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支持时若先施展厨艺, 送到崇文院的炊具比古籍整理得速度都快。

  姜峥感叹说:“哇,东西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将军已经对吃食不感兴趣了。”

  漆玉行扬起下巴, “我哪里感兴趣, 只是一贯做事快。”

  临近放衙, 漆玉行扫了一眼只有谢墨赟独自在的殿内,问:“时若先呢?”

  “刚刚看他出了院门, 这时不知道去哪里了。”姜峥挠挠头, “不过既然九皇子都不担心的话,我想应该没事吧。”

  漆玉行哼了一声, 不再回答。

  姜峥一边把新来的碗碟收拾好, 一边傻呵呵地说:“也不知道明天九皇子妃能做点啥好东西,我感觉应该不会差。”

  漆玉行欲言又止,对这个单纯的傻大个心生同情。

  只有姜峥能把加了糖的茶水喝出津津有味的感觉, 反正他早就习惯吃军营里的干粮, 所以只要吃不出毛病, 无论难吃好吃都能照单全收。

  漆玉行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姜峥笑着说:“将军别叹气啊,看您今天一天都挺高兴的, 您就保持这种心情回府早早休息, 只有身心愉快, 您的腿才能好起来啊。”

  说到有关腿的话题, 漆玉行的表情显然冷了下来。

  “好不了了。”

  漆玉行说完, 然后自行转动轮椅离开。

  铺满细碎石子的地面颠簸不平,漆玉行发力转动车轮, 也不向别人寻求帮助。

  “将军让我来吧!”

  姜峥的主动被漆玉行躲过, 姜峥又锲而不舍地跟上去。

  “将军的腿疾……可还是老样子?”

  漆玉行神色淡淡, “废了就是废了,什么疾不疾的,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他的声音略带嘲弄,但姜峥知道漆玉行的情绪不是对着自己来的。

  大丈夫志在行军万里,漆玉行意气奋发策马奔腾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过去横扫千军如卷席的铁骨将军,现在只能屈身于轮椅上。

  虽还是将军头衔,但如今也是分到崇文院,做整理文集修著史册的职务。

  个中滋味,只有漆玉行自己懂。

  “将军,哪怕有一线转圜的机会,就要尝试一下啊。”

  漆玉行闭口不语,垂眼看着手指,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有机会站起来,就有机会走和跑。再悉心养着,总有一日就能恢复如常,就还有机会回到战场上……”

  姜峥真心为漆玉行考虑,握紧双拳道:“将军,军营的宛天马还在等您!”

  回答姜峥的,是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漆玉行坐在轮椅上,军营中的笔挺身姿也不改。

  残阳映照出树影罅隙,落在漆玉行渐远的背影,恍惚可见他过去策马时的英姿勃发……

  “将军!”

  漆玉行:“放衙吧,劳累一天了,早点回家歇息吧。”

  姜峥心头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地忧伤。

  但这股忧伤的氛围还没维持半分钟,一个熟悉的声音才树上冒出来。

  “放衙?”

  漆玉行抬头,发现树冠上冒出两只放着金光的眼睛。

  时若先原本躺在树上最粗壮的枝丫上,一听漆玉行说要放衙,立刻冒出头来。

  “你刚刚说放衙,是现在就放衙吗?”

  他一动,树上的落叶簌簌掉了一地。

  漆玉行斜眼看了看肩上的灰尘和碎叶沫子,一脸青黑。

  时若先满心都是下班,立刻撩起裙子,冲树下喊:“你别动,我帮你掸,然后我们下班。”

  漆玉行抬眼看到的就是时若先高高卷到腰边的裙子,还有白色亵裤。

  “非礼勿视啊!”姜峥震惊地闭上眼,“可他又是男的……”

  谢墨赟一转头,跃入眼帘的就是时若先正在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从树上往下爬。

  树下,漆玉行和姜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看着他。

  谢墨赟捏紧笔杆,五脏六腑都气得发紧。

  真是寸步都不能离,让他找个地方歇一会,怎么又上树又掀裙子。

  谢墨赟手中的笔杆发出清脆的“咔吧”声,提前完成了它今生的使命。

  时若先正努力下树,忽然被一股疾风吹得迷了眼。

  紧接着就是腰被大力一搂,落入充满竹叶香的怀抱里。

  谢墨赟带着时若先稳稳落地,时若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攀在谢墨赟肩上,而且十分自然和熟悉,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被另外两双眼睛盯着,时若先莫名感觉不太好意思。

  时若先悻悻地松开手,但手还没放下,就被谢墨赟皱着眉重新举到眼前。

  “看你的手脏的。”

  刚刚不经意搭了一下,谢墨赟的月白色衣领也被摸黑了。

  “这样还想给别人掸灰?”

  谢墨赟的眼神淡淡从漆玉行身上扫过,得到漆玉行冷淡地回瞥。

  两个人的眼神有来有回,只有时若先还心心念念着:“不是放衙了吗?我想回去了。”

  漆玉行肩上还顶着灰尘和叶片,时若先却把刚刚那茬忘得干干净净,显得他等着的模样格外愚笨。

  时若先扭头问漆玉行:“是不是可以走了?这一天下来我也太无聊了。”

  “无聊你就想家,你一哭九皇子一哄你们两个就都不无聊了。”

  漆玉行甩个冷脸,说完就转身。

  时若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漆玉行,悄声问谢墨赟:“这到底能不能回家啊?”

  谢墨赟颔首,“回。”

  时若先嘿嘿一笑,“好呀,回家,怎么感觉你也特高兴啊。”

  奋斗事业批怎么能因为下班高兴呢?

  谢墨赟嘴上说:“期待明天。”

  眼神却飘向漆玉行。

  漆玉行背对着两人,默默咬碎了牙。

  谢墨赟这个心口不一,口腹蜜剑的男人。

  期待明天个鬼,分明就是看了笑话的得意。

  姜峥搞不清状况,问漆玉行道:“那我们到底能不能走啊?”

  漆玉行眉毛一竖,“走,都走。”

  姜峥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将军不是阴郁冷漠还高冷吗,今日怎的如此暴躁?

  姜峥转头去看。

  时若先和谢墨赟两人并肩离开,号称“若无大事发生,否则绝不开口”的九皇子,含笑看着时若先,时不时勾起嘴角应和两声。

  姜峥想,如果每日都有像九皇子妃这般快乐的人在,应该就不再会有难过的情绪了。

  尤其九皇子妃还会做饭……

  姜峥摸摸下巴,幻想着明日的菜色。

  想必和九皇子妃的样貌一样,色香味俱全吧。

  *

  这边,时若先难得正经一次,和谢墨赟念叨着一定要去市场买菜。

  但是已经过了早市的时候,只有零星几家商铺开着门。

  时若先站在摊子前,一脸认真地挑拣起来。

  谢墨赟问:“想好买什么了?”

  时若先挑眉,“那是自然。”

  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架势,但挑挑拣拣,始终没有下手。

  老板忍不住问:“这位夫人,您到底要买什么?小的帮您找。”

  “我想买香菜和小葱。”时若先眨眨眼,“不用你来,我自己找到了。”

  老板看看菜,又看看时若先。

  时若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捂得严严实实啊。

  时若先下意识挡住胸口,“你看我做什么?!”

  老板赔笑:“要不您先把芹菜和蒜苗放下?”

  时若先大囧,脸上发红。

  谢墨赟忍俊不禁,揶揄道:“你不是认识吗?”

  “我就不能都买吗?!”

  时若先瞪了一眼谢墨赟,颐气指使说:“我都买了,你掏钱吧。”

  老板开了大单,眉开眼笑道:“夫人是懂做饭的,其实东西不重要,主要还是看人的手艺。”

  “就是就是。”时若先头如捣蒜。

  谢墨赟付了钱,让老板把菜打包送到九皇子府上。

  老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九皇子和九皇子妃,是小的冒犯了。素日就听说九皇子和九皇子妃感情深厚,今日一看果然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虽知是马屁,但谢墨赟听得浑身舒畅。

  出了店,时若先对谢墨赟笑着说:“咱俩最多是狼豺虎豹,假偶天成。”

  谢墨赟毫不在意,“如果是天成的,假偶也能变成真。”

  无论和谢墨赟对视多少次,还是会被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吸引。

  时若先按住心里波动的浪花,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有道理,的确,做饭还是得注意色、形、味,但是没关系,我今晚准备做火锅。”

  平时胡言乱语完了,时若先和没事人一样。

  但是今天搪塞一通,时若先却心虚地挪开眼。

  本来还热络嬉笑的回家路,现在变得有些安静。

  两人前行的脚步声、衣摆摩擦的声音,都因为安静的环境而放大了。

  他感觉自己脸上要被谢墨赟炙热的目光看出一个洞。

  但如果现在应和了,可能不是脸上被盯出洞,而是要走自己雄父的老路——被谢墨赟“暴打”一通。

  时若先狠狠心,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府上有拉彼欣在,一听到晚上吃火锅,拉彼欣眼睛都亮了,这才让气氛轻松一些。

  拉彼欣期待道:“哇,原来菜都是晚上的涮菜,九皇子妃的底料配方能香倒一片简直。”

  时若先洋洋得意,“那当然了~但是今天不吃辣锅,吃鸳鸯的。”

  “鸳鸯是什么?用鸳鸯熬汤底吗?”

  “不是,就是清汤红汤各一半。”

  时若先说着,看了一眼谢墨赟,却发现谢墨赟表情有些黯淡。

  时若先微怔,问:“文武贝,你怎么这个表情?”

  谢墨赟摇摇头,“无事,我去外面转转,你继续。”

  “哦……那你去吧。”

  谢墨赟出了门,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原来之前的火锅,先先是带上拉彼欣他们一起吃的……

  居然还有熊初末的事情。

  怎么到哪都有他。

  谢墨赟握紧拳头。

  说曹操曹操到,熊初末单膝跪下,向谢墨赟复命。

  “九皇子,您让我办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了。诱饵已经布下,谢乾派来的细作也已经降服。不出意外的话,最慢谢乾明日会登门道歉,快得话……怕是今晚就回来。”

  “你做得很好,去领赏吧。”

  明明是夸奖的话,但熊初末总感觉,今日九皇子看着他目光有点幽怨,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熊初末愣了愣,“属下……能走了吗?”

  谢墨赟扫了扫熊初末一身宽松正式的飞鱼服,点头说:“走吧,你穿这个很合适。”

  “谢九皇子夸奖。”

  熊初末脸色微变,立刻双手抱拳退下。

  熊初末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九皇子如此关心我?

  难道九皇子在九皇子妃那屡屡受挫,所以想要些别的……

  熊初末浑身一激灵。

  他的赴汤蹈火,可不包括这个。

  *

  熊初末前脚离开,后脚时若先就来了。

  他好不容易放下心里的别扭,问谢墨赟:“番茄和菌菇,你想吃哪种?之前做出来都太寡淡了,现在终于找到合适的做法。”

  谢墨赟没理解,“两个不是都买了吗?”

  “不是,是锅底。”时若先比划了一个锅,“汤,涮菜用的。”

  谢墨赟想象了一下,思考说:“你决定吧。”

  时若先皱眉,“你怎么还让我决定了,我只知道你吃辣会起疹子……”

  嘶,说漏嘴了。

  这是文里的设定,他不应该知道的。

  但谢墨赟已经听到,同时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前几次时若先没有叫他。

  “你早就知道吗?”

  不知为何,时若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承认。

  但的确如此。

  谢墨赟拉住时若先的手说:“其实也没关系,我也不是嫉妒心强的人,只要你和他们吃得高兴,我不吃也没关系。”

  时若先满头问号,“他们?谁们?你在说啥呢?”

  再一次说曹操熊大到。

  熊初末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趁早和谢墨赟说个清楚。

  熊初末一进屋就单膝跪下,满脸屈辱道:“恕属下无能,属下虽是贱民出身,但也坚守不能以色侍主的底线……九皇子妃,您怎么也在这?!”

  “以色侍……他?”

  时若先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墨赟。

  谢墨赟完全不知熊初末在中间想了些什么,第一反应是慌乱地拉住时若先的手腕。

  “先先,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

  时若先本来还不太信,“你都要用‘解释’两个字了?”

  熊初末也一脸震惊,“九皇子居然真的……?”

  谢墨赟扶住额头,试图控住局面,“大家都少说两句好吗?”

  时若先瞪大眼,“你居然还想让我闭嘴?!”

  “不是,这中间有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就说你为什么执意把熊大调走,原来是因为方便你近水楼台先得月。”

  熊初末继续震惊,“居然是这样??!”

  “文武贝你个王八蛋,你吃锤子火锅,你吃火锅底料吧!”

  时若先深呼吸好几次,“和离,不,不是和离,是离婚,离婚!”

  时若先夺门而去。

  谢墨赟:“。”

  早知前二十多年里,不睡觉也该去天桥上学学相声。

  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

  熊初末跪在原地,还没从这过山车一样的剧情里捋清楚。

  熊初末后知后觉地问:“九皇子,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谢墨赟深深叹气,“你——有空也练练心眼。”

  然后急匆匆去追时若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匿名论坛

  【LZ:唯爱大胸(纯爱版)】 2022、11.11 04:44

  协议结婚两个月,婆婆对我很好,但是刚刚得知老公出轨了家里胸很大的保镖,我该怎么做才能争取离婚的利益最大化?

  (PS:我们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他很帅很有钱)

  (再PS:已有二胎,一猫一狗)

  (再再PS:这个保镖的确胸很大)

  【1L:蜡笔小新新】 2022、11.11 04:45

  前排我去!好刺激的故事,保安胸有多大,rwkk!

  【2L:热心唐哥】 2022、11.11 04:50

  不行,那得离!

  【3L:我不住在将军府】 2022、11.11 04:55

  婚内出轨的男人靠不住,建议LZ立刻离婚,我的LXFS是……

  【4L:不愿透露姓名的无CP男主】 2022、11.11 04:59

  3L放尊重一点好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相聚就是缘分,LZ冷静一点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而且既然你们没有感情,LZ又何必在意这些,LZ是不是需要正视一下这段婚姻?

  【5L:唯爱大胸(纯爱版)】 2022、11.11 05:01

  王八蛋文武贝,你上大号说话,离婚听到没离婚!

  【6L:我不住在将军府】 2022、11.11 06:01

  一个小时过去了,LZ离完婚了吗?没离完我一个小时后再来一次,我的LXFS是……

  *

  lxfs是联系方式的缩写,一般的匿名论坛怕发广告就用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