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确实远,而且不靠近村路,车子只能停在路边,步行穿过一片稻田,再翻过两个岭头才到,也不知道黄琼一个人怎么忙活得过来。

  半个山头的淡竹叶和穿心莲算小有规模,价格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开了,乌夏林又出动了村里的拖拉机,所以跟来帮忙的男人也有几个,主要是把捆好的草药从山头搬到车上。

  乌桃就是一开始教黄琼她们怎么收割,后面黄琼就不让她动手了,怕累到她,她就四处看看。

  淡竹叶生长的地方有茶树,10~11月采收茶籽,榨出茶油来又是一笔收入,这对农村人来说就是不需要成本投入的好事,毕竟茶树长在这里不用除草施肥,它自己就开花结果了。

  来帮忙的小媳妇也不是没有私心,按25一斤算,抛去成本少说也能挣两万多,在村里种地一年到头也才挣这个数。

  她们平时跟乌桃接触不多,婆家也够不上关系,娘家更不用说了,都不是一个村的,八竿子打不着,她们不敢开口,就想先从黄琼这里探探口风。

  “阿琼,你替我们问问桃桃,看能不能行,我们家里那些田地你也是知道的,几个兄弟没有分家,一块种,我们能捞几个私房钱?眼看孩子明年就上初中了,到处都要花钱,总得攒点。”

  这几个都是平日里跟自己聊得来的,黄琼也知道她们的难处,哪个当妈的不为孩子打算?她自己不也这样。

  她爽快道:“回头我帮你们问问看,至于种什么药材,这个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看桃桃怎么说,可不是每块地都能种淡竹叶。”

  “这个我知道,”另一个快嘴媳妇接话道,“族老他们家的山头挨着桃桃家的,种的就是石斛,听说都已经跟外边的老板谈好了,就等明年采摘,啧啧啧……几千块一斤啊,我想都不敢想,我公婆这几天老是念叨,说我们家的地怎么没挨着。”

  “我怎么听说是上万一斤?之前桃桃卖掉的那些,听夏林叔说挺贵的。”

  “石斛本来就值钱。”

  “那其他几户人应该也动心思了吧?”

  “有那个意思,不过我听说他们想再看看,明年族老的石斛要是买得出去,他们就跟着种。”

  “也挺精的。”

  “石斛幼苗贵啊,而且听说桃桃也没有那么多,这东西又精贵,里头的讲究多着呢,别人想种还不行呢,你没听说乌老二从外面买石斛苗回去种,结果死了大半,剩下没死的也被老鼠啃了,根本种不活。”

  “啊?还有这事啊,乌老二活该,谁让他不干人事,报应了吧。”

  几个小媳妇一边干活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聊,都是村里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新鲜事,说着说着就已经到中午,淡竹叶收割过半,黄琼的公公也骑摩托车送饭来了。

  乌夏林这个村主任貌似特别闲,早上来了就没走,陪着乌桃四处看,李水琴送饭来时他还厚脸皮的蹭一顿。

  话梅猪肋排、紫苏田螺肉、淮山蒸鸡肉、干煸四季豆和板栗鸡汤,米饭还是用柴火锅,特别香,放一勺紫苏田螺肉下去拌一拌,都不用其他菜就能吃掉一大碗。

  做肋排骨的话梅是之前乌桃摘的酸梅,家里留了一些,平时就不怎么吃,李水琴今天想起来了就拿几个做菜。

  做法不难,话梅提前泡水,肋排焯水洗净,然后放油煎至两面焦香金黄再加生抽、米酒,最后把话梅连同泡的水一起倒入,盖上盖焖煮三十分钟,把汤汁收浓就可以出锅。

  话梅本来就咸,如果不是特别重口,就不需要另外加盐,这道菜好吃不腻,去年李水琴也常做。

  田螺家里也不缺,村里人经常去大鱼塘的浅水区捞田螺、捞石螺,一桶一桶的,就有人专门送到乌桃家,现在家里还养着两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黄琼家的菜也丰盛,鸡鸭鱼肉都有,要是没有乌桃家的香味做对比,她家这个也算是酒席级别的了。

  不过一处干活,饭菜都是摆在一起吃,觉得哪个菜香就多伸几下筷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又不会说什么。

  “我估摸今天就能把淡竹叶收完,”乌夏林抱着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吃着用螺蛳肉拌好的饭,“下午桃桃就在广场那边称重吧,称好了先放那边,等收完穿心莲再一起运走。”

  乌桃点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之所以这么重视,也是因为黄琼这是开了个头,乌桃就要借住这个头让村里人先看看,种药不吃亏。

  这跟乌夏林想的歪打正着,所以也跟着上心,拖拉机都是免费帮黄琼拉货,不收钱。

  下午把淡竹叶拉到村委广场,乌夏林就搬出之前称草药的电子货称,又安排几个村干事过来帮忙,当着围观村民的面称重量。

  黄琼的公婆带家里的孩子也来了,亲耳听到乌桃一笔一笔的算钱。

  村民议论纷纷——

  “25一斤,光这些就有一万多了吧?我也没见黄琼怎么施肥啊,就种在那里,偶尔去看看,就能挣这么多?”

  “这个算什么啊,石斛才值钱,再说前阵子上山挖的草药也卖的挺贵啊,族老他们家挣了最多。”

  “他们跟桃桃走得近啊,早早就把好的、贵的挖走了,等明年卖石斛又赚一笔。”

  “先卖出去再说吧,万一卖不出去呢,以前种桉树的时候也说能挣钱,可你看现在,地都坏了,树也卖不出去。”

  “唉……”

  他们议论他们的,丝毫不耽误黄琼收家里的草药,第二天也是早早去山头忙活。

  穿心莲最好是清晨或者傍晚太阳不大的时候采收,黄琼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乌桃既然这么说,她照做就是,花了三四天才弄完。

  全部称重装车后,乌桃给她转了定金,货到北京后又把尾款给她。

  这次总共卖了三万八千多块钱,加上先前卖的,黄琼这几个月光是卖草药就赚了不少,她可开心了,收到尾款的第二天就提着两只鸡和一大块猪肉去了乌桃家,以表感谢。

  家里的鸡都吃不完,李水琴当然不会要,连猪肉都不收,“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这些你拿回去。”

  黄琼不拿,趁李水琴不注意就闪人进来,笑道:“这是我公婆让拿来的,琴婶就收下吧,鸡养在外面,等过年送人或者自家吃也是一样的,猪肉放冰箱冻起来,又不会坏。”

  连着忙了好些日子,乌桃也累,今天难得不出门,也不干其他活,就躺在回廊的老藤椅上打盹,怀里窝着一只肥猫。

  黄琼进院门时她就醒了,“琼姐,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这些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黄琼的孩子之前跟着来过两次,瘦不拉几的,倒不是家里吃不上肉,听李水琴说是天生的,随孩子的爸。

  “家里有,”黄琼在小凳子上坐了,也不废话,跟乌桃说起自己小姐妹也想种药的事,“你要是得空的话能不能帮看看?她们几家的山头都是挨着的,就在旧村坪那一带,山脚是沙地,旁边是村河,你们家也有一小块地在那边的,是吧?琴婶。”

  李水琴:“对,是有一块地,以前种玉米,现在借给桃桃的表姑种菜了。”

  乌桃有个舅爷表姑在乌家庄,婆家住在村中心靠社公庙的地方,平时没事也喜欢带孩子来找李水琴聊天。

  听这么说,她快速过了一遍沙地适合种什么草药,沙参、白术、金银花、玉竹和紫草、大蓟都可以。

  村河的源头就是大泉口,水源和土地的变化应该比其他边缘地带更快,种出来的药材药用价值更高,确实可以考虑。

  “找个时间让她们带我去看看地,要是合适就试着种,她们家里人知道吗?”为保险起见,乌桃留了个心眼。

  “知道的,要是没有长辈点头,她们也不敢这么做,你去看地的时候我让她们把公婆还有其他长辈也带上,你看呢?”

  不得不说,黄琼做事比村里人一般人要周全,乌桃也是欣赏她这点,才愿意跟她多走动,关系也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早上做了点芋泥焦糖布丁,乌桃自己吃了两个,留两个给李水琴,剩下的就让黄琼带回去给孩子吃。

  黄琼一开始是不要的,她觉得桃桃家的东西哪怕就是缸里的井水都比自家的好,每次来帮忙干活,琴婶都让她拿吃的回去,公婆和孩子都爱吃,孩子吃上瘾了还一个劲嚷着还要,她哪好意思再拿,可架不住琴婶硬塞。

  现在村里的小孩不愁吃穿,像蛋糕啊奶茶这些村里的商店就有卖,实在没有的就去镇上。

  不过布丁,黄琼的孩子也是第一次吃,有六个,正好三个孩子一人分俩。

  “琴婆婆家总是有很多好吃的,妈,我们家什么时候也能有啊。”

  “等妈有空了就给你们做,现在不是忙嘛,”黄琼正跟公婆商量秋天种药的事,“是这样,桃桃今天跟我说还能再种点板蓝根、黄精和白芷,我想着反正秋收之后也没有什么活了,不如种上,来年又能多挣点。”

  淡竹叶和穿心莲已经挣着了钱,两个老的现在完全放心把家里的地交给儿媳妇打理,儿子没了,孙子孙女还小,他们老了又帮不上多大忙,这个家以后都得指望黄琼。

  “你尽管去种,遇到不懂的就多问乌家桃桃,她在北京读过大学,又在那边工作,见过大世面,知道的比你多。”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