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离婚才爱【完结】>第56章 我们到底谁更可悲?

  “可你已经毁掉他了,虞洐。”

  白臻榆很轻地说道,他平静地看着虞洐。看见对方失魂落魄的眼睛。

  其实他自己也讶异,原来他早已接受了这事实。

  此前反反复复思量的问题填好了问卷,只等他掀开一角,看清楚。

  白臻榆淡淡垂眸,心脏悄无声息地滋长起疼痛来,一点点扼住他脖颈。

  这样的反应就像是作为事实用来提醒

  ——他仍然会因为虞洐而难过。

  这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是条件反射,是爱作为痼疾留下的疤。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白臻榆整理好情绪,微笑着朝周边熟识的人告辞。

  他和姚景一前一后地准备就此绕过虞洐,熟视无睹般。

  “白臻榆,我不明白。”

  虞洐的声音很低很哑,仿佛喉咙里混着血,和他平日那把惯会挑/逗别人的好嗓子毫不沾边,听得人不自觉皱起眉。

  虞洐固执又寸步不让地拦在两人面前,却只半掀起眼睫,大部分情绪都掩在深黑的眼瞳下。

  这样的角度,白臻榆看不清虞洐的脸,他听见短促地笑了几声。

  “所以,其实......你从来喜欢的就不是我。”

  虞洐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却硬逼自己挺直脊背,是他一抬眸能直视白臻榆眼睛的高度。

  可他终究没抬头。

  说完这句,虞洐径直侧过身,没再挡在两人面前,反倒是先提步离开。

  “虞洐!”,尹琦站在旁边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却不想虞洐竟然直接就走了?看着虞洐的背影,她扬起声喊了声,路过别人时顺带道歉,“不好意思大家,我也得先走了......”

  一边跟在人身后,一边心里嘀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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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洐没慢下来。

  他原先一直认为,文艺作品中所谓“周遭万物黯然失色”只是一种夸张的表述,是咬文嚼字后的矫情。

  有很多感受,大概在经历之前的确不懂。

  虽然这样的用词依然夸张,但写出这句话的人大概也同他此时的感受一样——分不出余力再去注意周遭。

  说出这句话,是心血来潮,却未尝不是日日夜夜“拷问”后的结果。

  自处时,灵魂最不欺人。

  所以,这刻,他听不清尹琦的叫喊,没有感受到白臻榆突然的注视,只在想一句话——

  白臻榆,我和你,到底谁更可悲呢?

  对方虚掷十余年光阴,但终究求的不是故人,而是经年之前忘不掉的剪影。

  追逐来追逐去,最后得到了那显而易见的结果。

  “往日不可追”

  在日月轮回这样最客观的规律下,偏偏人是最易变的。

  他白臻榆求什么不好?偏求人间最无常。

  虞洐想,他的确是把“他自己”毁掉了,甚至于碾碎的碎片都与他一同炼化,毁掉的部分和再生的部分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分得清楚却难以剥离。

  白臻榆注定要失败,注定求不到。

  多可悲......

  他感慨,叹息,然后恍然惊觉,其实该感叹的人里也有他自己。

  虞洐觉得他这辈子在乎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只为他而来,最后又失望离去的,加减过后,只勉强凑成个“爱”字。

  最缺乏也最想得到。

  只有白臻榆能给他,而他误以为白臻榆给了他。

  其实,只是对方给错了人而已。

  他捧起来,捧得小心翼翼,要打量,要雕琢,要反复确认,把那份“爱”弄得残缺,勉强和他相配时,才终于敢接到手里。

  于是满心欢喜。

  反复确认,再承认自己心意。

  决心一定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

  但只是错误和错误的累加。

  他仍旧是“不值得”的那个。

  可悲之间原来也有因果,互相导向,再明了的那刻杜绝任何欺瞒,甚至是自欺欺人。

  所以他说,告诉白臻榆:“原来你没有喜欢过我啊。”

  恭喜你,没有喜欢过我。

  所以不存在所谓的放下与释然,眼前的人不是你心动时的那个,白臻榆,其实你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告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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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说了几句对不起,尹琦终于追到人,她攥住虞洐的手臂,有些气喘:“你干什么呢!?喊你也不答应。”

  被人拽住,才像是找回了神,虞洐漆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尹琦,半晌眨了眨,仿佛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般,弯唇笑笑:“尹琦。”

  “诶......是我。”,尹琦似乎想要叹气又生生忍住,“你......”

  “我没事。”

  此时的虞洐比尹琦这几天见过的都要平静,却让她莫名给了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至于这句“没事”所起的效果大打折扣。

  “不是,虞洐你......”

  尹琦妄图说些什么,却很快被对方打断,虞洐笑得近乎灿烂,可目光仍旧黑沉沉的,仿若不透光。

  “毕竟是陈燃婚礼,我要真把人拦着,事情就不好看了。做事不能这样不体面,对么?”

  虞洐不动声色地让尹琦松开手,语气听起来轻松,他弯弯眼,眼睫因此而细微颤动,跃起浮动的光影。

  “你还想问什么呢?”

  她还想问什么呢?

  盯向虞洐那双让人瞧不懂的眼睛,尹琦也同样反问自己。

  脑海里的片段零碎,是她每每回忆时刻意避开达成的、好结果。

  她只是有些不甘。

  “......虞洐,你还爱白臻榆么?”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她都在场,以至于这个问题问出口竟然显得有些艰难。

  她想问虞洐是放弃了么?不继续追了吗?

  但这些问题,似乎都不纯粹......

  尹琦抬起头,等虞洐的答案。

  “爱。”

  虞洐没有犹豫。

  同样的问题他一共答过三次,一次比一次确定,也就一次比一次斩钉截铁。

  他似乎不准备在隐瞒:“所以会追回来。”

  可悲的人就该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可悲是循环的因果,一日不解开就是一日的折磨。

  他为人糟糕又好逸恶劳,绝不想自己受一点苦。

  隐而不发的问题却得到了回答,尹琦却并未有自己想的轻松。

  “爱么......”

  尹琦轻声呢喃了遍。

  她问虞洐的话,被形形色色的人问过很多遍,真心回答的也就三次,但她与虞洐的态度恰恰相反......

  但也可能正是相反......

  尹琦眨了眨眼,终是没让情绪泄露分毫。

  “好......还真让我有些期待呢!”

  虞洐看向她,也像是看穿她,但聪明人对此事同样默契,纷纷选择闭口不言。

  就像尹琦不会问他准备怎样追,他也不会询问眼前场景是否和对方仍然能忆起的往事有些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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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表指针转动的声响似乎清晰起来。

  白臻榆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他当然是明白虞洐意思的。

  有太多的人说他们俩是天差地别的两人,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决计不会想到是伴侣的关系。

  这样的说辞听得太多,按照旁观者清的道理,应该是对的。

  可偏偏有时候他们极其默契,彼此互打哑谜,谜底只有对方知晓。

  白臻榆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倒不是汹涌激烈到不可忍的疼痛,只是从胸腔泛起的酸,逐步逐步延绵到四肢百骸,要烙下印迹来。

  是他剔骨疗伤无法剜去的毒素。

  他阖闭上眼,还是做了决定。

  他说过虞洐幼稚,但他自己未尝不是。

  一句“我可以爱上”,吐出得轻易,不知是对自我真有那样自信,还只是将语言作为伤人的手段。

  而如果是后者,或许已经达到。

  白臻榆转身,姚景站在他身后等他。

  是,姚景会一直等他,因为那句他不知何时会生效的承诺。

  当然,他可以说是姚景自愿,是对方心甘情愿地试谎。

  错了不会可惜。

  但真的如此么?

  希望的存在不是让人不愿接受本就不会改变的结果的。

  而给与这样希望的人,又算什么呢?

  “姚景。”

  白臻榆知道对方会应下,他看见姚景一点点攥紧拳。

  蓦然发现,人难过时,表情都差不多。

  所以他显而易见的感受到,又感同身受地生出些不忍来。

  但这样的不忍多么高高在上呢?

  以爱为名......

  “对不起。”

  掷地有声。

  比重锤落地的声响要震耳欲聋些。

  姚景听见的那瞬想。

  “这个对不起并不意味着其他什么,我希望你明白。”

  他见白臻榆低垂下眼睑,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

  对他而言难以接受的结果,对对方而言也未必不是折磨。

  可想通了和做到了,总隔着山川湖海的距离。

  姚景听见白臻榆说:

  “起码让你早一点上征途。”

  他缓缓松开了手,笑了笑:

  “这世上果然有很多东西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