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以后皇帝针对的对象变成你怎么办?

  从皇宫中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或许是因为天气有些冷,孟临知搓了搓胳膊。

  闻逍关照道:“怎么,冷了?”

  孟临知摇摇头:“你刚才有注意到那些证据有什么不对吗?”

  “那些证据?”闻逍很快明白了孟临知的意思,他道,“有几桩事你同我讲过,我记得应该不是崔氏干的吧?看来皇帝应该是迫不及待地要治崔氏的罪了。”

  孟临知叹了口气:“那些事分明与崔氏并无瓜葛,但皇帝却堂而皇之地将它们作为扳倒崔氏的证据。”

  闻逍看孟临知皱起眉头,对此一副反感的模样,笑着安慰道:“皇帝的手段看似阴险毒辣,但崔氏干过的那些事值得他们落到这样的下场。”

  只要能把他们铲除,用的是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我不是在想这个,你当我圣母呢?”孟临知嘁了一声,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他自然都知道,他也并非不齿于皇帝的行径,而是另有所想。

  “你知道吗,那些伪证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那时皇帝刚刚登基,靠着崔氏坐稳皇位,但没人知道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背地里为将来击垮崔氏做准备……”

  孟临知遥望着热闹的市集,雪后的京城覆着一层白雪,临近除夕,不少百姓都换上了厚实的红衣服出来采买年货。

  看着这一派热闹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孟临知慨叹道:“皇帝要用崔氏时便百般讨好,等达成心愿就开始过河拆桥,而那个时候崔氏甚至没有做任何触碰皇权之事。好在崔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方对上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但……万一以后皇帝针对的对象变成你怎么办?”

  现在皇帝要用闻逍,便一路提拔他,甚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想立闻逍为太子,但以后呢?当他也觉得闻逍碍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用尽一切手段铲除闻逍?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个机会悄悄把皇帝弄死得了。

  这时,孟临知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闻逍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轻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孟临知赶走他作乱的手,又戳了戳他的心口:“你自己长点心吧!”

  两人在京城中溜达了一圈,孟临知特地拐去买了一兜大黑喜欢的包子,这才和闻逍一起逛回王府。

  晋王府中,逢月等人虽然提前得知闻逍和孟临知今天就将回京,但听说两人一抵达京城就进宫面圣了,也摸不准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傍晚时逢月几人正在院子里逗大黑,玩闹到一半大黑却莫名定住,鼻子翕动间眼睛转向院门口,忽然拔腿冲向大门。

  逢月一头雾水地看着它:“诶,大黑你跑哪儿去!”

  几个下人追在大黑身后,没跑几步就看到大黑扑到一人身上,十分亲近地往来人身上蹭,只听那人道:“哟,大黑,没把我忘了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逢月不由精神一振:“殿下和孟大人回来了?”

  大黑扭着身子站起来,前爪牢牢扒着孟临知的腰,许是太久没见,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孟临知不放,脑袋还不停蹭着孟临知。

  孟临知忍不住搓了搓狗头,回逢月道:“是啊,这一路回来可花了不少时间。”

  逢月喜道:“这时间卡的正好,刚好回来过年。”

  闻逍啧了一声,又像以前那样一脸不爽地把大黑从孟临知身上扯下来,嫌弃地把狗往外一丢,又把包子递给逢月:“快拿包子把这狗引开。”

  逢月捂嘴笑着应下,孟临知又叫住她:“这一路上也给你们带了些物产,都放在马车上了,等会你们自己去取。”

  “两位大人在外还挂念着我们呢,”逢月有些意外,心想还得是自家大人好,“殿下和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要先用膳吗?”

  孟临知早都快饿扁了,他心里暗骂皇帝把他们叫去问话也不知道给他们备桌饭,但想想又觉得谁愿意在皇宫里吃饭啊,自己在家里吃饭不香吗。

  他让逢月上了一桌晚膳,两人一同吃完便早早歇下了。

  而在京城的而另一头,崔铮卢却已经一连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

  自从被罢相后,短短几年时间过去,崔铮卢的头花便花白了,他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再加上最近整日为了孙氏一事而奔波,此刻他眼下已经挂上了一片青黑,看起来与任何一个人到暮年的老者都没有什么区别。

  崔铮卢焦急地问道:“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手下人擦了擦额上的汗,在崔铮卢耳边小声道:“大人,还差最后几件之前梁国送来的物件没处理。”

  崔铮卢皱眉道:“不应该,怎么这么慢?”

  自从崔铮卢知道他们与孙氏合谋走私一事暴露之后,便夜以继日地想销毁所有证据,这其中他们与梁国的往来书信倒是容易销毁,只消一把火就可以尽数解决,但有些大物件却不好处理,一次性销毁太引人注目,下面的人也只得分批处处理。

  手下叹气道:“临近年关,城中的检查都比以往严了。而且……今天晋王从缈州回来,外面到处都是禁军。”

  这时候崔铮卢和他的手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经被皇帝盯上,他们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禁军都是皇帝的人,自然会对他们严防死守。

  晋王,又是晋王!

  崔铮卢不耐烦地在桌上捶了一拳,沙哑着道:“都给我抓紧时间!”

  随着崔铮卢一声令下,手下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顶着压力鱼贯而出。

  宽敞的前相府厅堂中,只剩崔铮卢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他出神地看着窗外繁华的京城,这次难道真的要载在闻逍这小子手中吗?

  .

  捉拿崔铮卢的时间比闻逍想象的更早。

  年二九这天,宋朓一大早便顶着鹅毛大雪来到了晋王府。

  孟临知看着不请自来的宋朓,心有所感道:“崔铮卢开始行动了?”

  宋朓也没脱外套,他只是随手拍掉了衣襟上雪花,回孟临知的话:“是的,据我们所知这已经是最后一件证据了,是一座梁国送给崔铮卢的玉石尊像。崔氏等会就要开始行动了,晋王殿下和孟大人要同我等一起去吗?”

  这次抓捕行动不需要闻逍和孟临知出什么力,宋朓来请二人不过是邀他们做个见证,闻逍很快应下:“那这便出发。”

  两人披上厚实的大氅和宋朓一同往京城郊外走去,孟临知有意打听此事,便问宋朓:“之前孙戴和郭叡有招供吗?”

  宋朓道:“孙戴已经招了,他在孙氏内部地位不低,知道不少事,只是郭叡此人口风紧,到现在都不肯招。”

  闻逍:“他到底是军营中出来的,没这么容易就能让他开口,不过现在……郭叡的口供已经不重要了。”

  宋朓了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今天他们抓住崔氏的现行,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当然,三人也心知肚明,皇帝可能从头到尾没在意过郭叡的口供。有正当理由扳倒崔氏自然最好,如果没有,皇帝也不介意给崔氏冠点什么罪名。

  只是崔氏在朝中经营多年,眼线遍布朝堂,为了不引起崔氏的注意,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皇帝的亲信。

  宋朓带着两人一路步行到城郊的城楼上,遥望远处,就可以看到一辆接应的马车正等在城外的小道。

  宋朓简单向两人介绍着此次的布防,这时,一阵车轮压在雪上的嘎吱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来处——是崔府的马车正从城内驶来。

  孟临知习惯性地点开实景地图,将视角聚焦到马车上,从翻飞的帘子下,他窥探到那车里坐着一男一女,而马车正中摆着一个箱子,应当正是梁国送给崔铮卢的那座玉雕尊像。

  但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孟临知却直觉有些奇怪,他询问宋朓:“宋大人,你知道马车上是谁吗?”

  宋朓有些疑惑,不知道孟临知怎么突然问这问题,他答道:“我们接到消息,应当是崔铮卢和崔映书在车上。”

  “他们俩?”

  孟临知将镜头对准这两人,但碍于视角问题,他不能真切地看到对方的面容,但他的第六感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拉响警报。

  虽然他没见过崔铮卢和崔映书几次,但马车上的人从仪态到坐姿,都不像是久居高位之人,而且看起来也比他印象中的更年轻。

  闻逍注意到了孟临知凝重的表情,小声问道:“怎么了?”

  孟临知:“我看不太清,但总觉得车上的不是崔铮卢和崔映书。”

  这一声不仅让闻逍一顿,更是让宋朓眼皮一跳:“不是他们俩?”

  但他的手下是亲眼看着崔铮卢和崔映书上的马车,如果此刻两人不在车上,又会在哪里?

  不知为何,宋朓几乎是下意识便相信了孟临知的话,他皱眉叫来手下,吩咐他们让城门守卫加重对出城人员的检查,同时在城内地毯式搜索崔铮卢的行踪。

  但这时候还来得及吗?

  闻逍不由看向孟临知:“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

  孟临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京畿一带的地图和崔府所在的位置。

  原本他们想的是,崔铮卢上马车是为了亲自盯着那尊像送出城市销毁,但按照崔铮卢的性格,会不会其实他早知道这次死罪难逃,于是想丢下这京城中的一切逃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

  孟临知猛地睁开眼,忽然想到了一条熟悉的路线,他跟闻逍对视道:“西城门。”

  闻逍微怔,西城门,那是李淑妃的衣冠冢所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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