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柔云的目光总是轻轻柔柔, 与人发生争执她也永远是柔弱的那一方,任谁看到她的模样和眼神,都会情不自禁地站在她这一边, 对她天然地就新生保护欲。偶尔就连与她发生矛盾的人,也会疑惑是不是自己做过火了一些。

  “面具戴久了, 好像就摘不下来了。”秋柔云笑着说出这句话,带着一股风轻云淡。

  陈薇回想起自己和秋柔云刚见面的时候, 在她看来秋柔云是那么的好掌控, 即使对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拥有, 却又要时刻担心失去所有。

  听到秋柔云说的话,她并不相信会有人愿意为这样的自己去做任何事。

  她转头朝秋柔云看去,秋柔云的目光柔情潋滟,灯光昏暗下显得她瞳色越发深沉, 似在眼底浓聚着一丝疯狂, 就像是在印证她自己的话那样。

  就像出乎所有人预料给了王琪一耳光的时候, 会让人产生一种“这是秋柔云会做的事吗”的感觉。

  就连陈薇也变得摇摆不定, 不确定自己做的决定对于秋柔云来说,到底是好, 还是坏。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秋柔云笑起来,人畜无害一般, 她亲昵地挽着陈薇的手臂, 手指微微用力掐住布料下的血肉:“薇薇,怎么不说话?”

  感受到疼痛的陈薇蹙眉,很快又松开, 拉着秋柔云进入电梯。

  电梯里空无一人, 秋柔云脚步缓慢地跟着进去, 过长的碎发遮住她脸上的情绪,透过电梯光滑的镜面反射,陈薇仔细打量着秋柔云的表情——那是秋柔云难过时会流露出的表情。

  很像麻木以后的面无表情,眼圈也会很快红起来,眼泪却半天不肯掉下来。

  秋柔云是个很自傲的人,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只有在陈薇面前例外。

  陈薇感觉心脏就像是密密麻麻被针扎似的,她静静凝视倒影里的秋柔云,忍不住暗自询问:秋柔云以后也会像这样难过吗?

  系统捕捉到她的问题,冷不丁冒出来道:【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就连身为系统,我们也不能确定每一次的宿主都能完成任务。】

  秋柔云忽然深呼吸,扭头看向另一边,陈薇下意识跟着她转头。

  两人的目光在倒影里相逢。

  秋柔云的眼睛是漂亮柔美的,明明经历过很多事,却依旧透着一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睫被未掉的泪水濡湿,形成一条深色的线条,显得眼神越发深邃而疏离。

  陈薇的目光专注而淡漠,让秋柔云无法从中寻找到想要的痕迹。

  如果来自“家人”的爱与眼神可以伪造,那么深情也可以;但如果连这样的假装都找不到了呢?

  她也许可以承受来自“亲人”的背叛,但不一定能再承受第二次。

  秋柔云在封闭的电梯里感到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去哪里,又觉得自己好像灵魂都已经抽离。

  总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对照出别人的人生,甚至忍不住开始无数次怀疑自己的存在。

  就在秋柔云就要克制不住时,陈薇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电梯里有些沉闷。

  “为我不值得。”

  秋柔云怔神,随即笑出来,眼里满是自嘲:“那你觉得谁值得?”

  话出口,脑子里却还在想陈薇的这句话——陈薇是不是并不爱她,这句话就是在委婉地告诉她该放手了?或许对方只是被先前的那一幕给吓到了,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在陈薇面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所以陈薇可能是因为她这样而觉得后悔了。

  秋柔云在心中暗骂自己,或许她当时不应该这样。

  现在的她有权有势,想要整治王家有很多办法,不管是从合作、还是从别的方面,只要她稍微暗示,多的是有人帮她教训,根本用不着在陈薇面前这样。

  或许陈薇还是更喜欢柔弱的她?

  也对,不管什么样的人在知道自己伴侣是这样的人,都会忍不住疏远,可能陈薇也是这样。

  她只需要和以前一样,做任何事都只要在陈薇面前流露出柔弱的样子就可以……

  “为谁都不值得,”陈薇说道,她伸手抱住秋柔云,深深嗅闻秋柔云身上的气息,“除了你自己。”

  以后的秋柔云肯定会有真心的朋友,和关心她的“家人”,可陈薇还是忍不住自私地说了这一句,希望秋柔云以后永远都不要为任何人抛弃自我。

  秋柔云有些呆住,她靠在陈薇的怀里,能感觉到陈薇的长发滑进她的脖子,冰冰冷冷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为什么?”

  像是意识到自己这句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语涩地补充:“你也不值得吗?”

  陈薇嗯了一声,带着些许鼻音,又像是秋柔云的错觉。因为陈薇很快就非常自然的,带着点玩笑地跟她说:“如果有天我需要你为我付出很多,那我肯定就不值得你这样做。”

  她根本舍不得秋柔云为她掉眼泪,也舍不得秋柔云为其他任何人这样。

  顿了顿,她又说:“也没必要对他们那样。”

  陈薇说的话太过跳脱,偏偏秋柔云却听得明白,她心脏酸酸涩涩,又像是有朵花在心间慢慢绽放,她细细品味,一边道:“没有什么必不必要的。”只要她觉得好,这就是有必要的。

  陈薇笑了下,看上去有些浮于表面,显然没有把秋柔云的话给放在心上。

  同样的,秋柔云也没有把陈薇的话放在心上,她暗道,用什么手段来保护陈薇都不为过。

  电梯很快打开,装潢华丽的走廊静悄悄一片,偶有侍者无声无息地经过,琉璃镜面似的墙上倒映出秋柔云的模样,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前,漆黑的眸子宛若黛蓝天空上悬挂的星辰,望向陈薇的目光是大雨浸湿后的平和。

  陈薇和司机联系过,对方就在会所外面等她们。

  侍者见到两人有些惊讶,在他们看来聚会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秋柔云已经在心里把这家会所给拉黑,挽着陈薇的胳膊往外走,一名侍者看到她时忍不住询问:“听说今天专门为秋小姐准备了生日惊喜,这么早就要离开吗?”

  蛋糕还有很多工具都是和会所的一些侍者一起准备的,要让这群少爷小姐亲自动手肯定还是有些难度的,只是会所其他侍者还没有接到通知,眼看作为“寿星”的秋柔云就要走,下意识就问出来。

  秋柔云闻声看过来,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随口道:“不用了。”

  两人避开侍者就要离开,侍者却又追问了一句:“听说秋小姐的姐姐也来了。”

  秋柔云一顿,她确实有个姐姐,甚至还有个哥哥。只是秋家做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认识她的人都不会当面提起这些事,更别说明目张胆地当她面提起她姐姐。

  让她更意外的是,“秋瑞波也来了?”

  侍者也愣了下,下意识回道:“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秋柔云皱眉,紧接着就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随即就是一阵嘈杂人声,陈薇和秋柔云看过去,就听到侍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是那位。”

  “秋小姐的同学都说她是您的姐姐。”

  这次来的基本上都是秋柔云的同学,其次就是另外个班的学生,只是秋柔云和那个班的人没什么交情,认识的人也不多。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群里面,恰好就有一个陈薇和秋柔云都认识的人——于遥。

  不管是不是出自本意,秦言和于遥都如众星拱月一般被挤在人群中心的位置,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秋柔云和陈薇,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秋柔云扫了一眼围着于遥的那群人,牵起唇角:“看来你同学很关心我们的‘感情’。”虽然她和于遥的关系在学校里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想到对方的“朋友”能把这种关系连会所侍者都知道。

  于遥没说话,秦言大大咧咧地往前一步挡在于遥前面:“那你想怎么样?用你之前的办法?”

  说完,他将秋柔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刻意露出轻蔑又挑剔的目光,语气也满是轻视,“可惜于遥是女生。”

  于遥皱起眉心,伸手扯了一下秦言。

  秋柔云脸色冷下来:“别人叫你一声太子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

  秦言笑起来,正要说“也总比爬大自己好几十岁老头的床”,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秋柔云旁边的人影突然走出来,当秦言认出这是最近“很有名”的陈薇时,心里一惊,立刻戒备起来,但又因为陈薇是女生,又有些轻视。

  秦言挑眉:“怎么?陈薇你又要帮秋柔云打人吗?”

  陈薇没说话,她扫了秦言一眼,点点头,在秦言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揪起秦言的衣领往上一抽,蒙住他的脑袋,二话不说一拳头就砸过去,砸得秦言脑袋昏沉,只隐隐约约听到陈薇嗤道:

  “知道还傻站着挨揍?”

  最近撸铁锻炼的时间少,但底子还在。秦言虽然比普通人反应要快一些,但由于衣服还罩在脑袋上,他扯动衣服的时间里很快又被人用手肘肘击肚子,在疼得弯下腰的时候,又是一肘击压在他后背,秦言顿时就站不住,感觉胆汁都要被人打出来。

  更关键的是,他感觉不出来自己脑袋被人打了几下。

  陈薇动作太快,一套下来只来得及看见秦言腿软蜷缩躺在地面。

  于遥呆住,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去阻止陈薇,“别打了!”

  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拦,就怕陈薇没打尽兴拿他们这些路人发脾气,见于遥把陈薇拦住后,才七手八脚地把秦言给从地上扶起来。

  秦言在众人的搀扶下咳嗽几声,感觉嘴角都破了,像是被七八个人拳打脚踢过,心里暗道陈薇力气怎么这么大,该不会是其他人也趁机偷偷给了他几拳吧?

  有人将罩在他头上的衣服扯掉,秦言发誓以后都不穿皮夹克了,他望向陈薇的时候都还感觉嘴角在隐隐发疼。

  陈薇云淡风轻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是刚刚好还是刻意的,总之是把后面的秋柔云给挡得严严实实的,秦言也只能看到秋柔云的一点衣角。

  秦言嘶了一声,又咳出带血的血水,估计口腔里面被人打破:“陈薇,你干什么动手?说几句话至于这样?”

  身上太疼,秦言身体都站不直,还好于遥一直扶着他,才没让他更加丢人。

  秦言说话时,于遥也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

  陈薇甩了甩手看向她,声音有些沙哑:“你以为我不会打你就试试。”

  于遥沉默,片刻后她扯了扯秦言的手,劝道:“秦言,算了。”

  扯到嘴角的秦言冷抽一口气,他脸色难看地,像是有点怕陈薇,但又有些不甘心,讽笑一声,“你除了打人,你还有什么用?以后秋柔云和人谈合作,一言不合你也在旁边动手打人吗?”

  陈薇抬眸看向他,秦言下意识后退一步,就在他以为陈薇又要动手时,会所的保安连忙跑过来将众人隔开。跟在最后的是许彤几个人,他们先看了看场合再一脸担忧地看向秋柔云。

  刘悦没见过这种场面还有些害怕,快走几步靠到秋柔云身边:“柔云,你没事吧?许彤说看到你们在大厅和人发生矛盾,就叫了会所的经理来处理……”

  会所经理带着保安询问秦言几个人,来这里的一圈人他基本都认识,看到发生矛盾的是秦言和陈薇,只觉得头都大了,尤其是在看到秦言脸上明显的挨揍痕迹,更是嘴角抽抽:“有什么话大家不能好好坐下说说吗?”

  秦言到现在都觉得脸疼,他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问问,到底谁先动手的。”

  于遥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扫他一眼,秦言一顿挥开对方谄媚想要搀扶的手,“这事就算了。”本来对方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准备走的。

  于遥拉着秦言离开,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就在将要走出大门时,秦言回头对陈薇道:“有种你就打一辈子人。”

  陈薇转身的脚步停下,她扭头看向秦言,伸手挽起落于颊侧的长发,声音不大不小:“那我是不是还得说句,让你以后谈判桌上也带个扩音喇叭,循环播放‘我是太子爷’?”

  周围有人没忍住笑出声,秦言脸色难看还想再说什么。

  陈薇四处看了看,伸手拿起前台的座机,扯得电话线绷紧,一副就要砸向秦言的样子,秦言被她举动吓了一跳,字面意义上的缩头和其他人离开会所大门。

  经理眼见送走一尊大佛松了口气,继而深呼吸准备继续面对另一尊,就见陈薇和秋柔云也已经打算离开的样子。

  经理愣在原地,比他更懵的是许彤,班上很多人和秋柔云的关系也只能算得上是同学,也就许彤自诩和秋柔云关系很好。现在她明明帮秋柔云解了围,秋柔云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和她说,就跟着陈薇离开?哪怕她们之前有误会,秋柔云也不该这样才对!

  眼见秋柔云和陈薇就要离开,许彤终于没忍住喊出来:“柔云!”她觉得自己要是这次不问清楚,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薇和秋柔云回头,秋柔云的眼神非常冷漠,那是一种许彤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像是在看陌生人,而是在看一种令自己感到厌烦的东西,许彤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陈薇拉开秋柔云挽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轻:“你和她们说话吧,我去外面等你。”

  手被拉开,秋柔云内心升腾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明明陈薇和所有人都是同学,可不管是陈薇还是许彤,都表现得仿佛她们不是同学,而是什么仇人一样。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

  秋柔云重新握紧陈薇的手,对许彤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彤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刘悦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柔云,你不继续参加同学聚会了吗?”她又看了眼许彤,“之前都是误会,对吧?”

  刘悦:“陈薇,你也回来吧?”

  许彤站在原地没动,她总觉得面前的既是秋柔云,又不是秋柔云,对方上一秒还在和她说舒扬的音乐会,下一秒就仿佛在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刘悦还在说,许彤已经受不了,她在会所大堂直接喊了出来:“秋柔云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了一个陈薇值得吗?她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你心里没数吗?!除了家世和一张脸,有什么是她拿得出手的?”

  “就因为她,就因为这样一个烂人,你是所有朋友都不要了是吗?!她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她能帮你打人吗?你这么缺爱你早说啊!我雇百八十个保镖寸步不离!你要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又不是找不到!”

  吼得太用力,许彤感到大脑有些缺氧到眼前发黑,缓了一口气她用稍微平缓了点语气,“像陈薇这样的家庭,你觉得她真的能陪你一辈子吗?你家里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你爸妈能卖你一次,陈薇也能卖你第二次!”

  秋柔云大脑嗡的一声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坠入冰冷河川,短暂的耳鸣让她只能看到许彤嘴巴一开一合。

  其他人更是被许彤的话惊到围上来,纷纷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许彤,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秋柔云她爸妈卖她?”

  “不会是和于遥,还有她男朋友有关吧?我一直觉得他们对秋柔云恶意很大。”

  “柔云,你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们帮你?”

  “对啊,都是朋友,只要你说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会所的经理已经彻底懵逼,他总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做到头,还没来得及让保安把这群人劝回去,就见“以德服人”出名的陈薇突然快步朝许彤走过去。

  许彤看到陈薇朝自己走过来,止住声音往后退了几步,但这几步很快就被陈薇给撵上,其他人连忙凑过来想要阻拦陈薇,还有人直接惊喊陈薇的名字让她冷静。

  无数双手伸出来,却没有任何人能挡住陈薇,陈薇伸手薅住许彤的头发,将她脑袋拽得不得不低下头,双手去掰陈薇的手。

  “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们真的能走到最后吗?你以为你们的订婚宴办得足够大,来参加的人足够多,别人就会真心祝福你们吗?指不定别人心里是怎么在笑你们!”

  “许彤你别说了!”

  “陈薇你也冷静一点,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陈薇手上发狠,许彤很快连声音都快发不出,前面还在骂骂咧咧咒骂陈薇和秋柔云以后肯定会分手、闹得很难看,到后面只能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求陈薇放手。

  其他人实在拦不下来,加上许彤说话太难听,也渐渐松手,谁也没想到本来该是一场大家都好的同学毕业聚会,结果会闹成这样。

  陈薇松了松力道,许彤缓过来努力抬起眼睛瞪着陈薇,陈薇对上她的目光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你不服?”

  许彤也笑了,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你以为秋柔云喜欢的是你的什么?”她声音越来越大,歇斯底里地喊:“你不过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填补她的需要,一旦她不需要,你凭什么觉得秋柔云还会继续‘喜欢’你?”

  “那你又凭什么随便践踏轻视我和陈薇的感情?是因为我不像你这么‘高尚’?不像你有光明远大的前途,不像你有清白高洁的人生履历,还是不像你有可以信任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我就不配得到一句虚伪地祝福?”

  秋柔云脸色苍白,像个放在橱窗里落了灰的、黯淡的陶瓷人偶,她扯了扯身上的连衣裙,笑着问许彤:“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穿这种裙子很骚?”

  陈薇看了许彤一眼,松开手转身去拉秋柔云,“我们走。”

  秋柔云挣了挣,陈薇便没有再拉她,顺着秋柔云的目光看向许彤,许彤被放开显得还有些傻,她张着嘴看向秋柔云,好半天才开口:“我没有……我不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想,让秋柔云能多依赖她一点。

  秋柔云等了等,见她没有再说话才开口,她本来想说的有很多,但开口时才发现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她声音不大,许彤却听得很清楚。

  “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秋柔云说完,主动拉起陈薇的手转身离开,当两人跨出旋转门的那一瞬,许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得像能穿透人的耳膜:

  “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陈薇感觉到秋柔云牵着自己的手用力,指甲掐进肉里,恍惚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揉搓被掐出深深指印的地方,一叠声地和陈薇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陈薇拉过秋柔云的手把人搂进怀里,抬手按住秋柔云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头,哄小孩一样左右晃了晃。

  “不疼。”

  肩膀单薄的布料很快就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如果不是切身感受到,恐怕很难有人知道秋柔云在哭。

  陈薇心里沉闷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让秋柔云不再像这样伤心受到伤害,担心以后自己不在,秋柔云伤心了是不是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连个拥抱也没有。

  她再次对自己感到厌恶,如果她不是出生在一个山穷水恶的地方,不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弃婴,如果真的拥有像现在这样的家世,是不是就能给秋柔云提供一丁点的帮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所有人提到的那样,只能靠打人来解决表面的问题。她不可能在秋柔云的谈判桌上打人,也不可能靠暴力解决一切千难万阻。

  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拿得出手的,能给秋柔云的。

  却不是秋柔云最需要的。

  真可怜,秋柔云喜欢上她真的是,挺倒霉的,陈薇心想。

  没有好的家人朋友,也没有能提供任何助力的伴侣,好像命运没有给秋柔云任何一丁点的幸运。那些看似“配备齐全”,其实都是在给秋柔云挖坑,只等某个时刻狠狠捅下去,捅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的女孩?

  陈薇将头靠在秋柔云的肩头,像两只交颈的天鹅在互相舔舐伤口,她深深嗅闻秋柔云身上的气息,想要将这些深深地刻进到灵魂里。可惜她一无所有,就算系统愿意,她也没有能和系统交易的东西。

  她真的好没用。

  陈薇感到烦躁,那些焦躁汹涌的情绪像蚂蚁在啃食她的身体,直穿灵魂,让她不得不用力抱紧秋柔云。

  只有这样,她才能肯定秋柔云还在身边,还在她怀里。

  秋柔云艰难地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伸手搂住陈薇的脖子,像是在索取陈薇温度的同时,也试图带给陈薇安慰。

  她抬起脸给了陈薇一个混合着眼泪的吻,声音有些哽咽,带着难以察觉的祈求:“陈薇,你是我的月亮。”

  只有她才需要月亮,月光只要照在她身上,她就能被救赎。

  她不需要陈薇为她做任何事,只要陈薇一直在看着她,月光一直照着她,她就能咬牙踏过任何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