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目光同时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把寒芒四起的长剑被投掷在地面,顷刻间,地表裂开一道几尺宽的口子,石子四散飞溅。

  魔头笑容一滞,往后退了几步,随手结出一道屏障,在看清来人后,“不知阁下是?”

  红衣白发女子则不答,捻诀再出一剑,方才冷“哼!”一声道:“附我弟子之身,打我门派弟子,我倒想问阁下尊姓大名!”

  魔头手结屏障极快,剑锋刚至不到寸距,便被他格挡了回去。只听“咔吧!咔吧!”声响起,便见魔头左右扭动了两下脖子,似乎还未适应这副躯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血魔尊主!”

  澜栀接回剑,握剑指地,眸光森冷,:“不知阁下作何意思?”

  魔头与澜栀目光相撞片刻,而后,缓慢移开,诡笑又浮在了面庞上,道:“本尊被困万年之久,曾听一人言登道仙途最后一境,“琼境”已被封,而造就这一切后果的是你们苍城阁的长老,现如今,你们苍城阁那位长老被封在了“苍山之境”,为今之计只有打开苍山之境,我们才能找到“琼境”的入口,难道……你们不想登道仙途吗?”说到最后一句时,魔头的表情几愈癫狂,眼中满是贪婪和渴望。

  沐让尘在一边看的心惊,魔也能登仙吗?

  赤渊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道:“可以,但是很难。”

  只见澜栀冷笑道:”我派有史以来,只秉持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良好传统,至于为魔找到登仙之道,恕难从命!”

  “我劝你莫要不吃敬酒吃罚酒!”说完,魔头红瞳更瘆,周身魔气陡涨。

  澜栀不再废话多说,一剑抛出,手指灵巧结起一个复杂的法诀,那剑便挟风而起,一剑瞬间分出多剑,裹着白光,势如风火,穿掠而去。

  魔头也不是个吃素的,双掌分别凝出几簇火焰,对着那空中无数把剑锋,投掷了过去。

  剑光火光交错在了一处,几个来回,谁也没有落于下风,仿佛二人间的灵气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空中的一场激战虽让沐让尘看的眼花缭乱,但他却分外专注,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强者的战斗是什么样的,之前修仙修道也从未想过一定要战胜谁,保护谁,从始至终只是围着“随心”二字,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又无知。世上本就没有“随心所欲”四字,要么做个普通人,要么就一定要成为世间的强者。

  这样想着,他一时便觉得身上的疼痛减弱了不少,手指不由得蜷曲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这时,身上坠着的玉箫隐隐发出了一道光彩。

  沐让尘只觉有一股灵气冲入了血脉之中,说不清,道不明,但很温暖,轻柔的拂过每一处穴道。

  赤渊发现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沐让尘刚想开口说话,灵识便被一道无名力量强行拖入了气海之中,不由得他挣扎。

  这是……哪?

  沐让尘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周围一切都是苍茫,往下一看,居然是一片镜湖,远处是若隐若现的群山,而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湖面中央。

  他正疑惑,便听背后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灵识入窍,身躯便如同一样死物。”

  “什么死物活物的?这是什么地方?”沐让尘一转身,便见到了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灰白道袍,双手拢袖,慈和的看着他。

  “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等他……做什么?沐让尘双目朝他打量一番,从头到脚看似和普通人分别不大,但身上却没有一丝与人相同的活气,收回视线惊疑不定的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

  那人依旧笑着看着他,回道:“没错。”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沐让尘一口气不停歇的问了两个问题。

  那人收回笑意,目光却如水一般柔和,侧了侧身,望向远方的群山,道:“似人非人,不过一缕人间过客的执念,至于带你来这,是因为你堪破了无名书的第一层要义。”

  “可是,我……”沐让尘正要说他明明就是个废物啊,不就是突发一下感慨,就这,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人笑看了他一眼道:“就算是机缘巧合,你的机缘也是远远强过其他人的,孩子,你天生就是块修道的料,命途选择了你,不必自轻自贬。”

  被他这样一说,沐让尘顿时觉得自己要飘了,没想到,他一心想做个咸鱼,却还能在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听到这样一番赞赏自己的话,一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飘飘然,轻咳一声道:“谬赞了。”

  那人却没有把他这副样子放在心上,又道:“把你的灵器给我瞧瞧。”

  “哦。”沐让尘手摸到腰间系着的玉箫,正要解下,但一思索,这人会不会是个不怀好意的歹人?想着,解玉箫绳子的手略微一顿。

  那人一挥袖袍,道“呵,你觉得我若是歹人,又如何进的了你的心海?”

  被一眼看穿的沐让尘蓦的尴尬,心道,给他瞅两眼又不会少块肉,便不再犹豫抽出玉箫,递到那人跟前。

  只见玉箫在触碰到那人之时,竟通体泛出了剧烈的白光,那人接了过去,握在手中,仔细上下看了看,道:“以周身之气凝化,成于天地,又历赤狱之火,好一百年奇物!”

  沐让尘顿觉这人难道是个睁眼瞎?就很普通的一件器物,还能被人夸成这样,他都快要不好意思了,出于礼貌的拱手道:“不知道这位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又两眼放光的左右把玉箫看了个遍,边看边直赞叹:“真是好箫!好箫啊!”

  沐让尘看着他那爱不释手的样,一时语塞,然后,又重复了刚才的话道:“不知道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这回总算听到了,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立时,摆正了一副高人的姿态道“我传你使用这器物的心法口诀可好?”

  沐让尘:“这东西的驱使还需要心法口诀?”

  那人笑道:“对!你这器物可不一般,若非独特的法诀,就算是你自己也无法使用他,相必你自己也已经有了感受。”

  沐让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箫,他确实无法使用灵器,他原先还以为是自己修为不济,苦恼了好一阵子,却没曾想还有这一层关窍,想着,便问道:“我之前误打误撞的时候,血不小心滴在了那东西上面,结果,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不知道这东西未能填满那两处空缺,直接用心法口诀可有碍?”

  那人手指触到玉箫底端的那朵小红花,略一思所,而后,高深莫测的哈哈一笑,:“无碍,自是无碍,孩子,你只说你要不要学?”

  额……这个……当然是要学的,虽然他是极有当废材的潜质,但是扭不过老天爷偏要给他机会啊,既然做不了天生的天赋型选手,做个后天给开挂的当然是乐意之至了,因此,沐让尘转了个十分严肃的表情回道:“要学。”

  那人与沐让尘相视一眼,道:“如此,那我便教你。”说着,只见他手拿玉箫往后退了两步,而后,一手执萧摆了个不知道何门何派的剑招起势,道:“孩子,可要看好了,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都要记住。”

  “好!”沐让尘看着那人的举动心中莫名有些振奋。

  那人回看他一笑,而后神色无比肃穆,手执萧在半空划了个弧度,道:“这套心法叫沧海月明珠有泪。”

  说完,便一招一势的演示起来,从刚开始的循序渐进,到后面的变幻莫测,皆无一招虚华,招招有力却又恰到好处。

  沐让尘观瞻了半晌,一刻也不敢走神,那人所言一字一句皆默默刻在了心里,只是看了片刻,觉得很奇怪,心道,为什么那么诡变的剑法,没有让人觉得很凌厉的,反而给人一种很柔和错觉,像什么东西一样,像……水!

  那人一套心法练完,收萧归位,运了一口气,转头问沐让尘道:“都记下了吗?”

  沐让尘:“嗯,记下了。”

  那人又道:“我虽以剑法向你传授口诀,这一招一势你大可自行拆分斟酌。”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沐让尘的肩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授学方式,好自珍重。”

  沐让尘点点头,此人却是高人无疑了,想着,对那人行了拜礼,“受益匪浅。”

  那人收回手,缩回袖子里,“哈哈”一笑,转身而走,留下一句,“没学会的话,我也不会再教你一遍了。”

  沐让尘:……

  他凝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浩渺天地间,犹如一道孤鸿残影。

  顷刻后,空间崩塌,一个晃神间,沐让尘的意识又回到了最初始的状态。

  一睁眼,便看到半空中正打的火热的一红一黑。

  而身旁的赤渊依旧揽着他,姿势都未曾变过。

  沐让尘心道,莫不是他在心海中的那段时光于现实而言不过是一晃,一眨眼间?

  这样想着,他又往四周看了看,好像……额……就是……他想的那样。

  只是现下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身上痛了,倒觉得每一寸筋脉都有了足够的灵气,想到那人刚教完自己的东西,又瞅了瞅那边焦灼的战局,不妨产生了一股想要试一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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