心悦目。
姜晴很喜欢看侯雪吃饭，但这次难得她注意力跑偏，一门心思想自己究竟有什么小细节没关注到——要知道在侯雪出门前她们的关系还是正常的。
最后姜晴确定大概在侯雪给她发定位之前都没出差错。
想到这姜晴皱起了眉，脸色不太好看。
朱瑶？
是她给侯雪说什么了吗？
“你吃饭了吗？”侯雪忽然小声问了一句。
姜晴的眉瞬间舒展开：“不用管我，我随时都可以吃。”
“我吃不完，也是浪费。”侯雪低垂着眉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暴击，真的暴击。
姜晴只能叹气。
“好，好。”
怎样都依你。
毕竟姜晴又能有什么办法？
走也舍不得，离得远了也不行。
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姜晴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