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在前面走了好一会儿,带他出了院落门,沿着外出的一条路直走,然后又拐了几个弯儿,这一路上,赤渊都没在说过一句话。

  沐让尘几次想要开口问及,却又止住了。指尖在玉箫上摩挲了半晌才说道:“赤渊,就凭我们二人怕是打不过那些人吧?”

  那墨玉般的人没有答他的话,依旧脚步不停。

  沐让尘继续道,“而且,我们这般上门公然叫嚣,日后,传出去,也是我们的不是,这事儿,你毕竟没参与,其实你也不必参和进来,为我们出这一口恶气,不然,你回去吧?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万不能拖你下水。”

  赤渊听的耳边嗡嗡乱响,便用刀柄在沐让尘的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沐让尘惊道:“你打我做什么?!”

  就见赤渊一个眼神瞥过来,“废话真多!”之后,便一个足尖点地,往屋檐上飞了上去,衣袂飘飘,长发被风吹的四下飞舞,仙气十足。

  “嘿?”沐让尘看着他的背影,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见此,也提了口气,身轻如燕的追随其后。

  沐让尘刚上屋顶,就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赤渊带他来的是个什么地方,打量着扫视周遭一圈,四四方方的院落里栽了不少花草树木,有练功用的木桩子,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喝酒泡茶的石桌,跟他们住的那个院子一比,这待遇,不愧是内门弟子住的地方。

  他这一心下感叹,便不见了赤渊的身影,正在他目光乱转,四下寻找之际,从后侧传来一个声音。

  “小尘!快过来这边。”那声音压的很低,沐让尘却听到了,转头一看,居然是林春祁,他正极卖力的朝他这边招着手。

  沐让尘一见是熟人,便踏着瓦片走了过去。

  他怎么也在这?

  正不明所以的想道,只见刚走到近前,便有一群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林春祁兄妹俩,刀疤男,还有跟丢了的赤渊,他们都围在一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是?”

  “嘘!快过来,小点声。”就见林春祁伸出手把他拉了过去。

  沐让尘凑在其中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揭了一片屋瓦,不大不小透着光的口子,刚好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况,而这些人围着这洞口也正是在观察底下的动静。

  林冬汐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下看。

  沐让尘会意,伸着脖子往下看去,就看到两个身量差不多的男子,一个是白日里的出言无状的那人,一个是昨日的那个被唤作“玄成”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正坐在桌子旁喝着茶水,神色自若。

  而一旁的另一人并未打坐修炼,也并未宽衣而卧,而是在一边的床榻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了头,“找到了!”手里便多了一张刻着横七纵八红横的木牌,只听得那人欣喜若狂道:“有了它,只要我多加修炼,明年门派比试,我们绝不会在失利。”

  青衣男子不动声色放下杯子,道:“刘清,东西虽好,却要甚用,以你现在的修为,用此魔符,怕是适得其反。”

  魔符?什么东西?沐让尘听得莫名奇妙,往对面几张脸上扫过去,想问问他们是否清楚,却见那几人摇摇头。

  沐让尘只好继续低下头,就又看见被叫“刘清”的人往床榻上坐去,满不在乎的道“玄成,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青衣男子见他如此,沉默了良久,便也不在多加劝诫。

  好一阵没动静。

  沐让尘看的无聊,心道,所以他们几位便是拉他来一同做梁上君子的?

  便又听到下面有人说道:“听说你今日又和那几个外门弟子起了争执。”

  “霍!你说他们那几个没用的废物点心啊,也不算起什么争执,就无聊玩玩罢了。”那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青衣男子语气薄淡的道:“不过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和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就是看不惯那几个小崽子,苍城阁立派多年来,史无前例从外门招收弟子,说不定那些个人都是冲着咱们阁中的秘境来的!”

  青衣男子眸光微闪过一缕寒光,斥道:“刘清,莫要乱讲!小心隔墙有耳。”

  沐让尘一惊,小声道“不会被发现了吧?”

  就见那几人“嘿嘿”一笑。

  沐让尘眉头一拧,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在看去,便见青衣男子已经趴倒在了桌上,而那刘清则往后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榻上,两人皆不醒人事。

  沐让尘侧头往旁边一看,就看到赤渊趴在另一片被揭了个小口的洞处,正拿着一个短截小竹子往里面放在嘴边吹气,并且竹子的另一端伸入了洞口里面。

  “好家伙,原来你们早有预谋,但是里面都是修行之人,且修为都在我们之上,你们是怎么用迷香却不被他们发现的?”

  林春祁猥琐之笑还挂在脸上未退,“这当然不是一般的迷香。”

  “这东西叫迷魂香,无色无味。”林冬汐接口道。

  沐让尘看着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突然想起什么,立马蹲下身,把那洞口瓦片盖上。

  几人看着他这一迷惑行为,“你做什么?”

  沐让尘:“万一那毒气顺着洞口飘上来,我们吸了,被迷晕了怎么办?”

  林春祁则“哈哈”一笑道:“我身上带了解毒的香囊,你们离我只要不超过百尺之外,就算吸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沐让尘:……

  不早说,整的他直想给这人一个白眼。

  赤渊在一旁打断了道:“可以下去了。”

  说完,他先往下纵身跳了下去,而后,其余几人也都纷纷往下一跳,落到了地面上。

  “欸,你别说,这内门弟子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哈。”刀疤男着地之处,正是那张石桌,他站在光滑的石桌上,顺着桌板,玩心起的转个个圈。

  几人看着他,纷纷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好丢人!

  “走,进去。”赤渊对沐让尘道。

  “嗯!”沐让尘点点头,与赤渊并肩往里走去。

  后面几人也紧随其后。

  沐让尘进到屋里后,四顾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其实大部分修道之人都崇尚简洁,够吃的,够用的也就差不多了,其余什么杂七杂八的收藏,珍贵物什带出来的是极其少见的。

  林冬汐不知从哪找来一方墨宝,从袖子里拿出两根毛笔,递给了自家哥哥一根,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贼兮兮的一笑,用毛笔沾了墨水,“哥,那个交给你。”

  说着,她便拿着吸满了墨汁的毛笔,向趴着的青衣男子走去,只是忽的笔停在半空,原本是想画在脸上,但是又想到万一被发现了,肯定又要来找他们的麻烦,一时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你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就好了。”沐让尘适时开口道。

  林冬汐一听,对啊,挠挠头,便绕到了青衣男子身后,在他背后的脖颈上,落下了笔。

  沐让尘却是没有他们这般的恶趣味,对什么报仇雪恨什么的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了,反而想起那二人之前的对话,又是魔符,又是秘境的,一时来了兴趣。

  走到那刘清的边上,就见一块木牌掉在了那人的脚边。

  他蹲下身,正要去捡,手臂便被一人拽住了“别捡!”

  沐让尘往回看,是赤渊。

  就听见他说道:“这东西有邪性,是至阴至邪之物,沾上手便脱不开身。”

  闻言,沐让尘瞳孔一缩,立马把手抽了回来,差点好奇心害死猫。

  他盯着那块木牌细细一看,才发现上面确实透着些古怪的邪气,然后笑着问赤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赤渊这次倒没有往常那般对他表现出不耐,回道:“感觉出来的。”

  感觉?行吧。

  沐让尘只好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欸,这修道之人也供奉神像吗?”刀疤男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了放在最里侧的神龛上。

  “自然是有的,不过少数。”沐让尘解释道:“一般都是些杀孽甚重者,他们认为供奉神像可以消解自身的冤债,洗净罪孽,以防浊气入身,其实我认为嘛,不过是以求慰藉罢了。”

  “呵,这不就是自我安慰吗?这杀人也是杀,杀魔也是杀……”说到这,刀疤男立马打住了,惊恐道:“他们不会是杀人吧?”

  “这还用问吗?”赤渊在一旁冷冷回了句。

  一句话,说的几人皆头皮发麻。

  林春祁:“张大胆,你说你一个好歹以前是干土匪的,没杀过人谁信呐。”

  “真没杀过,我一个修行中人,岂会干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事。”刀疤男说着,对林春祁投去一个十分鄙夷的目光。

  林氏兄妹俩得偿所愿的发泄完了气,便收了东西。

  “气也撒完了,小惩大诫即可,赶紧撤吧,要是惹出麻烦,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沐让尘道,虽然之前这些人的确挺不是东西的,但毕竟不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他们也有一定的小人之嫌,况且人家是主,他们是客,终归还是要收敛些。

  几人都点点头,表示可以撤退了,只有林冬汐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往那刘清的腿上狠狠踹了一脚,方才作罢。

  夜色浓重,树影婆娑,几位少年踏着月光下的路径,回了住处。

  却不知在他们走后,那块刻着红横的木牌此刻正一缕缕的飘出魔气,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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