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陆奇神情凝重,快步而来,“南疆王女在秋雁山遇刺!”


清晨,一道响亮的声音唤起了他们,庄继北刚刚练完剑,闻此消息,诧异问:“人怎么样?太子知道消息了吗?”温从也驻足静听。


陆奇道:“据说只是小伤,暂无大碍,太子殿下人早已赶到了秋雁山。”


庄继北乐了,他轻轻拿起剑,阳光下,指尖扫过,锋芒凛冽。


他似笑非笑:“秋雁山离咱们这里有多远啊?”说完戏谑地看向陆奇,陆奇低头思索:“最快也要五个时辰。”说完,他怔了下,一时无言,庄继北道:“行了,忙自己事儿吧。”陆奇点头应是,退下了。


待人走了,庄继北才嗤笑道:“我就说昨晚的蒋明启怎么那般尽职尽守,深夜了,还亲自巡逻,敢情是去太子府接太子了呀。”


温从道:“你有什么想法?”


“两种结论。太子能大早上就出现在秋雁山,必然是提前知道了那边会发生刺杀,要么刺杀的人就是他准备的,要么是有人要刺杀走漏了消息让太子知道了,不论是哪一个,太子都不吃亏,救了王女,得了南疆恩情,他都是赚的。”


“你倾向前者还是后者?”


“后者。”庄继北讥笑道,“他没那个胆子去设计刺杀王女,为了这么个不轻不重的恩情,划不来。昨夜他急召蒋明启去太子府,大概就是得到了有人要刺杀的风声,自己不敢亲自前往,叫了蒋明启打头阵。”


温从颔首一笑,“愈发聪明了。”


庄继北退了步,看着阳光下的剑锋,气势如虹,不愧是上品名剑,剑锋微微下压,剑身投射出一抹人影,那人影渐渐放大,庄继北头也不回道:“清醒了就赶紧走人。”


少年眉间紧蹙,审视四周,目光又紧盯着他二人,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庄继北扭头,轻佻一笑,“与你同欢的人?”


那少年一愣,身子定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好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喃喃道:“哦恩公啊……”


温从递了杯清水过去,“南疆人?”


少年一顿,也未曾掩饰,“嗯。”他喝了几口水,顺了顺嗓子,瞎编了个理由,“我爹是商队的,我跟我爹一起来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去那种地方,你都不怕你爹担心啊?”庄继北放下剑,“多大了?”


少年抿唇:“十六了。”


“好年轻啊。”庄继北唏嘘道,“我像你这个时候……”正准备来个教条主义教训,突然卡住,温从玩味笑:“你十六的时候在干什么?”


庄继北:“……”


国子监打架?时不时去下柳南风?


也不怎么光彩……


他嗐一声,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


昨晚这个少年本是被管家安排到了别的住处,也是他有本事,自己昏昏沉沉,摸索到了主院,寻了最大的一间屋子躺了进去,人挪也挪不出来,大半夜,也不想闹腾,庄继北和温从把房间让给了他,他们俩则去侧间和俩孩子一起睡了。


对晚辈,庄继北还是挺有耐心的,尤其是在对方小了自己十岁有余的情况下,大有一种后浪推前浪的沧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少年被庄继北这眼神盯得发毛,满不在乎道:“我们又不熟,干嘛要告诉你?”


“你昨晚可是直嚷嚷要给我说呢!”


“昨晚是因为我喝醉了,况且是我说我喜欢你的前提下。”少年眨了眨眼,“不过你长得确实不错,我挺喜欢你的,看你住的这地方也不怎么好,我有钱,有很多钱,你跟我在一起,我带你回南疆怎么样?”


“……”庄继北笑呵呵,“你小子真男女通吃啊?”


“我们南疆不比你们大梁尽是迂腐之气,怎样,走吗?”


“晚喽!”庄继北笑道,“你要是早几年,我说不定还真能考虑下你呢,现在我已经有郎君了。”


“谁?刚刚那位?”


“嗯。”


“那有什么要紧的,跟我一起走了呗。”他扬了扬眉,笑而轻狂,“我昨晚的话不作假,我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的。”


“你还是介意下吧。”庄继北一个巴掌扇到他后脑勺,“年纪不大,狂言却多,再说一句淫言秽词我真不客气了啊。”庄继北不予再谈,起身踢了脚旁边人,“清醒了就走。”


那少年也不留念,仍是那身紫袍,抖搂两下,站起身时,年少的面庞让他显得意气风发,阳光下的发丝都是耀眼的,临走时,回头望了望他,笑道:“我叫苏朝晖,告辞。”


南疆王女在大梁境内遇刺,终究是大梁的疏忽。


蒋明启也该是倒霉,勤勤恳恳一个月,为的就是这次使团觐见完美无缺,而后得嘉奖,不说升官了,至少也能在年底的文书上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会好了,虽说支援及时,但还是出了疏忽。


太子提拔蒋明启在兵部的权力,皇上又要打压,庄继北正好成了那块筹码,两方对峙,他夹在中间上下不得。一会儿罢了他的兵权,一会儿又恢复了,光领兵牌他就前后跑了好几次。


烫手山芋最终还是交到了他手上,太子盯着他说:“你可仔细点。”


庄继北忽然回首叫了句:“殿下,您说王女若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太子陡然厉色,疾步上前的那一刻,被丞相笑声挡住了,丞相对太子说:“殿下,人多眼杂,勿要让人笑话。”


太子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庄继北悻悻地。


和丞相同出宫门的那一刻,丞相对他说:“莫逞一时口舌之快,目光放长远。”


庄继北笑笑:“大人,我是真的心里没底。太子殿下在乎王女安危,我也在乎,可这王女就像个金饽饽,谁都惦记,我这人粗心大意的,未必做的能有蒋明启好。”


“你是在给我预警吗?”


时过无人之僻路,仅有他二人,庄继北笑了笑,不接话。


丞相蓦然道:“那个温氏还在你身边是吗?”


庄继北一顿:“温从吗?是的。”


“将你的话说与他听听。”


庄继北又一愣,没明白丞相突然提起温从的意思。


待回了府内,庄继北对温从说完,温从道:“丞相大人是担心你有危险。”


“怕太子告状?”


“不,怕你被南疆人弄死。”温从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小庄文,庄文笑的咯咯咯,忙往温从怀里钻,温从将他抱起,放回摇篮里,又换了温阳抱,轻轻道,“太子他不怕你,甚至他欣喜你有这个想法,疏忽职守还好说,若是你想刺杀,太子恨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南疆动乱,太子让你领兵,前去边境驻守,一则把你这个麻烦终于有正当理由送到边疆无召不得归,二则南疆人记恨你,定会千方百计要你死要你偿命。你的话得罪的不是太子,而是南疆。”


温从忽而一笑:“不过如果你真的有刺杀王女的想法,我会很高兴,她死了,我有办法让你开脱。”


庄继北立刻道:“不,我只是逞口舌之快,王女死了,局势就大乱了。”


“乱了不好吗?”


“我觉得应该慢慢来。”


温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良久,低吟:“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久战必衰。我的确很希望这位碍事的南疆王女死了,她死了,太子就少一助力。”


“她死了,还有别的王子能继承王位呢。”


“倘若没有了呢?”


温从拿起小小的木头勺子,从碗中舀了一勺奶,慢条斯理的给小温阳喂,小温阳喝的直吧唧嘴,嗓音软软糯糯,欢喜极了。


小温阳抬头仰望着温从,迷茫地摸了摸温从的脸,可能是不懂为什么对方眼底尽是阴鸷,那淡淡的杀意藏得极好,连庄继北也未能察觉。


见庄继北不说话,温从换了个话题,道:“王女两日后进京城,你有什么准备吗?”


庄继北嗓子一痒,“已经安排下去了,不会出差错的。”


“人迎到京城内吗?”


“怎么?”


“这会儿就进宫,向皇上奏请改为额济草场吧。”


“额济……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之前司徒要刺杀你的那个地方是吧?”


“……”


“去那边做什么?冬日里,哪里能落座。”


“前一个月开始京城就是太子以及蒋明启轮防了,两日时间,真查出什么不干净也不够你清理的,换个地方,草场开阔,真出了问题也能抓得住人去问责。”


庄继北隐约觉得这话中还有他意,寻摸不出来,温从已经带两个孩子回房间了,他坐在原地,苦思冥想,良久,才反应过来,温从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人也能抓得住?


既然已经让他去巡守了,自然不能出半点差错,可听温从的意思,像是这差错不论是在京城还是草场必然会出,京城不好为自己开解,但草场方便他抓人,他能顺利脱身。


思及此,庄继北问了句:“那你去草场吗?”


“危险,不去了。”房内传来一道婉转的嗓音。


一听这个回复,得,庄继北心中有数了。


草场肯定要有乱子。


温从如今和他说话都是点到为止,让他自己悟,就像现在,能悟到悟,悟不到那就算了。


两日后,额吉草场,冬草贫瘠,地面的白雪混杂在泥地里,一列列铁骑直策而过,黑压压一片,犹如万军过阵,空中盘旋着猛禽,展翅高飞,长空旋鸣,锐利的声响直击心扉。


为首之人一身沉甸甸的铠甲,下马时,铠甲落出重锤之音,漆黑的队列分成两队,空出中间的过道,密密麻麻的人群瞬时整顿,对着前方的庄继北拱手行礼,高声:“拜见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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