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只蛰了我的蝎子吗?◎

  “……将物品变为活物的变形术比起你们之前所学的物品之间的变换要更有难度。施咒时,你们需要加入更多的想象力,赋予它们一点灵魂。”

  麦格教授正在讲台上讲解着教学内容,在这位严肃的女士的课上,一般没有学生敢开小差,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埃丝特一脸认真低头看着书桌上的课本,然而如果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视线落点不在书页上,而是落在了更下面一点的位置。

  大腿上的小说已经看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读完了一面的内容后,埃丝特不动声色把手滑下去,轻手轻脚翻了一页。她的动作自然极了,加上毫无异常的坦然表情,麦格教授一节课都没有发现一众听讲的学生里还有一个正沉溺在纠葛复杂的凶杀案带来的悬疑氛围里。

  一旁的塞德里克自然早就知道了身边女孩的小动作。他一只手记着笔记,羽毛笔刷刷在纸上留下墨痕,另一只手伸到课桌下面悄悄往旁边探去。

  一场暗涛汹涌的聚会过后,心怀鬼胎的客人们被雷雨阻拦在公馆里,隔日,发现尸体的女仆的尖叫划破黎明……埃丝特期待地想往后看看死者是谁,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然而,一只手突然挡在了她的视线与印刷文字之间。

  她把男朋友的手往旁边拨了拨,满意地接着看了下去。可对方似乎锲而不舍了起来,第二次试探了过来,埃丝特在那只手抵达之前,迅速地将书封立了起来,挡住它的去路。发现此路不通后,失败了的魔爪并不丧气,转而绕路,另辟捷径,想要从上面爬上去。埃丝特竖起手作城墙,在它快要突破防御的前一秒险而又险地挡住对方新的前进方向,没想到这只手却像章鱼一样柔软地从她的手腕旁钻了过去。

  埃丝特眼疾手快抓住这只不安分又爱捣乱的手,在感觉到对方被逮捕后还不甘心似的想要挣扎逃脱,她干脆把手指插到塞德里克的指缝间,紧紧用自己的手关押住这个为非作歹的家伙。现在,两只手成十指交握状了。

  “滋——”

  椅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移到一个人的身上。麦格教授停下讲课,看向突然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的男生,不由皱起了眉头,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迪戈里先生?”

  塞德里克张了张口,低下头乖乖认错:“没有,教授。我很抱歉。”

  “……那就坐下来吧,”麦格没有抓住这一点不放,看了他一会后就移开了视线,“先生们,小姐们,开始练习吧,希望你们当中今天能有人成功。”

  塞德里克叹了口气,坐下后看向旁边趴在桌子上肩膀都在发抖的埃丝特:“埃西,不要笑了。”

  埃丝特从手臂后面露出一双雾气蒙蒙的碧色眼睛——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觉得麦格教授一定怀疑你的椅子上藏了一只蝎子,而你是被它蛰了一口。”

  一句话的间隙,她没忍住又笑出声了一次。

  “所以呢?你是那只蛰了我的蝎子吗?”

  塞德里克低头看向两个人交握的手,刚刚他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松开手,还好能用长袍垂下的袖子挡着,麦格教授问话的时候,埃丝特还坏心眼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是蝎子的话,你一定是一只颜色鲜艳的大蜘蛛。”埃丝特拾起地上的书挡住半张脸,朝他眨了眨眼,刚刚塞德里克起来时动作大到把她腿上的书都带到了地上,“不然我怎么会被你逮在网里呢?”

  说完,她用偷渡进学校的推理小说轻轻砸了他一下:“谁让你非要打扰我看书?”

  塞德里克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纽扣,今天他们的任务是要将它变成一个甲虫。埃丝特仍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抱怨话:“……我才刚刚看到精彩的地方,就被你打断了。你要是再这样,我看完借给你的时候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埃丝特非常讨厌被剧透,尤其是在看推理类作品没到结尾的时候就被告知凶手是谁,因此她选择用这种自己最讨厌的方式报复对方。塞德里克对此倒接受良好,他喜欢的是跟着书中的侦探抽丝剥茧的感觉,过程的体验感有了,结果并非那么重要,但他可不会把这话告诉埃丝特,不然她会更气了。

  “我知道你们是情侣,但请不要上课的时候也牵手好吗?”后座的一个男生幽怨地从后面探过头说道。

  从他的角度能把前面课桌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一个单身汉非常受伤。

  埃丝特轻咳两声,和塞德里克一齐把手松开,动作的默契却是又让后座男生心头中了一箭。

  盯着桌上的纽扣,埃丝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纽扣上,并且成功地第一个将其变成了一只背部有白色斑点的黑色甲虫,为赫奇帕奇拿到了五分的加分。

  塞德里克虚心地向女朋友请教,他是成功把纽扣变成甲虫的样子了,然而大概变出来的是一个甲虫标本或者仿真玩具,怎么也不会动。

  “嗯,因为我和它比较熟悉吧。”

  桌上的甲虫移动肢体,四处乱跑,顺着埃丝特的手指爬到手背,并且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要不是触角时不时还动两下,恐怕会被以为睡着了。她用指间碰了碰甲虫的外壳,微笑了起来。

  “小时候爸爸把车开到山上,我和萨米会专门抓虫子玩,像这样的甲虫我抓到过至少十只,我还带回去过一个养在玻璃瓶里,可惜后来拿去和其他孩子换了一把糖。那只甲虫我当时可喜欢了。”

  “所以关键是熟悉程度。”塞德里克试着在施法时于脑海中幻想甲虫爬行的细节,他的纽扣终于成功变成了能动的甲虫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不禁由想起埃丝特的话连带着想起她的家人,准确来说是他们前两天写给她的家人的一封信。

  埃丝特惯例在宿舍写家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结束了单身状态这件事。她觉得有必要给家里人提一下,于是,她抓着信纸啪嗒啪嗒踢着拖鞋,找到了休息室里的塞德里克。

  在例行问好和介绍近来情况的几行字的下面,埃丝特用飘逸的字体写下“还有,你们也许会很高兴地知道一件事,我谈恋爱了,这是我的男朋友。”一行字,然后画了一个长长的箭头到羊皮纸的另一边,将羽毛笔递过去。

  塞德里克一边晕乎乎地想埃丝特要介绍她的父母给自己认识了,一边向她求助,慎重地询问她自己应该写什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这种既迷糊又清醒的状态的。

  结果埃丝特耸耸肩,对他说随意写什么都行,就算他在信上亲切问候她父亲的祖先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很有胆量,有意思呢。”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居然真的带有一丝认真。这让这句话本身更可怕了。

  塞德里克不敢冒着小数点后面不知道多少个零的概率去赌女朋友的父亲会因为自己写信骂他这件事而产生赏识之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写期末考卷时都没有的认真,规整而小心翼翼地写下几行字。

  “弗朗先生,弗朗夫人,向你们问好。

  我是塞德里克·迪戈里,埃丝特的男朋友。”

  后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他有很多话想写上去,但有的是还不到说出来的时机,有的是他认为在信上写显得过于轻浮随意。

  最后塞德里克只添加上一句“致两位以最好的祝愿”。

  “非常完美。”

  埃丝特吹了吹信纸,叠好后第二天就寄出去。等回信在几天后到来时,信封上的收信人变成了两位,埃丝特和塞德里克的名字一上一下靠在一起。

  当时他们在餐桌上,埃丝特坐在塞德里克旁边,看到信封上的字后顺手拍了拍他,让他一起读信。

  结果塞德里克差点没被蘑菇汤呛死。

  在一大段文笔优美絮絮叨叨的旅行日志后,汉森和艾米莉轻描淡写地在信的最后带过一笔埃丝特的恋情,提醒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在亲密行为上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搞出人命出来。

  塞德里克反应过来之后,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捂着嘴咳嗽,不敢再看下面。埃丝特也恨不得把头埋进盘子里。

  她干巴巴地说:“这次他们有些过分了。”

  埃丝特一边拍着塞德里克的背安抚他,一边分心读完了下面的文字,在心里感叹还好塞德里克没看到后面。

  两位不知道该说是缺德还是过于称职的父母在劲爆发言后,再次发表了鼓励女儿享受恋情的言论。这没什么,关键是信里说在校园里有过多段感情经历是很正常的事,本来他们以为埃丝特对这方面没兴趣,但既然他们心爱的女儿开始谈恋爱了,那不如多试试,就算这次分手了,后面还能再谈几次。

  塞德里克绝对不能看到,这段话太让人没安全感了。埃丝特决定把这封信放到箱子的最下面,没有意外再也不会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再写恋爱日常我要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