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传来宁军士兵的喊声,紧跟着号角声也响了起来。

  “快下去!”

  那个新的团率从他身边跑过:“我见过你,昨天你就在城墙上,快下城去休息,或者回家。”

  年轻团率从他身边跑过去,抓起了一张弓。

  黑武人上来的很快,一如既往,比黑武人来的更快的是他们抛射过来的巨石。

  城墙上传来一阵阵闷响,偶尔还夹杂着痛呼。

  年轻人走到城墙下边,没有去休息,也没有回家,而是在等待上城的民勇队伍里再次坐下来。

  “兄弟,你可以回家了。”

  他身后的人说。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还能再上去一次。”

  等待,显得那么漫长,城墙上传来的喊杀声在告诉他们,黑武人可能又一次攻了上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年轻的团率跑了下来,他左臂已经没了一半,从手肘处断了,那一半大概已经不知去向。

  他的胳膊断口处还在淌血,可他却好像完全顾不上。

  “民勇兄弟们,上来五百人,报数!”

  年轻人准备上去,可是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就好像昨天,那个中年汉子一把将他拉回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个汉子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年轻人想跟上,他又被人拉了一把,没站稳跌坐在地。

  那些民勇兄弟一个一个的从他身边过去,只要他想起身,就会被人按下去。

  “该我们了。”

  有人说。

  他看着那些不认识的但可以称之为同袍手足的汉子们一个一个上去,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他再一次想起身的时候,肩膀上也再一次被一只手按住,这只手很有力量。

  “对不起。”

  这个人在他身边低低的说了三个字,快步冲了出去。

  年轻人愣住,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然后他看出来了,那个把他按回去的人,背影那么熟悉。

  “弟!”

  年轻人嘶吼一声。

  才十六岁的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喊:“对不起啊哥,回家去好好照看爹娘,好好照看嫂子和我侄女,咱家以后都靠你了。”

  然后,他冲了上去。

  黑武人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他们在朝着北山关再一次发动进攻的同时,也朝着未名山发动了进攻。

  黑压压的士兵顺着山坡往上爬,不知道这是地多少次了,山坡上也随处可见血液干了之后留下的黑褐色。

  从上一次他们的大汉布勒格狄带着骑兵冲下去,父子二人都被铁鹤部骑兵杀了之后,敕勒人为了保住城寨,他们的骑兵还是不得不要一次一次的反冲锋来压制黑武军队。

  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因为宁军留给他们的羽箭也已经用光。

  能坚持多久是多久,骑兵还在,哪怕只剩下几百人,哪怕只能再发动最后一次反冲锋,他们也要这样做。

  因为城寨木墙后边的是他们的老人和孩子,是他们的妻子和姐妹。

  除非男人们都战死了,不然的话,黑武人就不能冲过那道木墙。

  他们用石头,用木头,用一切可以砸出去的东西阻挡黑武人靠近。

  然而黑武人形成的浪潮,还是要像涌上了堤坝一样靠近他们,越来越近。

  “迭部!”

  沭阳川看向一个年轻人。

  迭部立刻应了一声,跑到沭阳川面前。

  “大汗。”

  他问:“是让我带着骑兵再冲锋一次吗?”

  沭阳川摇了摇头:“不是你,是我……大汗把汗位传给我的时候说,敕勒人的将来靠你了,现在,轮到我为咱们的族人去赴死,我把汗位传给你了。”

  他在迭部的肩膀上拍了拍。

  迭部就是上次布勒格狄冲锋的时候,受命把队伍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将军。

  上一次,他眼睁睁的看着老可汗冲进了铁鹤人的骑兵队伍里,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看着可汗冲进敌人的队伍里。

  “大汗,我去!”

  他挡在沭阳川面前。

  沭阳川道:“我死之后,下一个是你,如果也需要你这样做的时候,你选一个继承者,告诉他,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