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幻继续问:“你师父和谁去看电影了?什么级别的人物,还得保密?”

  时浅在心里嘀咕,师父这两天心情不稳定,不会就是眼前这人惹师父生气吧?

  要不是师父生气,时浅也不会两天挨了师父两顿骂——虽然也是她出了小错在先吧。

  现在知道着急了,追来了。

  师父可是出了名的难哄,时浅倒是非常想看看传说中的林肯车主有什么手段来哄师父,几天能哄好了。

  时浅反问:“当然不能泄露身份,不然不就不保密了?”

  陈幻一时无言。

  也不走,就坐在这儿,抽了根烟在手指里转着。

  时浅瞄她:“你不走啊?”

  陈幻:“我不走。”

  时浅面上微笑说:“那我回去吃饭了。午饭还没吃呢。”

  “嗯,你去。”

  时浅和白境虞是来给P城的某影视公司制定融资计划的,会议明天才举行,白境虞昨天就带着她过来了。

  一下飞机,白境虞接到电话,说了半天最后轻叹,说去地库,有人送车过来给她们开。

  一开始时浅以为是她师父提前租好了车,还夸说:

  “师父,感觉你生活能自理了哎,都懂得提前租车了。这个季节P城旅游开始进入旺季,估计现场租很难租到好车。”

  白境虞说:“不是租的。”

  时浅立即懂了,那就是有心人送过来的。

  难怪送了辆保时捷,还和师父自己的座驾一个型号。

  她之前犯什么傻,一般租车那儿也没有911这配置。

  白境虞开车载着时浅到了牧星半岛,在酒店西餐厅吃了饭后,到酒店的会议室工作了一会儿,便来了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送了一堆当地的特产要白境虞尝尝鲜。

  这两人时浅都没见过,照例以为是师父做过的项目受益者,来感谢她了。

  心里还在想,师父这业务范围可真广,P城都有她的簇拥。

  心思刚落,又进来一个女人。

  时浅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卧槽”一声,猛地从椅子上蹿起身的时候,差点将手里的笔电给掀到地上。

  这不是她家花麓么?

  时浅的心跳都快停了。

  昨晚她还在微博给花麓反黑,今天人就在眼前了?!

  要不是时浅是花麓的铁粉,就她扣着棒球帽又戴着黑框镜的素颜形象,路人还真未必能认得出来。

  时浅的脑子一时短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自己粉了五年的人同室共处。

  花麓看她的反应,心里有数——我的粉丝。

  白境虞微蹙眉,时浅立刻收回了贪婪的目光。

  花麓和那两个男人都是来接白境虞的,说欢迎她莅临P城这边的影视基地,多了解了解集团的业务。

  时浅越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心里越慌。

  白境虞是白决的女儿,万亿家产的唯一指定继承人,中新内部早就有传闻,说她来投行这种地方干累活儿只是历练,做出成绩打响了名号后,回头回到集团里,跟着白决打江山的元老们不服也只能憋着。就算有不想憋着的,白境虞练出了一身的本事,也能摁得住。

  白境虞离开投行是迟早的事。

  最近时浅发现,一直想要往团队里挤的Daniel不折腾了。

  无意中听见Daniel跟其他同事在私下说,白境虞最早明年可能就要离开投行。白氏太女要准备登基。这会儿想要往她团队里挤没意义了,就算能在她眼前混个眼熟,回头人家回去当集团掌门人了,还有你什么事?

  时浅嫌弃Daniel眼皮子浅的同时,也在暗暗担忧。

  师父真的要离开吗?

  白境虞临走前将保时捷的车钥匙给了时浅,让她随便开。

  时浅:“谢谢师父。”

  时浅看她们要走,犹犹豫豫地在花麓身边徘徊。

  花麓见多了,很快明白时浅的想法,问她:“合照吗?”

  时浅眼眸一亮,“可以吗?你们公司不会有不能和粉丝合照之类的规定?”

  花麓看向白境虞,粲然一笑,“白董,可以吗?”

  白境虞还没回集团,称不上一个“董”字,不过这些年在外面叫她什么的都有,见怪不怪了。

  这花麓挺有意思,顶头上司顾洋就在这儿,不问顾洋却来问她。

  而顾洋面上带着笑,看来对花麓的知情识趣相当满意。

  白境虞戴上墨镜的时候说:“随你。”

  花麓和时浅拍了好几张自拍合影,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拍立得又拍了一堆,签了TO签送给时浅。

  时浅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这是什么仙女行为?

  顾洋的助理,西装男其中之一微笑地跟时浅说:

  “花麓的行程,请务必保密。”

  时浅差点将头点断,“放心!我肯定保密!”

  时浅在投行工作,最懂如何闭上嘴巴,明哲保身。

  花麓为什么对她这么大方,当然不只因为是她是粉丝,更因为她是粉丝的同时,又和白境虞搭着一层关系,是白境虞带着来的徒弟。

  时浅心里感慨万千,师父可真是活菩萨,之前性取向被宣扬出去那件事没记恨她就算了,这些年来一直在尽心尽力栽培她,现在还能沾光和花麓亲密贴贴……

  她是攒了几辈子的福,这辈子才能和师父成为师徒啊。

  而且花麓这么“懂事”,作为坚定的事业粉,时浅一点都不担心她未来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不能将合照发到网上和同担分享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但即便如此,时浅一个人盘着一堆的合照,昨晚也盘到了半夜。

  今天一大早,白境虞约她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时浅实在不想去,顶着一双黑眼圈,叫唤着就说太累了。

  白境虞那捏她松软的胳膊,说:“有阵子没运动了吧,就这松松软软的体格,回头怎么做尽调?没有体力第一个猝死的就是你。走,不跑五公里别想回来。”

  时浅鬼哭狼嚎地去了。

  她虽然懒,但有个优点就是特别听师父的话。

  跑完五公里又做了半个小时的力量训练后,被运动之后的多巴胺填得满当当的,神清气爽。洗了一个澡出来和白境虞去吃早饭。

  早餐的时候,白境虞接到了一个电话。

  白境虞:“嗯……我知道你是花小姐。”

  白境虞一说“花小姐”,时浅往嘴里塞鱼肉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是花麓。

  一大早就给师父打电话?

  花麓说:“今天有一部我主演的电影刚刚上映,是奇悦控股的影片,能够展现奇悦未来投资的方向。如果境虞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花麓已经将称呼从“白董”变成“境虞”了。

  餐厅很安静,时浅隐隐约约能听到花麓说的几个字。

  白境虞对电影不太感兴趣,不过也应了。

  “几点?”

  “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来接你。你在酒店吗?”

  “你一小时后来吧。”

  “好!”

  白境虞挂了电话,跟时浅说:“我出门一趟,午饭你自己吃吧。”

  “好咧。”时浅悄悄问,“师父是要和花麓约会吗?”

  “只是见个面而已。”

  时浅趁机问了整个中新都在关注的事。

  “师父,你真的要离开投行吗?”

  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光落在白境虞的眼眸里,让她如黑曜石般坚定的眼眸变成了琥珀色,带着时光沉淀的稳重,也藏着难以被解读的复杂。

  白境虞说:“人生总会有新的挑战。”

  时浅明白了。

  白境虞离开后,时浅开着保时捷在外面转悠了一大圈,看看海景拍拍照,顺便思考一下师父离开之后她的职业规划。

  中午回来困了,睡了会儿回笼觉。

  大概是早上去健身的关系,时浅醒来后饥肠辘辘,叫了外卖。

  下楼取外卖这就碰到了陈幻,撇下她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电子榨菜配饭吃,吃完处理了一下邮件,整理了一下明天会议资料后,她收到了白境虞的电话,拿了车钥匙去车库,接白境虞去。

  电梯门开,时浅往车的方向去,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回头看,居然是那个林肯车主。

  时浅:“你干嘛啊?”

  陈幻:“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管我干嘛呢?”

  可真凶,时浅立刻警觉。

  这姓陈的不会想跟着我去找师父吧?

  时浅坐上车,将车慢慢开出地库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动静。

  眼睛没瞧见有车跟着,但总觉得有股压迫感如影随形。

  陈幻的确跟着她。

  每次她都压着保时捷转弯的时候跟上来,时浅看不到她,但她能看到保时捷那风骚的红色车尾。

  到了地面上,车流如织,有本地车也有外地车,那就更好跟了。

  时浅将车停在一家影视基地的后门,正对着一家影城入口。

  陈幻停在椰树之后。

  看这影城周围挺热闹,就这儿四下清冷,只能偶尔见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工作人员的人走动着,将靠近的其他人劝离,估计这被包了场。

  那就没找错地方。

  陈幻抽了根烟夹在指尖,架在车窗外点着,没抽,专心等待。

  十分钟后,从影城里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白境虞无疑,即便戴了帽子又架着一副墨镜,陈幻还是能从体态上分辨出这是和她同床共枕多日的白女士。

  另一个女人半长的黑发,也戴着帽子和黑框眼镜,甚至加了口罩,的确是保密人物才会有的做派。那双唯一没有被遮盖的双眼正对专注地看着白境虞,溢满了笑意。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白境虞向时浅开来的车瞥了一眼,花麓知道她要离开了。

  花麓很不舍。

  顾洋之所以让花麓来约白境虞,想让她提前在白境虞身边安插一个位置,就是因为他知道花麓喜欢女人,女人们也都喜欢花麓。

  她交过很多女朋友,以前的同学,后来的同事,甚至是文娱圈里那些见个面粉丝就狠掐一顿的“死对头”,都心甘情愿上过她的床。

  让同.性.爱上她,是她天生就擅长的事。

  白境虞身上一直都有同性恋传闻,花麓要是能和她谈恋爱,受益无穷。

  但她第一次见白境虞的时候就失利,今天有备而来,花招在白境虞这里依旧失了效。

  白境虞是她很久没有遇到过的那类女人,矜贵又疏冷,万事难进她心中,所有花花肠子全部没用。

  白境虞见识过太多献媚的手段,再进退有度的殷勤她也能一眼拆穿,不感兴趣,看都懒得看。

  这部电影从拍摄开始,花麓就被圈内权威人士盛赞,说导演懂得花麓的美,用镜头语言将她的魅力剖析得淋漓尽致,更不用说她真的很会演,感染力在同一年龄段无人能出其右。各路人马都在说双金影后说不定很快就要将第三金收入囊中。

  电影里的自己坚韧又易碎,像火山般热烈,又像烟花绚烂。

  这无疑打在了最要命的审美点上。

  花麓自己万分的满意,带白境虞来看这部电影也是存了小心思。

  从戏中感染到戏外,这份移情的力量如果能打动白境虞,今晚她订好的海景别墅就有用武之地了。

  结果白境虞睡着了。

  花麓:“……”

  即便她睡得悄声无息,醒来时表现得像是完全没睡着一般天衣无缝,可还是没能逃过花麓的眼睛。

  她睡着了。

  就在花麓在大荧幕上雪胸半露,展示她傲然身材的那一刻,酣然入睡。

  花麓前所未有地挫败。

  就要分别时,花麓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张开双臂,向白境虞讨一个礼节性的告别拥抱。

  她的香水是私人定制的,名为“诱惑法则”。

  浓郁又富有层次的麝香和蜜桃香味,在闻到的瞬间,一定会让人展开赤露的联想。

  全球只有她拥有这款香水。

  这是非常独特,能撩动欲念的气息。

  她的女友们都非常为之着迷,无论过多久,对“诱惑法则”都难以忘怀。

  在社交场合下,白境虞一贯都是熨帖自如的,就算看电影睡着了,她也会在清醒时分立即调整好仪态,尽量避免被发现。

  礼节性的拥抱,她一般都不会拒绝。

  花麓抱住白境虞,很结实的拥抱,依依不舍。

  她的“诱惑法则”肆意弥漫的时候,却被一股水仙的香味刺破了别有意图的迷阵,清冷的孤傲感很快将肉身的渴望化解。

  花麓神色懵怔。

  白境虞用的是“布兰奇夫人的复仇”,市售香水,但因为另一种极度隐蔽的甘草味,让“布兰奇夫人的复仇”甜雅的香气里混入了一种不破不立的力量感。

  居然和白境虞的气质这么贴切。

  花麓嗅着那香味,犯了痴。

  直到白境虞放开她,她双眼快速眨动片刻,这才回过神。

  白境虞背对着陈幻,陈幻没能看到她的表情。

  但拥抱动作的紧密还是一目了然的。

  陈幻眼睁睁地看那一双旁人的胳膊,贴在白境虞的后背上,往那碍眼的怀抱里扣了扣,别有用心,不加掩饰。

  白境虞和花麓告别。

  就要离开时,花麓脸色绯红,问她在将“布兰奇夫人的复仇”和哪款香水混用。

  白境虞想了想,说:“和我某位朋友的气味混在一起了吧,不是香水。”

  花麓:“……”

  这话信息量好大。

  某位朋友。气味混在一起……

  这得是多亲密,才能让气息交缠。

  花麓嫉妒又好奇。

  白境虞如孤月一般难以攀折的女人,会愿意为谁坠落,情愿被谁染透。

  白境虞坐进了保时捷里。

  时浅刚想开口,注意力就被副驾窗边的人影吸引过去。

  是陈幻。

  时浅心里闷惊。

  不是吧,她来的一路上都在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就这样严防死守还是跟来了。

  咣咣咣。

  陈幻轻敲了几下车窗玻璃。

  正在摘墨镜的白境虞和她对视,把车窗放下。

  白境虞白玉般的手将墨镜合上,问陈幻:“你怎么来了?”

  几乎是说话的同时明白了,回眸看时浅。

  “是你把她招来的?”

  时浅吓得半死,赶紧说:“没有啊,是她跟踪我。”

  这姐是不是搞刑侦的啊?

  陈幻绷着张脸,掀起眼皮丢给时浅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半个字不说,往自己车的方向偏了下脑袋。

  这表情白境虞立马明白,估计是看见刚才花麓抱她那一下了。

  白境虞知道她是让自己下车,跟她走的意思。

  白境虞把手包重新拿起,跟时浅说:“你自己玩去。”

  还真下了车,跟着陈幻身后,往那辆极其低调的高尔夫的方向去。

  时浅眼神跟了一路。

  师父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这都能被跟踪?

  姓陈的,你好啊,我记住你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师父哄好。”

  车窗下有两根烟头和一地的烟灰,陈幻身上没沾着烟味,憋着口气还记得帮她开车门。

  手一抬,淡淡的烟草味像零星的小雨,若有似无地飘洒了一点。

  两人前后脚坐进车里,陈幻垂着眼眸不吭声。

  白境虞主动点了一下她的耳朵,柔声道:“生气了?

  陈幻:“没。送你回去。”

  想到花麓居然说陈幻指尖的烟草味是她混用的香水,白境虞不禁觉得好笑,只说:“不回去。”

  “那你要去哪儿,送你。”

  白境虞没回答她的问题,扣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转过来,碾热她的唇。

  陈幻:“……白境虞,你这无赖的手段哪儿学的?”

  白境虞说:“不用学,天生的。”

  一开始是白境虞主导着这场烈吻,陈幻被她弄得心头起火。

  也知道惹人不高兴了,就会抛句不痛不痒的“生气了?”,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投迷魂药。

  陈幻被她迷得心都不知道搁在左胸口还是右胸腔时,倒是有精力在心里骂一句——天生的狐狸精。

  还是回了牧星半岛。

  酒店房门一关,白境虞就被压在墙上。

  那个陌生女人抱白境虞的画面,从陈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醋意翻滚。

  全身镜前,陈幻从白境虞身后抱着她,掰着她的脸,她让昂起漂亮的下巴,仔细看着镜子里此刻拥有她的人是谁。

  看是谁抚红她的脖颈,融化她的妆,搅乱她的长发。

  让她那双冷泉般的眼眸在失焦中迷醉,薄雪般的身体在失控中破碎。

  雪白的脖颈被灯映出惊人的白,唇又是刺目的红。

  陈幻手里握着大师倾注毕生心血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却狠狠将它打破。

  艺术品也甘之如饴地配合着,与她碎成一片狼藉。

  主动的白境虞,就是魅惑的药。

  这就是她哄人的方式,连蒙带骗。

  陈幻偏偏就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