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境虞早就知道了。

  陈幻走在蓝灰色的夜里,世界在她的视野里震荡着,只有白境虞永远稳稳地处于她视线的最中央。

  她看着白境虞的背影,看着她爱的人的背影。

  是啊,白境虞那么聪明,这世间有什么事能逃过她那双眼睛?

  她当然早就知道了。

  白境虞走到林肯前,回眸。

  清冷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出直击人心的炽烈美感。

  白境虞:“上车。”

  陈幻挺欣慰的,起码白境虞还愿意和她共处一室。

  陈幻开了车门,刚一上车就被白境虞一把摁在车椅上。

  陈幻呼吸一窒,肩膀能感受到来自白境虞的重重压力,以及轻微的颤抖。

  白境虞一直不愿将真实感受显露在外人面前,此刻在没有第三个可以窥见的车厢内,终于让情绪的洪流宣泄。

  她拽着陈幻的衣领,几乎将陈幻提起来。

  “姓陈的,你以前那点破事,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兴趣知道。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恶心,听明白了吗?”

  陈幻被她拉拽着也不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白境虞。

  白境虞心里起火,扣住陈幻的下巴,整个人骑到她身上。

  陈幻被她推高下巴,后脑勺压至靠背,慢慢将车椅往后放,好让白境虞有更大的空间泄愤。

  陈幻托着她的腰,别让她摔着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境虞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间剥开,压到一旁。

  此时此刻,她只想全面控制陈幻。

  白境虞冷笑道:“突然消失了三年,对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还难以启齿,能干什么去了?还真以为有人会信你去索马里修高铁了?”

  微凉的指尖从后摆上来,撑开衣料,压在陈幻的后背上。

  “我没调查你,懒得调查。我说了,我根本不想知道,但一些细节总在我眼前晃,让我不得不看破。舒泉她为什么那么执着寻找你?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那是一种亏欠,即便你俩有一起长大的情感,但也能一眼就能看出她想要偿还那份亏欠。即便亏欠并不是她自己欠下的债。还有,陈幻,要看看你自己后背和手臂上有多少伤痕吗?对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又非常敏感,你的应激都留在身体上,我想不知道都难。你要瞒,起码也给我瞒得像样点。”

  两人都明白,陈幻也并不是那么想瞒着白境虞。

  白境虞手臂绕在陈幻身后,这姿势像一个拥抱。

  陈幻下巴虚点在白境虞的肩头,眼眸半垂。

  “那你不怕我吗?不怕现在或以后的我伤害你吗?”

  陈幻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知道白境虞的答案了。

  白境虞也心知肚明她在撒娇,可这当口白境虞心里被火气堵着,撒娇没用,反而会让她着恼。

  白境虞一口咬在陈幻的脖子上。

  这一下是下了重口。

  三年来所有的思念、委屈和夜不能寐,以及这一年来的患得患失,此刻统统在陈幻脖子上迸发,化成一阵剧烈的钝痛。

  陈幻忍着痛,没躲,反而笑了。

  她就让白境虞尽情地发泄,用力抱住这个正咬着她的女人,重重地往自己的身体里挤压。

  “白境虞,和你重逢的最初我出来有一阵子了,找不到工作也无法贷款,只能试着自己开工作室。十一个月的时间我赚的钱连房租都付不起,到处找需要装修的客户,能不能糊口都不知道,偏偏遇到了你……那时我只觉得你该讨厌我,而我不敢奢望能拥有安逸的未来,更不愿将你置于这份不确定中。当初我选择还姚老师那份恩情,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件事我很确定,你这辈子清清白白的,我不能成为你的污点。但是……你不嫌弃我脏,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你那么好……我忍不住想靠近你。我曾经很自私地想过,如果这辈子你不赶我,我就一直赖在你身边。就算只当一个‘工具人’都可以,我都可以……”

  用力扣着白境虞的腰肢,几乎要将她就此折断。

  这份巨大的力量碾在身体上的感受并不让白境虞惶恐,反而很过瘾,很满足。

  “你居然真的想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我?”

  “……只要能在你身边留个位置,我没问题。”

  陈幻一直想的是,只要没有确定的身份,就没人能将她当成刺向白境虞的凶器。

  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旦陷入舆论危机,白境虞将她甩掉就是,不会伤到白境虞的根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谁能想到,白境虞将她带到了最高光的中心地带,坦坦荡荡地宣告了这份独家宠爱。

  陈幻没办法后退,她离不开了。

  她在白境虞的魅力漩涡中越陷越深。

  柔软的心情和浓烈的情绪在两张面容中间地带不断震荡、交融。

  白境虞五指伸进陈幻的发丝之中。

  半个字没说,陈幻就知道白境虞要她抬起头。

  这是白境虞想要接吻的暗示。

  抬头的一瞬间,唇被狠狠封住。

  陈幻昂起下巴,抚着白境虞的脸颊。

  白境虞用力往下碾,恨不能将陈幻整个人碾入掌间,再也没有逃走的可能。

  白境虞快要被自己折腾得喘不上气,陈幻停了下来。白境虞还想追,被陈幻摁了回去。

  “不难受?”陈幻弯曲的指骨压在白境虞的唇缝上,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唇都给你自己磨肿了。心情不好别做这种事。”

  火热又湿软的触感从陈幻的指骨上扫过,让陈幻心尖跟着发颤。

  白境虞:“我就问你一件事,陈幻,你爱我吗?”

  红晕早就从她冰川般的肌肤往外渗透,耳廓和耳骨像是被描了边,一圈圈的又红又烫。

  “说。”

  将她指骨没进去,又顶出来。

  “爱,不爱?”

  陈幻的理智都快要被烧干了。

  陈幻实在不想在白境虞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弄她,但就是很没出息地完全无法拒绝。

  白境虞继续咬陈幻,“爱不爱?说。”

  陈幻呼出一口浑浊的热气,心被她弄得痛了起来。

  “爱啊,白境虞,我当然爱你。我能不爱你吗?我想爱你,我想爱你……”

  听到了最想听的话,白境虞满意了,扣住陈幻的手腕往下埋。

  陈幻被烫了一下。

  白境虞摁着她腕关节,任性地推弄。

  “陈幻,你说的对,我是对你特别有感觉。你说我是你女朋友,说爱我,就这种话一句话就够了,我就被你弄成这样了。看,你弄的……你得负责。兑现你的话,待在我身边,永远在我身边……好好爱我。”

  胡作非为的结果就是痛得她自己皱起眉。

  陈幻对白境虞的行为无言以对。

  罪魁祸首居然还在笑。

  笑得像一株藏着毒的夹竹桃。

  陈幻最后一点理智也在白境虞的肆意妄为中被彻底击碎。

  直接将白境虞摁在了车后排。

  银河在白境虞眼前倒灌。

  她在享受专属于她的,灵魂被陈幻肆意揉碎的快乐。

  路易十四黑红色的花瓣被夜风攥住,落了一地。

  白境虞眼神彻底迷离了,声音也懒得控制。

  任何模样任何姿态都可以,只要是陈幻,只能是陈幻。

  林肯停在花园深处的专属停车位中,没人能靠近。

  漆黑的车厢内,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几乎融在了一块儿。

  还要,更多,继续灌。

  前几日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那时陈幻就意识到白境虞遇到事儿了,喝多了不开心,还将自己弄伤。今晚更是变本加厉。

  怀里的人还在肆意乱动,汗水从额头往下淌,和另一种水声融汇到了白境虞最喜欢的法翠色车内地毯上,洇成一团又一团的深青色。

  今晚白境虞特别疯,缠着陈幻没完没了。

  陈幻怕她将自己弄得太难受,明天该不舒服了,到最后只能抱着她哄着她,好不容易让她在自己怀里睡着。

  外套裹着白境虞,陈幻抱着挚爱的宝贝,舍不得睡。

  接近午夜的时候,白境虞睁开了眼。

  陈幻亲亲她的额头,“有没有难受?”

  没有一丝浮尘,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全世界只有陈幻的声音和她的气息。

  白境虞抚过陈幻嘴唇上的伤口。

  “破了。”

  陈幻笑着,鼻音软软的。

  没说是被白境虞没轻没重咬破的。

  反正今晚白境虞存的就是要给陈幻盖章的心思,就让她盖。

  陈幻拍了拍白境虞的后腰,提醒她:

  “一会儿坐起来的时候慢点儿。”

  白境虞知道陈幻什么意思。

  她现在的确不好坐起来。

  不过她也不后悔,她从来没这么餍足过。

  陈幻的占有欲将她灌满,她要的就是这份踏实的满足。

  白境虞趴在陈幻身上,指尖戳她漂亮的下巴。

  “陈幻,你行啊。”

  “我怎么又行了?”

  “以前伺候我是不是没尽心?和今晚相比根本不是一回事。”

  陈幻知道白境虞今晚有好几次,帮她清理之前一片狼藉,以前的确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陈幻闭着眼笑道:“大概身份不一样了吧……这次你还会做完就恢复单身吗?”

  “怎么,这就不想让位了?”

  白境虞笑着拨了一下她的耳朵,与此同时看见她脖子上被咬得发红的牙印。

  “疼吗?”白境虞轻轻戳上去。

  “不疼,你这小牙没力气,怎么咬我都不疼。”

  白境虞冷笑了一下,“看来下次我得直接把你脑袋咬掉。”

  陈幻这会儿怎么着都开心。

  “你咬你咬,我头送你了。”

  “能送点有用的吗?”

  白境虞张开五指,扣在陈幻右侧的蝴蝶骨上,用指腹探索着。

  “之前我就发现了,这儿,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嗯……”陈幻说,“刚进去那阵子有个人老找我麻烦,没装监控之前一到晚上她就来找茬。我和她硬碰硬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她总是偷袭你?”

  白境虞很难想象陈幻曾经置身在何等危险的环境里,又受过什么样的罪,以至于出来一年了还带着应激。

  “没事,我打她打得更狠,嘴都给我打豁了。也挺好的,在里面练了不少功夫,出来之后都用得上。”

  “都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白境虞,别逗我笑。”

  “我哪儿逗你了?起来,带我去个地方。”

  白境虞将陈幻手机拿过来,打开地图,指了个位置说:“去这儿。”

  陈幻看了眼地址,问:“现在?”

  “现在。得赶在天亮之前到。”

  “行吧,那你就躺后排别动弹了,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就算白境虞想一出是一出,陈幻也得把这一出出的都给她办好了。

  去山顶的路上,白境虞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目的地了。

  午夜的山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寂静的深黑。

  白境虞坐到了陈幻身边的副驾上,的确有一点难受,不过这份难受让她病态的有点喜欢。

  白境虞问陈幻:“你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记得,我还把你在这儿拍的照片洗出来,当成装饰品。”

  白境虞第一次去陈幻出租屋的时候,还在餐桌边看到了那幅画。

  回到此处,很多往事纷纷涌上心头。

  白境虞拨弄着陈幻的手指说:“其实我特好奇,当年在路边你就看了我一眼,那会儿咱们也不认识,你怎么就想过来管管我的闲事?能说说你那会儿怎么想的吗?是不是随便有个人杵那儿,你都会大发慈悲去帮一帮?”

  白境虞的话让陈幻的记忆回到那年盛夏。

  结合后来发生的种种再去回想,彼时她望向白境虞的那一眼,竟带着无法回避的宿命感。

  陈幻:“你可不知道那荒郊野岭的忽然看到你站在路边,要不是大白天的,我还真以为遇到狐狸精了。”

  白境虞:……

  白境虞的手已经贴到了陈幻的大腿上,作势要拧。

  陈幻赶紧补一句,“主要是长得太漂亮了,和周围的野地格格不入啊。没想到还真是狐狸精,给我一直迷到了今天。”

  “又开始油嘴滑舌了是吧?”

  “还有更油嘴滑舌的想听吗?”

  “不就是见色起意?”

  陈幻无语:“怎么就是见色起意?就不能是一见钟情?”

  陈幻情急之下反驳出来的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白境虞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幻懊恼的样子。

  “怎么了,对我一见钟情很丢人?”

  话都到这份上了,陈幻只能厚着脸皮承认:

  “对自家女朋友一见钟情不丢人。”

  就算白境虞再说她油滑她也认了。

  白境虞没再说她,反而挺开心。

  折腾了一整夜,清晨第一道阳光从山谷下弥漫,将夜空染成渐变色。

  白境虞将这一刻记录在手机里。

  这是新的一天,也是她和陈幻全新的起点。

  她盼望多时,爱情的重生。

  温暖的晨光中,白境虞和陈幻一起靠在后排。

  白境虞枕着陈幻的肩膀说:“当年我在路边不知所措的时候你管了我,就得管我一辈子。”

  陈幻轻捧白境虞的脸,小心地吻上她红肿的唇。

  “我说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只有一个,就是听你的话。”

  白境虞捏着陈幻的下巴,带着她的脑袋一起晃。

  陈幻闭着眼笑,就让她捏,就让她晃。

  “还有。”

  白境虞两个字,将陈幻眼睛震开。

  “当年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别漏了。”

  陈幻眨眨眼,“我怕你听了生气。”

  “已经气这么久,不差这一次。”

  “……”

  “我劝你不要有任何隐瞒,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错过你任何一件事。”

  陈幻将当年的事跟白境虞说完了。

  白境虞总结:“所以当初舒敏挪用资金挥霍一空后,被发现了想要嫁祸给你,被你发现。她连夜去求你,甚至拿出姚老师对你的恩情来威胁你。最后你没有为自己辩驳,就这样被她陷害进去了?行,陈幻你可真行。”

  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白境虞还是差点被气出个好歹来。

  陈幻:“消消气。我就说这事儿吧,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白境虞凉凉地看着她。

  陈幻:“……正因为事是过去的事,才应该好好理一理。”

  “反应倒快。”

  “过奖了,练出来的。”

  果然和白境虞想的一样,陈幻不可能是为了舒敏。

  她是为了报答姚聆的恩情,当年才会一声不吭任舒敏污蔑她。

  柔和的金光洒在白境虞脸庞上,将她骨感绝佳的脸映出了杀气。

  “现在你的姚老师的恩情已经还完了,是时候好好将这笔账彻底清算。舒敏这种人对钱有瘾,得逞过一次,不可能忘得了那滋味。四年了,她可能早就再犯。正好,这四年来我所有的不爽得全算在她头上。”

  白境虞打了个电话。

  即便是在黎明时分,电话那头的夏步青还是很快就接听了。

  “夏姐,帮我彻查一个人。我要将这个人送进大牢里,最好这辈子都别想有出来的机会。”

  夏步青没有一丝惊讶,像是等候许久的事情发生了,平静道: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