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牛奶粥的碗很大, 平常是用来盛汤的,两个食量一般的人未必吃得下,鉴于血尸并非一般人也并非一般胃口, 这一碗够不够还得另说,但姜羽还是冲盛萤她们招了招手:“一起吃吗?殊然的厨艺很好。”

  随后血尸在姜羽背后递过来一个“你们敢凑过来试试”的眼神。

  孟扶荞根本不会受这样的威胁, 况且血尸自相残杀再正常不过,她们连见面都该被明令禁止, 之前伏印还在孵化状态, 就能让孟扶荞食欲暴涨, 血尸的相互靠近只会让情况更糟,好在之前因为天谴,孟扶荞与盛萤之间的契约得到了加强,相当于判官将欲望压了一道, 短时间不会出问题。

  令孟扶荞感到好奇的是, 自己靠这样的巧合才能扼制欲望, 但为什么应殊然受到的影响也不大, 甚至能心平气和地挨在判官身边喝一碗牛奶粥。

  还没等她有动作,盛萤就很自然地坐到了姜羽对面, 判官跟血尸不同,没什么心理负担、领地观念也没什么竞争意识,鉴于“判官”这个身份就意味着对方心肠不坏, 因此大部分相处起来都能其乐融融。

  应殊然带出来的小碗只有两个, 盛萤属于不速之客,牛奶粥本来也没她的份,还是姜羽推了推自己面前的碗筷, 示意盛萤先吃, 她去厨房再拿一份。

  “你等等!”应殊然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她刚刚还托着下巴一心一意地问姜羽,“尝尝我熬得粥好不好喝?”现在就瞬间翻脸,看起来是宁可将粥跟碗都摔倒地上,也不让盛萤碰。

  姜羽无奈,“我们是客,擅自动用人家的厨房已经不对……”

  “可粥是我熬给你喝的,她们算什么东西。”应殊然骄矜跋扈,她还不像孟扶荞,孟扶荞将所有人都视作垃圾,应殊然却是很明显的区别对待,更加不好相处。

  趁她们说话的功夫,盛萤已经尝了一口粥,她点点头品评,“味道不错,”还招手让孟扶荞过来尝尝,“比九叔做得奶香更重,米粒也化得刚刚好。”

  血尸毕竟命长,学什么都能学个登峰造极。”

  盛萤有些气弱,话音很轻,温和沉静,只是将应殊然气了个半死,就在她准备“一拍两散谁也别喝”的时候,姜羽又开口道:“殊然,我饿了。”

  应殊然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咬了咬牙:“我去给你拿碗。”

  这一串动作相当连贯,孟扶荞刚开始还想阻止盛萤吃血尸端出来的东西,毕竟双方味觉不太一样,血尸又一心盼着判官早点死,谁知道下厨的时候会不会倒进去半斤耗子药,但现在她看明白了,姜羽是应殊然明晃晃的克星,她绝对不会在粥里动手脚。

  这种情况相关的记载虽少但并非特例,毕竟判官与血尸的牵扯太深,彼此相伴多年,所行之事又充满隐秘,总会诞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时候是亲情或友情,有时候是责任和担当,有时候也会相互厌恶相互憎恨,但大多只局限在同事关系,冷漠且有明确边界,除非必要,互不干涉。

  而应殊然会迁就姜羽,光是这份“迁就”,已经表明她们之间并非单纯的同事关系。

  “对不起,”趁应殊然去拿碗的间隙,姜羽开口道:“我们来这里是迫不得已,并非故意入侵。”

  判官有一定的职能范围,虽不至于画地为牢,但也有个常住地,大部分的日常活动都被圈定在里面,存放案卷的书阁中绘制了一张地图,会用红点标注判官的常住地,当红点颜色变浅最终消失则意味着判官的卸任也就是死亡。

  大部分时候判官之间无交集,除非过路或者旅游,否则连常住地周边都不会侵入,更别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除了职责,更关键的还在于血尸排外。

  姜羽如果自私一点完全可以不来打招呼,血尸的领地意识不会无限扩张,一般十里为半径,十里外只要不采取挑衅行为也非不可共存,就算真要侵入这个极端范围中,只要快进快出问题也不大,何况血尸并非无能之辈,只要愿意,同类的眼皮子底下也能隐藏气息,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

  只是这么做难免有隐患,一旦血尸之间产生感应,判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陷入被动,出现严重后果,姜羽就是不希望盛萤独自面对这些后果,所以才登门拜访。

  盛萤并没有问眼前人到底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她只是看了一眼孟扶荞随后点了点头,“你们打算逗留多久,有地方落脚吗?”

  孟扶荞听这话头有些不对,盛萤是开酒店民宿的,要是对方没地方落脚她准备怎么办?真的邀请对方住下来?

  民宿对外开放的房间已经住满,但也留了几间不对外开放,之前伏印就住了其中一间,而按盛萤的脾气她真有可能这么做。

  谁知盛萤话音一转又道:“我有个朋友是连锁酒店的前台经理,可以提供内部打折价,要不要推荐给你们。”

  孟扶荞:“……”她垂下目光,静静看着桌面上的一层裂纹,神色冷淡的不像血尸,倒似无情无欲的神佛。

  盛萤刚刚这番话分明是故意大喘气,孟扶荞平常也不是爱上当的人,大概是猝然加深的名字和同类的入侵让她有些焦躁,总感觉心上沉甸甸压着什么东西,抖不落甩不脱,甚至更容易受判官影响了。

  就在这时应殊然拿着一只碗挑帘出来,这只碗还重新洗过一遍,边缘沾着一点水,她的目光也是下垂的,表情晦暗不明,以血尸的听力,刚刚大堂里说得话她应该一个字都没有错过,原本就有些别扭的氛围因为她的参与出现了空白,很长时间里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姜羽打破了沉静,她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我们住在古城外的酒店中。”

  “哦。”盛萤笑了笑,“这么说你们不是刚到,也没有真心要住在我这里,只是找了个理由应付小玉——我的大堂经理?”

  姜羽:“……我们是两天前元旦节到的。”

  应殊然本来就跟其它血尸不同,她收敛了自身气息,欲望也像是被其它什么东西压制住,再加上她们住在古城外稍远一点的地方,以及孟扶荞被旱魃分心……竟没有察觉到卧榻有虎。

  判官实在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摧毁善意,面对盛萤的关心姜羽的愧疚都快实体化,她睫毛颤了颤,脸上有些泛红,“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件事……”

  盛萤撑着头,又喝了一口牛奶粥,“嗯?”

  “我想问问章禾古城祭坛里的情况你清楚吗?”姜羽问完,又诚心诚意地道歉:“我刚到的时候其实来过这里,想跟你说一声,但还没靠近就感觉到里面有些不对劲,你我都是判官,贸然打扰可能出现连锁反应,想想还是拖延了几天……抱歉。”

  伏印在盛萤的客栈中住了好几天,缠绕他的怨气太重,能感受到类似波动的判官肯定不敢贸然进入,以防冲撞,之后盛萤又封地进入了衙门,等她出来人还受伤昏迷好几天,不久前甚至有一场天谴在等着。姜羽进入客栈的时间点已经算是近期最佳。

  “你们是为古祭坛而来?”光是冲面前这碗牛奶粥,盛萤也不会为难姜羽,她难得吃下一整碗的东西,尽管碗很小。

  姜羽点点头,“准确来说是为了里面一样东西。”

  “我虽然住在这里,但对古祭坛并不了解,最近距离的接触也是在两三米开外,不过关于它的历史我倒有所耳闻。”盛萤招招手,让小玉去房间将自己枕头边的笔记本拿过来。

  盛萤喜欢收集一些当地怪谈,章禾古城因为中心祭坛的存在,这样的怪谈并不少,捡一些有意思的都写在了笔记本上。

  关于古祭坛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建立不过数百年,多是周边村镇用来祈雨和祭祀用,遇有大事的年份也会准备三牲六畜,但大部分时候祭坛还是风吹日晒任由积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专注于辛勤劳动,比起求神拜佛,更愿意相信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除非天灾战祸已非人力能够企及。

  另一种说法则险恶的多,几百年前祭坛开始高耸矗立,只是因为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扩张和修缮,跟今人的行为差不多,而原本的祭坛始于商周时期,那时颇为讲究祭祀之法,人祭屡见不鲜,甚至解割或刚祭,所谓刚祭,就是以网捕获射杀,以此来获得上天庇佑。

  以人祭便有祭祀坑,所以章禾古城的祭坛底下就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坑,里面埋着不少人骨,后来填平了,然后往上垒,才有了所谓祭坛。

  当然后一种说法过于恐怖,已经脱离了神秘的范畴,对发展旅游业不利,所以渐渐无人提起,现在被人牢记的还是前者,盛萤这家客栈也是因为沾了传说的光,才引来不少好奇心旺盛的游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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