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想不明白这一连串的问题,但他打算借机试探一下傅琢祈能为自己做到什么程度。

  “祈哥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把拍卖股份以及最后拍卖的价格全部对着傅琢祈和盘托出后,花重锦打量着傅琢祈的表情。

  没有丝毫意外。

  看来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傅琢祈的助理肯定有跟他通风报信过。

  毕竟昨天自己也算在酒会上“大闹”了一场,在场那么多人,消息哪儿还能过夜呢。怕是一散场,就各种拉着人开始“我跟你说”、“跟你说个事”、“别跟外人说”了。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傅琢祈不轻不重地表了个态。

  花重锦只能继续试探:“这笔钱的金额这么大,我也不太会理财,到时候能麻烦祈哥哥……”

  察觉小狐狸的意图,傅琢祈顺手扔了个消息给他:“在此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现在……还能拿出这么一笔钱吗?”

  当然拿不出。但他还可以变卖不动产嘛。

  花重锦打的就是这么个算盘。

  但花重锦装作对家里情况一无所知,摇了摇头:“既然爸爸愿意花这个价钱来买,应该是能拿得出来的吧?”

  “他今天联系了周助,说下午想跟我见一面。”

  恩?!

  花盛昌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花重锦当即明白,花盛昌这是不想变卖他手底下的资产,而是打算借着“岳婿”这层关系,直接空手套白狼?

  垂着的眼皮微微颤抖着,花重锦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劝傅琢祈别去当这个冤大头。

  但前提是,他得“知道”花盛昌的盘算才行。

  傅琢祈看着小狐狸那如蝶翼震颤的睫毛,笑了笑,又很快收敛笑意,主动帮忙递过台阶。

  “或许,你父亲是想从我手里借钱,作为周转资金。”

  这还真是瞌睡了递枕头。

  想起昨晚端着蛋糕,在昏暗光线里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傅琢祈,花重锦忍不住想,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

  “祈哥哥,你……可以不借吗?”

  “为什么?”傅琢祈故作不理解,“他是你的父亲,也就算是我的岳父,为什么你不想我借钱给他呢?”

  之前也没见喊过“爸”,都是一直伯父伯父的喊,现在怎么开始攀亲带故了?

  当然,花重锦只是简单吐槽了下,倒是难得没有再埋怨傅琢祈事多。

  “恩……因为这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花重锦微微歪着脑袋,一副略显疑惑的困扰模样。

  随即,花重锦又立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如果祈哥哥你借钱给爸爸的话,那不就成了你的钱左手倒右手了吗?”

  傅琢祈靠在床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看,现在爸爸要出钱买我手里的股份,那就是说,我用股份换了一笔现金,作为我们两个人的共同财产!我们的钱是增加了的!”

  即便知道对方只是在扮演一个努力解释“好心”的夫人,在听到“共同财产”的时候,傅琢祈还是觉得十分悦耳。

  花重锦继续说:“但如果祈哥哥你把这个钱借给了爸爸,爸爸再打给我,那我们的钱其实并没有增加啊!而爸爸还得到了股份。那岂不是就成了,我无偿转让给了爸爸?”

  “确实是这样。”傅琢祈点点头,又一脸不解,“那为什么,你不考虑直接把股权转让给我呢?”

  “这个……”

  当然是不想再额外坑你了啊!

  花重锦思索了一下,开始现编故事:“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要卖的,毕竟手里捏着股份,每年都能拿到一笔分红。但是昨天,那些叔叔伯伯一直劝我酒,我喝多了,再加上他们说……说我什么都不会,股权拿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换成钱来得靠谱。我那时候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看他故事编得流畅,说话几乎都不带磕绊的,傅琢祈摸了下鼻子,忍住笑意。

  “反正你跟伯父的转让协议还没签,反悔也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把股份转让给我,不仅不需要我们的钱左手倒右手,也免了伯父四处借钱的尴尬,一举两得。”

  花重锦:???

  傅琢祈别是个傻子吧?!亏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还觉得他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又好像不怎么灵光了呢?

  花家现在什么样子,外人不清楚,傅琢祈难道还不清楚吗?还是说,他铁了心要帮衬花家?

  想到这个可能,花重锦觉得自己得拦着这个有些犯晕的人去做“慈善”。即便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花重锦本来的盘算也是不能顺花盛昌的心。

  “……这,虽然还没有签协议,但口头要约也是要约。现在有了口头承诺,还有那么多叔叔伯伯做见证,再反悔也不合适。退一步说,就算爸爸最后不追究反悔的事,我还是觉得,出尔反尔不太好。”

  “你说得也有道理,逼你做这个恶人确实也不应该。”傅琢祈又问,“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毕竟伯父一直想要见我,我能推过这一次,总不好一直推拒下去。”

  “祈哥哥可以跟爸爸见一面,只要不答应他的要求就好。”花重锦可以加重了“不”的发音。

  “那万一伯父凑不出钱呢?你的股份不卖了?”

  花重锦摇摇头:“爸爸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呢?就算一次性拿不出,分多次也可以呀。到时候我也可以按比例给他转让股份。祈哥哥,你有时候就是太有责任心了。虽然我们……结了婚,但花家并不是祈哥哥你的责任,你不用给自己揽下一些非必要的事情。”

  “就算伯父真的有办法,难道你就不担伯父吗?”傅琢祈有些坏心思地问。

  他倒要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狐狸会怎么继续往下演。

  这倒没有难倒花重锦。

  他直接有些委屈地说:“爸爸的事……其实轮不到我来担心。他身边有周阿姨,还有二弟,他们母子都比我更懂爸爸,也比我更能帮助到爸爸。而我,已经跟祈哥哥你结婚了,现在我只要担心你的事就好了。”

  原来是走煽情剧本。

  傅琢祈本来还挺享受,可又想起微博上那有些扎眼的“离婚”传言,顿时又冷静下来。

  “那……你会一直担心我的事吗?”

  花重锦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会。只要祈哥哥你不嫌我烦。”

  你最好是!

  一想到他这副坦然又赤诚的模样下,藏着一颗想要离开的心,傅琢祈就有点儿上火。

  翻身过去,傅琢祈直接吻在那张刚刚说了好一番“真情流露”之言的唇上。

  花重锦抬手推了推他:“唔……外面……”

  “房间隔音很好。”傅琢祈抬手捂在他那双睡凤眼上,不去看那总是轻易蒙骗他人的眼神,再次低头吻上去。

  *

  房间隔音确实很好,客厅里的云婷冲了两杯咖啡出来,跟张也坐在茶几旁,开始看书。

  但张也的心思并不在书上,目光一直扫向角落里堆砌着的礼物盒。

  最后张也还是没忍住问出来:“昨天是什么节日吗?”

  云婷今天一来也注意到了那一堆礼物,摇了摇头:“不是节日。我猜应该是昨天阿锦第一次出席股东大会这么严肃正式的场合,傅琢祈给他买的庆祝礼物吧?”

  一听是傅琢祈买的,张也眼睛亮了亮:“婷婷,你不好奇傅哥买了什么礼物吗?”

  那还是好奇的。但拆别人礼物这种不礼貌的事,云婷还是拒绝的。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偷偷看一下。”张也说,“我看那些礼物盒都没有封起来,我们偷偷打开盖子看一眼,不动里面的东西,就不会被发现。”

  “不行。”云婷听完,直接拒绝。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朋友之间不会介意的。”

  云婷依旧摇头:“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不经同意乱动人家东西。”

  见云婷态度坚决,而且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张也只能作罢。

  他真是好奇死了。有钱人会送什么礼物呢?像电视剧、热搜八卦里的那样,出手就是几十万的名表?还是直接送车送房?或者直接送黑卡?

  可惜,云婷实在是太有底线了。

  张也有时候有些搞不懂,这位大小姐怎么就不能跟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玩乐至上,别那么有底线呢。

  看他还在走神,云婷手里的笔在桌上敲了敲:“好了,看书。”

  不仅有底线,还很强势。张也低着头,撇了撇嘴。

  还是应该再快点,不然自己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

  什么早起什么自律,还有认真学习要考研,通通都是他强装出来的,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看不到头,张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于是,他凑到云婷耳边,小声说:“明天周末,我们要不要去游乐场玩?”

  其实云婷也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顿时有些心动。

  但自己又约了花重锦一起学□□不好为了男友就丢下好友,自己去享乐。

  想了想,云婷说:“等阿锦醒了,我问问他吧。”

  又是这个花重锦。张也心想,或许该找个机会,私下去敲打敲打他。

  听说之前金融学院那个花鹤瑄一直跟他不对付,或许自己可以去联系他试试。

  *

  傅琢祈当然没做什么。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衣冠禽兽。

  昨晚醉酒的是花重锦,但傅琢祈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醉翁。

  滴酒未沾,却也自醉。

  后面清醒冷静下来,傅琢祈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可小狐狸的主动,实在是让人上头,难以自控。

  最后,傅琢祈只是压着小狐狸在床上亲了又亲,看着小狐狸一点点撑不住睡过去,便立刻起床出了卧室。

  客厅里,云婷低头认真刷着题,一旁的张也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经过午饭的接触,傅琢祈也发现了这个张也目的并不单纯。

  “我去书房,有什么需要的来书房找我就好。阿锦睡了,就先别打扰他了。”

  云婷从书上抬头,冲傅琢祈比了个OK的手势。

  张也跟着点了点头:“好的,傅哥。”

  跟两人打完招呼,傅琢祈去了书房,开始处理工作。

  人是翘班了,但心还没有。

  让周助理帮自己约了花盛昌明天见面,傅琢祈又去翻了花氏集团今天刚刚公开的财务报表,仔细阅读了一番。

  “造假这么严重,”傅琢祈手指敲着桌面,小声呢喃,“也只是勉强能看。”

  看来花家现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傅琢祈想,小狐狸这一手釜底抽薪,或许要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不怪花盛昌拉下老脸也要来找自己借钱。

  之前自己以“联姻”为饵,用一部分资金支持换来了这场婚姻。但很显然,那笔几个月前由自己赞助的大额资金,此时已经不知道落进了谁的口袋。

  不过傅琢祈一点儿也不觉得亏。

  毕竟,他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

  ——好吧,还没完全得到。

  关掉花氏的财报,傅琢祈没忍住又点开了微博。

  那个神棍账号没有更新,最新内容还停留在“离婚”上。

  昨晚,自己给他过了生日,他真的没有一点动心吗?

  其实傅琢祈觉得,还是有的。

  但花重锦实在是太会演,演到傅琢祈察觉他动心的一刻,却也不敢彻底相信。

  “真是的……”傅琢祈捏了捏眉心,有点后悔自己从小到大不仅不谈恋爱,连别人的恋爱都懒得多看一眼。

  现在反倒是摸着石头过河,显得像个毛头小子。

  *

  等花重锦睡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云婷跟张也也都已经离开。

  没有过去沙发上坐下,花重锦直接坐在了那个垫了靠背的餐椅上:“婷婷怎么回去的?”

  “家里司机来接的。”傅琢祈从冰箱里拿出中午刘姨带过来的蛋糕,“昨晚没来得及吃蛋糕,今天要补上吗?”

  听到是云家司机来接,花重锦放下心来,看向蛋糕:“昨晚……什么时候收起来的?”

  “昨晚那个忘了收,奶油干掉了,我让刘姨中午又带了一个过来。”

  “那昨晚那个……”

  “我吃掉了。”

  花重锦有些意外。

  他记得傅琢祈并不怎么爱吃甜食的,更不用说放了一晚的一个蛋糕。

  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

  拿勺子一点点舀着蛋糕上的奶油,花重锦垂着眼皮想,带着假面的自己,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是这副皮囊吗?还是……床上的表现?

  无论是哪种,花重锦都觉得,傅琢祈的喜欢真是肤浅又不值钱。

  不过不论是因为什么,如果傅琢祈真的喜欢自己,那倒是一件好事。

  “祈哥哥,爸爸那边,我会去跟他说清楚的。”花重锦决定继续刷下好感度。

  傅琢祈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这么晚了,祈哥哥还要喝咖啡呀?”花重锦继续努力,“熬夜对身体不好,祈哥哥还是不要太辛苦。”

  “不想我熬夜?”傅琢祈放下手里杯子,直直看向他。

  花重锦点点头。

  “那不如直接搬到我房间来,也好每天监督我早睡。”

  花重锦:……这石头砸脚,好像有点疼。

  被架到这个位置上,花重锦也下不去了,只能有些不情愿地答应。

  毕竟“早起”这样的借口也用不了,再找其它借口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于是这一夜,花重锦就带着自己的枕头被子,一起出现在了主卧的双人床上。

  虽然刚躺下的时候,两人各盖各被,可没过几分钟,花重锦就觉得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随即一股热源便贴了过来。

  “……祈哥哥,我腰疼。”花重锦感受着后腰上贴过来的大手,小声说。

  “恩。给你揉揉。”说着,傅琢祈还真就认真给他按摩起了腰。

  按摩手法并不专业,但很认真,不带一丝其他意味,就真的只是单纯按摩。

  花重锦舒服地哼了两声,心想,他也该给自己好好按一下。

  昨晚抓着自己“日复一日”,又是这样又是那样,辛苦操劳一整夜,现在也该犒劳一下自己。

  虽然昨晚的辛劳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吧。

  迷迷糊糊间,花重锦发现傅琢祈给自己按腰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

  上一次被人如此认真对待,还是自己小时候发烧,母亲跟外公舅舅大吵一架,在床边守了自己整夜。

  只要自己难受得稍一皱眉,母亲那柔弱无骨的手便贴上额头,轻轻揉按,直到自己舒展眉头安稳睡去。

  “祈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花重锦这么想着,最后小声问出了口。

  “你说呢?”傅琢祈手顿了一下,又继续给他按摩。

  可惜花重锦迷迷糊糊问完,就彻底睡了过去。

  没得到回答的傅琢祈手上稍微用了下力,轻笑道:“小没良心的。”

  *

  花重锦并不只是说说。

  第二天一睡醒,就主动联系了花盛昌,说要跟他见一面。

  但刚得到傅琢祈助理关于见面安排的通知,花盛昌并没有心思来敷衍花重锦,找了个借口直接推到了“过几天”。

  花重锦也无所谓,反正等今天傅琢祈跟他见完面,他会主动求着来见自己的。

  白天,云婷带着张也来了家里。

  午饭的时候,云婷说:“那个,阿锦啊。我们每天都这么高压学习,是不是也该找一天放松一下?出去玩玩?”

  一听就知道是张也想拉云婷单独出去,花重锦笑了一下:“可以啊。你要约小姐妹去喝奶茶吗?最近天气这么凉,大家一起坐着喝喝奶茶,去唱唱歌,也可以放松下备考的紧张。”

  想了一下,云婷也觉得,天气这么冷,难得休息一天,干嘛非得去游乐场呢?水上项目没法玩,过山车海盗船什么的,脸都能被风吹掉一层皮。

  于是云婷转头跟张也说:“游乐园还是算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唱歌?”

  张也看自己的计划被花重锦三两句话就破局,气得牙根直痒,但也只能点点头。

  “你不介意我打扰你们小姐妹聚会就好。”

  “没关系啊!她们也一直说想要跟你见一面呢。”只不过云婷一直没找到时间跟张也提这事。

  主要也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短,以及云婷总是隐隐觉得,张也并不是很想跟自己的小姐妹们见面。

  倒是自从上次自己帮花重锦攒局带上他后,他一直有意无意地提起想再见见自己认识的那些年轻男孩子。

  不过云婷也没当回事,只当张也更擅长跟男生一起玩。

  花重锦好笑地看着张也的拙劣表演,没有拆穿。

  距离考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就再给他这点时间表演吧。

  只不过,张也的耐心远没有达到花重锦的预期。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最没有耐心的,还属花盛昌。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的时候,花重锦接到了花盛昌打来的电话。

  “重锦啊,你上午跟爸爸说想跟爸爸一起吃饭?今晚你有时间吗?”

  但花重锦反倒不急了:“可能不太行,我今晚约了婷婷。”

  “你跟云婷关系那么好,说一声推掉,她也不会介意的。”花盛昌说,“爸爸请你去吃海鲜,好不好?”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喜好,并非不知道。

  花重锦无声冷笑,语气无辜且茫然:“可早上跟爸爸不是说,今天不方便,等改天再说嘛。”

  电话那边,花盛昌倒吸一口气:“对不起,重锦,早上爸爸脾气不好,是爸爸错了。待会儿爸爸叫司机去接你,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

  “恩……好吧。”花重锦答应的似乎有些不情愿。

  挂断电话,花盛昌差点没忍住把手机摔出去。

  这个花重锦,自从发现傅琢祈对他太好之后,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但现在自己,甚至整个花氏还需要他,花盛昌只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年他跟司茹云结婚这么多年,不也忍下来了吗?

  只是一想起司茹云,一想起那女人临走还把股份转让给花重锦,给自己留了个难题,花盛昌更气了。

  周芝慧见状,给他端过温水和降压药:“别气了,昌哥。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现在看到周芝慧,花盛昌就忍不住想起这两天的花鹤瑄。

  自从花重锦生日那晚,花鹤瑄出海却带着一身伤回来后,花盛昌觉得,自己当初最看好的这个儿子,好像也没那么优秀。

  反倒是花重锦,虽然只是借着傅琢祈撑腰狐假虎威,但能让那个傅琢祈听他的枕边风,竟是已经比花鹤瑄有用多了!

  尤其是昨晚酒会上,不少人都在议论,花鹤瑄才是克父的那个。

  “你认识的那个大师,最近有时间吗?”花盛昌问。

  他决定,再去见周芝慧介绍的那个大师一次,以及……自己再找个大师。

  或许,所谓的花重锦克自己,不过是周芝慧母子的骗局。如今看起来,花重锦虽然狗仗人势变得越来越得寸进尺,但,至少他确实解决了神农生物A线停产的问题。

  “有的。”周芝慧点头,“你要见他吗?我去预约。”

  “恩。”花盛昌说,“就明天吧,待会儿我去跟重锦吃个饭。”

  周芝慧端着水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恩,也该去吃个饭了。”

  等到花盛昌一离开家,周芝慧立刻叫来花鹤瑄:“你最近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花鹤瑄还在气昨晚花盛昌打自己的事,脾气上头,对着自己妈也开始甩起脸子。

  “你再这样下去,你爸真就要被那个野种给哄走了!”周芝慧有些恨铁不成钢,“前天你爸竟然被他激到花那么多钱去买那10%的股份!你也不过去拦着他,还跑去挑衅那个野种,真是生怕你爸不往他那边跑是吗?”

  “那是爸最近被鬼迷心窍了!怎么能怪我?我早就跟爸说,花重锦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那就是个疯子,他迟早要毁了我们花家的!”

  周芝慧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鹤瑄,你跟妈妈说实话。你之前说花重锦的那些事儿,到底有没有撒谎。”

  “没有!我早就说我没撒谎了!是你跟爸爸自己不信的!”花鹤瑄有些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相信那个野种那个骗子,却不肯相信我!我有爸爸的偏心,我何苦要编造那种谎话去污蔑他一个只有联姻价值的野种啊?!”

  周芝慧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儿子:“你爸让我约大师明天见面,我明天会让大师借这个机会拆穿那个野种的真面目,你最好找个机会,搜集点证据,哪怕是一句录音呢!”

  见自己妈妈信了,花鹤瑄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我知道了。”

  *

  花盛昌叫司机载着自己,去了傅琢祈在瑾大旁边的房子所在的小区。

  却在门口被拦下。

  没办法,花盛昌只能给花重锦打去电话。

  花重锦看到静音手机上亮起的来电显示,反手扣过手机,装作没看到,继续写着日记。

  ——云婷跟张也已经到点离开。傅琢祈还没回来,花重锦干脆趁这个时间写写这两天的事儿。

  [11月X日,晴

  傅琢祈竟然记得我在十几年前提过的生日,原来他真的喜欢我啊。

  不过想来想去,他的喜欢果然很肤浅。

  但说实话,发疯的傅琢祈比微博上那群小姑娘想象的还要更疯一点……]

  字打到这儿,花重锦觉得自己现在脑子有点被奇怪的东西入侵,赶紧删掉了最下面这行,重新写。

  [就是不太能理解他那反复无常的态度,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傅琢祈其实是早更患者?

  说实话,昨晚开门看到他带着蛋糕走过来,对我说“生日快乐”的时候,真的有一瞬还是挺想哭的。

  看在他这么努力让我感动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不坑他的钱了吧。

  至于感情……这么敷衍的喜欢,配我这样只是想利用他的人,倒是刚好,互不亏欠。]

  写完日记,花重锦顺手关了电脑,把桌面上的手机翻过来。

  花盛昌的未接来电已经足足打了十几通,但却在两分钟前,停止了继续拨打。

  花重锦并不觉得是他放弃了,毕竟花盛昌向来不是什么识趣的人。

  渣爹静悄悄,估计在作妖。

  想了想,花重锦拉开衣柜,顺手回拨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的。

  “重锦啊?爸爸马上到你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来吧。”

  “恩,好的,爸爸。”

  他竟然进来了?所以刚刚打电话是在小区门口被拦了?

  那现在……花重锦看了眼时间,换好衣服出去,就看到傅琢祈开门进来。

  “我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伯父。”傅琢祈一边挂着大衣,一边说,“他给你打电话,好像一直没有打通。”

  “我刚刚在看书,手机静音了,没注意。”

  “我让他进来了。”傅琢祈垂眸看了他一眼,“伯父说,今晚你们父子要去吃个饭?”

  “恩。”花重锦点头,“是我约的爸爸。祈哥哥,借钱的事情,我会跟爸爸都说清楚的,不会让你在中间为难的。”

  傅琢祈嘴角扬了扬:“谢谢。”

  “那祈哥哥,我就先下去了。刘阿姨来做了饭,都在餐桌上了。你吃完不用收拾,等我回来收拾就好。”

  说完,花重锦开门离开。

  目送小狐狸背影消失在电梯中,傅琢祈才关上防盗门,轻笑出声。

  原来他演煽情戏是这样的。

  花重锦下了楼,一眼看到了花盛昌最爱的那辆迈巴赫。

  看他出来,花盛昌立刻落下车窗,冲他招手:“重锦,上车。”

  等花重锦一上车,花盛昌就憋不住说:“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打通,还好在门口遇到了琢祈。”

  “恩。我在学习,没注意手机。”花重锦敷衍地应付着话题。

  大概是车上还有司机,花盛昌并没有直接提借钱的事。而是等到到了地方,进了隔音效果不错的包间点完菜,花盛昌才开口。

  “重锦啊,你最近跟琢祈的感情怎么样啊?”

  好委婉。委婉得花重锦都有些不适应。

  难道傅琢祈今天拒绝花盛昌的时候,并没有提是自己的注意吗?

  ……这么君子?

  花重锦垂着眼,双手放在桌下腿上:“恩……挺好的。虽然大家都说我配不上祈哥哥,但是祈哥哥一直对我都很好,没有瞧不起我,也没有……”

  訢寙

  花盛昌不想再听下去,咳嗽两声打断他:“那什么,重锦啊,既然你跟琢祈感情这么好,那爸爸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呀,爸爸。”

  “爸爸不是跟你说好,买你手里的股份吗?但是现在你也知道,花家又投资了几个项目,资金周转刚刚好,手头没有多余……”

  花盛昌话刚说到重点的地方,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一盆盆鲜活的海鲜进来。

  要面子的花盛昌只能停下,等到服务员给海鲜下到桌子中间的大蒸锅里后退出去,才重新开口。

  “爸爸现在手头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一时间也凑不够那些钱,所以爸爸想……”

  花重锦一副被眼前美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模样,盯着中间的大锅。

  “爸爸,我能先吃一点儿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傅琢祈到底喜欢他这个废物儿子哪一点?

  脸吗?

  但有求于人,花盛昌也只能点了头:“吃吧。是爸爸考虑不周,忘了你学习一天,一定很饿了。”

  锅里的鲜活海鲜还不行,但花盛昌还点了些其他菜。

  花重锦一边吃,一边两眼不离中间的大锅,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花盛昌越看越窝火。

  自己喜欢的儿子竟然越来越克自己,但眼前这个除了脸什么都入不了自己眼的儿子,反倒一次又一次拿捏着自己。

  早知道……早知道应该让花鹤瑄去跟傅琢祈联姻的。

  花盛昌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可仔细一想,花盛昌觉得,当初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舍得推自己的宝贝儿子去火坑。

  毕竟联姻的结局多半是走向离婚,他不能让自己看中的继承人,身上背着一个“嫁过人”的污点。

  但花盛昌万万没想到,花重锦竟然真的能拿下傅琢祈。

  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后,花盛昌竟隐隐有种感觉——傅琢祈不会跟花重锦离婚。

  “那个,重锦啊……”

  “恩,爸爸。”花重锦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花盛昌捏了捏眉心,继续说:“爸爸想跟琢祈借点钱,暂时周转一下。”

  花重锦开心看着中间的大锅:“爸爸,海星好了!”

  有那么一瞬,花盛昌都要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那张脸上写满了对吃的渴望与欣喜,看不出有一丝一毫“故意”的心机。

  也是,这孩子从小就愚钝,怎么可能有这个心机?

  就算跟着傅琢祈这么久,结果也只学会了一个“鹦鹉学舌”罢了。

  等到花重锦在那一边吹一边扒着海星拆肉,花盛昌再次提起。

  “重锦,你能帮爸爸跟琢祈说说吗?钱不是白借的,可以拟借钱合同,利率按……”

  花重锦低头认真拆着海星,头也不抬说:“抱歉爸爸,钱的事,我做不了祈哥哥的主。”

  “你怎么会做不了主呢?你跟琢祈的感情那么好,他现在对你百依百顺……”

  花重锦拆完一个海星,并没有急着吃,而是继续去拆第二颗。

  “对,没错。祈哥哥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但,爸爸你知道吗?不让祈哥哥答应借钱给你的,就是我。”

  “什么?!”花盛昌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你认真的?!”

  “认真的。”花重锦拆海星的手法十分熟练,“爸爸,你不用费这个心思了。就算签借贷合同,就算爸爸你会给利息,我也不会答应让祈哥哥把钱借给你的。”

  “为什么?你反悔了!”这是花盛昌的第一反应。

  碟子里的海星肉已经堆成一坐小山,花重锦竟然还没有停手,好似比起吃海星来说,他更享受拆海星的过程。

  “没有,爸爸,我不会反悔的。只是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祈哥哥借了这笔钱给你,那我跟祈哥哥不就成了左手倒右手,最后还倒贴10%股份吗?”

  “你这话不能这么说,爸爸答应会给你们利息的。或者……我们可以按法定最高利息来!”

  花重锦依旧摇头:“爸爸,如果您现在都拿不出这笔钱,我又怎么能相信您,日后您能连本带息还给祈哥哥呢?”

  花盛昌觉得自己血压又高了,但现在转让协议没签,他还不能发火。

  强压着怒火,他说:“爸爸现在只是资金都投入了项目,等到项目后期,自然就有钱了。”

  “那爸爸也可以等到项目后期有钱了,再打给我。我们到时候再签转让协议。毕竟,我那晚也没有给爸爸时限。”

  半锅海星都被拆解干净,花重锦这才停止继续拆海星的动作,从面前的小山上抬头。

  “反正,我也不是很着急的,爸爸。你说是吗?”

  花重锦当然不急!可花盛昌急。

  又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只要傅琢祈答应借钱,就绝对不会让你们亏”的话,花盛昌说得嘴都快要毛火星子了。

  然而对面的人,正慢条斯理吃着被堆起小山的海星肉。

  当小山见底,花重锦喝了口苏打水,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才缓缓开口。

  “爸爸,您不用多费口舌。借钱的事,真的行不通。”

  花盛昌手里的杯子险些就要被扔出去。

  “但是……”

  一句话,花盛昌又忍住了扔杯子的冲动。

  “如果爸爸您现在手头真的很紧张的话……嗝!”

  说到关键的地方,花重锦竟然打了个响亮的嗝。

  花盛昌又想砸杯子了。

  “我可以给您办一个分期免息。”花重锦腼腆一笑,“现在大家不是都在分期嘛。爸爸您按总金额比例给我打钱之后,我就给您签一份转让相应比例股份的协议,您看,这样您的资金压力,是不是就小了很多?还不用额外再支付高额的借贷利息给祈哥哥,一反一正,我跟祈哥哥倒是亏了,爸爸,您可赚大了啊!”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花盛昌怎么想都是自己被眼前人耍了。

  可花重锦真的有这么能力耍自己吗?

  花盛昌思前想后,得出结论:是傅琢祈借着花重锦这只学舌的鹦鹉,在戏耍自己!

  果然,借钱这条路走不通了。花盛昌杯子狠狠落在桌面上,发出“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