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还记得江苑怕苦,特意给他调的感冒冲剂,现在看来,倒是他可笑了。
他取了白色的退烧药丸,放进了嘴里,随即低头吻了上去。
苦涩的味道在彼此的口中蔓延开来,可是这点苦跟他们俩比起来,好像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痛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大概是早晨了。
他手上扎着针在输液,唐既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全英文的书。
见他动了动,合上书本,把枕头垫在了他的后背,扶着他坐起来。
随着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感觉怎么样?”
江苑点了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唐医生。”
唐既辞去国外进修了,前天才回来,还没休息两天,就被秦斯郁叫了过来。
她扬唇笑了下,“三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江苑握着水杯,轻轻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唐既辞把书放在后面的桌子上,走到床头,将他输完液的针取掉。
“最近食欲不好吗?”
唐既辞辅修心理学,在市内一家心理咨询室就诊。
秦斯郁找她来,除了输液,大概还有其他的原因。
江苑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可是他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翻身躺下了床,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唐既辞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找我聊聊天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不过多时,房门再次被打开。
江苑并没有睡着,他睡了两天,头倒是不痛了,就是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于是,那声轻微的,把门把手往下压的声音在他听来,格外的清晰。
秦斯郁走进来,站在了他的床边。
过了好一会儿,他徒自翻过了身,伸手掀开了身上的被子,麻木的主动脱下了裤子。
“做吗?”
秦斯郁看着他的身体,眼底寒冷的像是覆了一层冰。
江苑将腿弯成弓形,扭头看向别处,好像这样,他就可以把身体和灵魂分开来。
秦斯郁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江苑腿都麻了。
“江苑,你求求我吧。”
寂静的空气里,秦斯郁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无声的战役里,终究是他先缴械投降认了输。
看似是他单方面的折磨,可是江苑所感受到的痛,都将以百倍附加在他的身上。
江苑以为听错了,疑惑的眨了眨眼,随之转过头来,秦斯郁抬手把他的裤子提了上去,双手撑在他的两侧。
屋里只留了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秦斯郁逆光站着,他有些看不清楚秦斯郁脸上的神情。
“江苑,你求求我,说你错了,我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
他听清楚了,徒自垂下眼睫,弯着唇角轻轻笑了。
秦斯郁黑眸盯着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江苑小小的倒影,他们的距离那样近,他都可以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
可是秦斯郁又觉得好远,他怎么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他说,“可是我没有错。”
他的字句掷地有声,他说他没错。
“江苑,说句你错了,有这么难吗?”
秦斯郁冷笑般掐着他的下巴,嘲讽道:“还是说,你就是乐意被我困在床上,一辈子挨……”
“秦斯郁。”江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你把我困在这里,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然而在他的观点里,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乐意被他困在床上了。
秦斯郁慢慢直起身子来,江苑扭头过去没看他,却能清晰感知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的身上。
过了不知多久,秦斯郁听见锁链哗啦的声响。
秦斯郁走到床头,解开了他手上的手铐。
他看着可以随意活动的四肢,有种如梦初醒般的不真实感。
门口也没了保镖,他可以自由活动,可是江苑也没出去。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打开窗,站在窗户边,低头去看墙边的迎春花。
嫩黄色的花在翠绿的枝丫上随风摇曳,昭示着春天的来临。
他恍惚意识到,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
可他好像还处在那个凛冬,时常在噩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暖阳破开乌云而出,和煦的阳光洒落大地,他伸出手,暖意洒在他的手上,他好像抓住了那缕阳光。
书桌上,沉寂许久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江苑拿起手机,看到QQ邮箱有一条未读消息。
那是他工作用的那个邮箱,他以为是之前的公司有什么事情,打开了那条消息。
上面是一条视频。
视频长达二十分钟,可这仅仅只是几十个小时里截取的很小一部分。
屋里开着足够的暖气,他也穿着保暖的衣服,分明是感受不到寒冷的。
可是后背出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浑身颤抖着连手机都拿不稳。
他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手机掉到了地上。
可惜视频还是在继续,上面他被……的画面映入瞳孔,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江苑双腿发软的坐在了地上,视频播完了。
可他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整张脸煞白,眼神没有任何的生气。
他从小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长大,自小与人为善,从来没跟人红过脸。
他对所有人都谦逊有礼,礼貌有加,从没害过任何人,连在背后讲人的坏话都没有过。
可是此刻,他想要杀了周泾淮。
不只是周泾淮,还有其余三个人,他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隔了几分钟,他的手机里再次响起叮咚声。
是一条短信:晚上八点,来XX酒店703房间,不然我就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
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凭什么遭受这些的是他?
坏人步步紧逼,好人却要不停退让。
剧烈恐惧下,他的大脑格外的清醒,从来没有过如此冷静过。
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猛然冒出了个恶毒的想法。
他拿起手机,给秦斯郁打了电话。
那头秒接,秦斯郁看到他的来电,根本就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那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待到接通了,他才有些后悔。
不过在那头传来江苑带着哭腔的声音后,他还是立马就站了起来,“我马上回来。”
原本他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会议,可他此时哪里顾得到这么多,拿了车钥匙就往家里赶。
江苑无神的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秦斯郁走过去,他这才微微回过神,仰起头,那双红红的眼,明显在之前哭过。
秦斯郁被他抱着,愣了一愣。
特别是他的眼泪啪嗒的砸落在他的肩头,让他整个心都要碎了。
他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上面那段视频里的江苑让他的目光一滞。
秦斯郁把手机拿了起来,江苑伸手去夺,可惜来不及了。
那段视频被秦斯郁点开了,秦斯郁没看完,光是看了前几秒,就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强压着怒火,抬手擦掉江苑脸上的泪痕。
“别怕,我在。”
他拦腰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在家等我。”
随后,他删除了视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走了。
门关上后,江苑抬手擦掉了泪水,眼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刚才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他不得不可耻的承认,他利用了秦斯郁。
到了七点,秦斯郁回来了。
江苑看着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他站在窗边,秦斯郁走过去,拿起外套给他穿上,“带你去个地方。”
江苑任由他牵着,下楼,上车。
车子开离城区,来到郊外的废弃仓库。
四周杂草丛生,并不好走,唯有那个废弃仓库还亮着灯。
秦斯郁走在前面,替他踩平了前路的坎坷,这样他再走过去就会省力好走许多。
走得近了,江苑才听见狼狗的狂叫。
门口放了两个大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狼狗,见到来人了,就叫个不停。
唐殷淡淡笑了下,挡在了笼子面前,笑着向江苑解释,“专门找的饿了三天的。”
江苑抬眼看向唐殷,他整张脸上都溢着兴奋的癫狂,跟平常西装革履的样子不同,在看向地上捆绑着的几人时,他还饶有兴味的舔了舔唇。
地上三个被捆着,按压在地上的人,在看到江苑时,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嚎叫。
江苑不可控制的想起那日的画面,身体颤抖着往后退。
秦斯郁揽着他的腰,能明显感觉到他很害怕,他温柔抚着他的后背,“别怕,江苑。”
江苑强压着镇定,牙齿死死咬着唇。
“我去接一下。”
唐殷弯腰向秦斯郁请示,秦斯郁点了点头,随后他就走了出去。
不过多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江苑。”
江苑下意识的顿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下,是连动都无法动弹的。
周泾淮被唐殷单手拎着过来,丢到了地上和其余三人一起。
“啧。”周泾淮看了眼江苑,笑着歪了下头,“江苑,看到我跟你发的消息了吗?”
“虽说这里不比酒店,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
秦斯郁低眸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人,手还在江苑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安抚他。
“他的话太多了。”
唐殷会意,走过去,掐住了周泾淮的下巴,手指撬开了他的嘴,扯出舌头。
手起刀落,血溅落了一地。
江苑吓得差点跳起来,秦斯郁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冷着声音,“唐殷!”
唐殷无奈地笑了下,“抱歉,我忘了江先生在。”
周泾淮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从他的喉咙间只能溢出呜咽的声音。
可他的表情还是要比被吓坏了不停往角落里缩的三人镇定,他的目光紧紧钉在江苑的脸上。
恶毒的仿若毒蛇的芯子,刮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有个人嘴里堵着的帕子被弄到了地上,匍匐着试图求饶,“秦少爷,都是周泾淮逼我的,我没有碰过你的小情人,跟我没关系……”
秦斯郁挡在江苑的面前,抬脚踹过去,“没碰过?你看他一眼,我都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唐殷拿着刀走过去,刀上还在滴血,他的神情透着嗜血的疯狂,弯腰按在了那人的眼眶上面。
拿着匕首在那儿跃跃欲试,刀尖试着插进他的眼睛里。
那人都吓尿了,裤子湿了一片。
秦斯郁想起身后的江苑,他的江苑,出声制止他——
“唐殷。”
唐殷敛住了眼底的兴奋,起身退到了一边。
秦斯郁转身看着江苑,语气温柔,“先去车上等我。”
江苑愣了一会儿,才像是找回了思绪,懵懵的点头,“好……好。”
他失神的在保镖的跟随下走到远处的马路上,保镖打开门,他坐进去,隔绝了外面的空气中的血腥味。
周泾淮约了八点,准备在酒店玩死他。
可没想到,八点刚刚好成了他的死期。
车子隔音很好,他什么都听不见,可是又好像他能听见。
狼狗的狂叫,人声撕裂的求饶,以及渐渐消弭下去的,皮肉分离身体的撕扯。
天空开始飘雨,起先只是淅沥的雨丝,而后,雨越下越大。
唐殷在身侧撑着伞,秦斯郁打开车门坐进来。
他身上没有被雨水浸湿半分,可还是怕冷气侵到他,秦斯郁坐的有点远。
车子开动,江苑的身子才随着动了下。
秦斯郁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把他的身子扳了过来。
“江苑?”
他叫了他三声,江苑才像是听到一般回过神来,双眸恐惧的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他们……他们……”
“死……死了?”
车厢里开着足够的暖气,是不冷的,可江苑的身体在发颤。
他平生第一次杀人,他的内心和良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秦斯郁点头,用力按住他的肩头,认真的望着他,“你别怕,人是我杀的,跟你没有关系。”
江苑不知道听没听到,神情木木的看着他。
秦斯郁伸手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就算法律制裁,抓的是我,就算有地狱,也是我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