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人间马戏团>第96章 爱人艺术

肖必安有过两个女人。

明媒正娶的闻溪,现在的肖老夫人。

另一位,是他还年轻时候强行掳来的,曾经有实力并肩肖家的薛氏的独生女,薛白月。


肖必安年轻时当得起是个人物,当初薛氏企业定位在核净化主题,其所推出的产品销量暴涨,抢占肖家的市场,肖必安刚刚上位,利用他所能动用的政府资源和商业资源,将势头正猛的薛家扼杀。

要知道薛家的产业,即便是在如今的境外,地下城里仍有很多老旧空气净化器设备,制氧器都是那时薛家无偿支助的。


肖必安毁了他们的家族企业还不算完,据说还几乎杀光了薛家的本家人,囚禁了薛家掌事人的女儿。

薛白月是位强势的美人,重事业心,在和肖家对抗的这两年,她让肖必安吃了不少苦头,一开始将她带走,打定主意是让搓搓她的锐气。也可能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单纯。


闻溪那时早已经为他生下了长子肖阙云。

但她只能顺应渐渐失控的局面。

肖必安爱上了薛白月。


肖家老宅里种满了玫瑰花,以前其实是没有的,肖必安得知薛白月最爱玫瑰,曾经的家里有一扇窗,一推开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花田,花儿在阳光下娇艳盛放。为了她,肖必安安排下去,围绕肖宅种植了上千亩的花田,每到花开时节,就是一副艳丽的奇景。

老宅里有一座封禁的高塔,以前也是没有的。那是薛白月曾被囚禁的地方,是肖必安为她建造的一座囚笼。


肖老太太有时会想起一些从前的往事。

高塔之上有一扇窗,推开窗可以将整个花海尽收眼底。

曾经薛白月为了逃跑,以帘布和衣服成结拧成坚固可靠的绳子,放下窗口,想拽着绳子逃出去,但她没有成功……那座塔太高,而绳子中间一个结因为承重而松开了。她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


后来,薛白月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肖鹤雨。

闻溪怀肖莺雪的那段日子,也因为这个女人暗地里争风吃醋过,肖必安不允许她靠近那座塔,不允许她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


闻溪年轻时是真的爱肖必安,也是真的害怕他。

只有怀孕期间一时上了头,看见高塔下面居然没锁上,于是大着肚子闯了上去。


她爬了很久的楼梯,气喘吁吁的,先看到了从房间里冒出的暖光。她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咿咿呀呀的小孩声音,在一面折射的镜子里,闻溪看到了一个女人,身下裹着厚厚的毯子,嘴唇泛白,形容憔悴,和闻溪以前见过她高傲美丽的样子截然不同。

接着,镜子里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他搂过憔悴的女人,说了一句话:“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我会用心教导他,让他继承肖家。”


闻溪僵硬至极,听着她少年时就跟着的男人,也是她如今的丈夫,竟然对另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

但薛白月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用力去推开他,冷冷地发笑:“你真恶心。”

……


薛白月是跳楼死的。就在那座高塔上,费尽力气、费尽勇气,拖着一条再也没有知觉的腿,从那扇梦幻的窗一跃而下。给正盛的花儿更添艳色。

那时候肖鹤雨刚满14岁。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倒是像极了肖必安。


闻溪自认为她已经是这世界最可悲也最大度的女人了,但薛白月死后,一切矛头却指向了自己。

原因仅仅是,她不该在那一次薛白月被肖必安强迫出席肖宅晚宴的当天,在薛白月面前提到了她的父母。


郢州极上层的圈子就那么大,都是熟人。

闻溪和薛白月自然也是认识的,父母之间相互来往,俩人便见得多。


薛白月家人的死因,并没有论断,肖必安也不允许旁人在闻溪耳边说闲话。

闻溪这一提起,是无心,但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是恶毒,说她是故意提起,实际是恨不得逼死薛白月。


闻溪觉得无辜。如果传言属实,杀她父母的就是肖必安,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言,所有仇恨都可以暂且不提,就该她背负了这条不清不楚的人命?

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她不再年轻,心里再没有爱情的地位,一心只想顾好自己的两个孩子。


助理在前,替她推开了肖必安休养的房间的门。

养护工在房间里打扫卫生,看到她,停下手里在做的事情,喊了一声:“老夫人。”


肖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

养护工和助理一齐退了出去。


床上那个人正是肖必安,他刚做完开颅手术,头部水肿得不成样子,身体瘫在床上,向肖老夫人瞪着眼睛,嘴唇发紫:“滚……滚……”

肖老太太平静地望着他,一些事情的走向将在她指掌之间:“必安,搁儿要去找你最喜欢的儿子的麻烦了,你高兴吗。”


科研院最近也很忙碌。

徐晓东居然真的带领团队去到了境外,现在还安全回来了,这件事让他们这些徐院士的老同事们震惊不已。


天渐渐晚了,科研基地早早亮起灯,连着几栋大楼一片灯火通明。

生化层的走道里实验人员走动频繁,一个手插在兜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随意招呼过来一个人,把手里一叠资料交到他手里,道:“把这个送到肖老板手上,这些是他要的生物材料。”


年轻的实验人员问:“肖老板今天也在办公室吗?”

“嗯,别磨蹭,快去。”


年轻的实验人员走到无人的楼道里,一个拐角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尖锐的刀锋扼在他的脖子前面,他一后退撞上另一个人的胸膛,那声音他有些熟悉,对他道:“别动。”

紧接着,那个人夺了他的资料,绑住了他的手脚,蒙住眼睛嘴里再塞了团布,将他扔进了杂物间再从外面“喀啦”一声锁上。


办公室。

肖鹤雨站着办公桌前翻看资料,突然,灯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翻页的那只手指一顿,视线里,窗外其他大楼的光线透过窗口,昏暗地照射进来。


身后有脚步声,正在向他靠近。

肖鹤雨皱着眉,头也不回:“资料拿来了吗?这灯怎么回事?还不快找人去修……”


凌厉的刀锋在夜里乍现寒光,在他身后一闪而过,肖鹤雨心底涌现出奇异的感觉,后面也长了眼睛似的,在肖搁将要逼近时竟偏过身来,完全躲开了。再慢一寸,匕首就会从他身后刺破他的心脏。

肖鹤雨看见肖搁,不太意外,笑了一声道:“你来看二叔吗?二叔很高兴,不过,小孩子就不要玩危险的刀具了。”


“闭嘴吧。”肖搁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一心只想将他解决,奋力再攻上去,尖锐的匕首向他的脖颈掠去。

“境外好玩吗?搁儿?”肖鹤雨也不是个花架子,有几分真本事,一边躲开他的攻势一边语言骚扰,“听说你在境外遭遇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肖搁一顿,继续骂道:“你能不能闭嘴?”

肖鹤雨嘻嘻地笑,丝毫不见伤心的意味:“被人捅了一刀,你不去找该报仇的人,反而找上我,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果然是,他们团队里从没有秘密,有一个方毅还不够!

肖搁眼含厉色:“这样,杀你也绰绰有余了!”


他们打斗之间,撞翻了一旁的玻璃柜,肖鹤雨被直肖搁逼得后脑勺撞了上去,尖锐的玻璃碎片刺入了他的脖子,流下血痕。

肖鹤雨脱力地靠在碎裂的玻璃柜前,太暗了,肖搁看不清他身后的是什么,他双手握紧匕首,心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于是定了定心神,接着毫不犹豫地向肖鹤雨刺去,再靠近时,只见肖鹤雨忽然狡黠地一笑。


下一秒,肖搁感觉脖子一痛,然后整个人涌上一阵眩晕感,浑身发软。匕首被肖鹤雨轻松夺去,丢在一旁。

玻璃柜里装满了针管和试剂,肖鹤雨故意引导肖搁过来,借机撞开玻璃柜,在黑暗里拿到针管再给骤然轻敌的肖搁脖子上插上针管。


肖搁挣扎了一会儿,那股眩晕的感觉更甚,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肖鹤雨摸了摸脖子上的血,毫不在意地拿过一旁的纸巾一擦。他悠闲地踱步于肖搁身边,欣赏他双膝着地的模样,说:“只是让你暂时乖巧一点的药罢了。搁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肖搁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让他几乎看不到肖鹤雨。

肖鹤雨万分不解:“你这么讨厌我吗?你想杀死我?哈哈,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想挑拨我们叔侄俩的关系?”


“你把……言镜……”肖搁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言镜?”肖鹤雨听到这个名字,乐了,他决定不再隐瞒他这个可怜的侄儿,笑意愈盛,“他真的是言镜吗?搁儿,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不对劲?”


“……”

“你上次带走的那些幼婴,是我的第三代克隆实验体。你的言镜啊,早死了,哈哈,就是你见过的那场大火,你为了救你的小朋友,差点被火烧坏了脸你还记得吗?可惜啊,他还是变成了一具火烧得僵直的尸体,真吓人啊。”


肖鹤雨才是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 。

肖搁心中冷笑,却装作不解,又惊又惧,靠着桌脚稳了稳,随时保持镇定让自己不被那阵眩晕感支配,断断续续地道:“那现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肖鹤雨露出玩弄他人的喜悦和兴奋,纯粹的残忍,他细心地、体贴地向他解释:“言镜基因改造完成之前,谨慎起见,我取了言镜的细胞进行培育,作为第二代副本,叫做言西。言镜没了,一切从头开始,催生长素让言西长到我预期的年龄,他一直得不到我想要的基因,我的改造计划一拖再拖!直到他半年前被你带走。”

在肖鹤雨眼中,是他玩弄了肖搁。但肖鹤雨根本不知道,言镜没有死,人间马戏团开场的那天,言西和言镜完成了调换,在肖搁身边的,依然是小时候的那个人。


改造,改造计划。

就像肖搁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女孩,她叫白粥,很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被砍去双腿,缝合上鱼尾,被迫出台演出……

真是一个变态,疯子!


肖搁的脸藏在避光处,昏暗掩住了他的森森寒意,窗外的光投影在他面前,撒下一地冷色,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想……怎么对言镜?”

太久没有人听肖鹤雨说心里话了,他毫不掩饰他的目的,自语道:“我看到言镜,会想起一个故人。但每次看到他的眼睛,我就恨不得把他掐死。”


年轻时爱慕的女人,和一个粗鄙下贱的境外人生下的孩子。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美貌,只有他的眼睛,和那个该死的境外人一模一样。


肖鹤雨背面是窗,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眼底浓浓的疯狂和长久以来的执念,嘴里轻声道:“我很想她,有可能的话,我想再见见她。我可以换掉言镜的眼睛,换掉言镜的性别,我把言镜变成她。”

他说话间平静异常,不像在说多么可怕的东西,就像是吃饭睡觉那么平常。


“……”

肖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恶心,瘆人。

忽然起风,窗帘在夜色中飘动,冰凉的风一寸一寸地侵入他的皮肤。


肖搁握紧的拳无力地垂下,又握紧,他蹭着这风,勉强打起精神:“你真是有病。”

“你错了,这是一种爱人的艺术。”肖鹤雨哼笑,弯腰捡起丢在一旁的匕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


外面有人拿着手电筒走过去,边走边骂道:“哪个混小子把电闸关了,他妈的。”

下一刻,整个楼层都恢复了光亮。


“肖老板!肖老板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外面那人抬手敲了敲门。

肖鹤雨走过去,说:“没事,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出现纰漏。”

“好,明白。”


“我不想伤害你,但你真的太不听话了,小孩子不懂事就应该好好管教。”

肖鹤雨走到肖搁身边,扼住他的脖子,往墙板上用力一撞,这一下他的额头立即破了口,血从口子往下流,意识已岌岌可危的肖搁几乎晕厥。


肖搁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力,耳边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肖鹤雨手一松,提起匕首挑开他的上衣,他的后背果然有一道明显的刀口,他摇了摇头:“蠢,竟然真的让境外人伤了你。”


刀口之外,还有好几道暧昧的红痕,这绝对不是打斗出来的印子,见此,肖鹤雨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啊,原来是长大了。”


肖搁一抹额头上的血迹,死死地看着他面前的肖鹤雨,心里有无尽恨意。他知道肖鹤雨不会拿他怎么样,所以才敢只身而来,他只是想知道困扰他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那我妈妈呢?她的死也是因为你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鹤雨看够了肖搁这窝囊的样子,从肖搁身上摸出他的手机,丢在他身上,匕首指向他的脖子:“叙旧叙够了。咱们来做点正经事,现在打电话,把言西骗过来。让他一个人来。”

“……”肖搁瞪着他,不可置信地说,“你有病吗?”


“真的真的别再挑战我的耐心了,把他还给我吧,好不好?”肖鹤雨扣住他的脑袋,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尖锐的刀锋不小心挑开他的皮肉,癫狂的神色覆盖了他的整张脸,肖鹤雨语气越来越狂躁,“她是我的,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言杼自杀之前,拿她的细胞培养,那我就可以得到完整的、一模一样的她了!可惜,可惜啊。”

“自杀”。又是“自杀”。

肖搁模糊间想到,肖鹤雨真不愧是肖必安的儿子,和他一样是个自私自利的疯子,一个更加危险的疯子。


肖鹤雨凑近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他喊来。他不是你的小朋友,不是你的言镜,你听明白了吗?”

肖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死心吧。”


骤然一道强光照射下来,与他话音音尾同时落下。

窗框猛地震颤。


哗啦!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劈开玻璃,无数碎片在窗口炸得粉碎,肖鹤雨猝然回头。


那道人影悬一根绳索而来,越过桌面,一脚将呆住的肖鹤雨当头踹倒,他欺身而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头颅,语气森寒:“你找我吗?”


言镜!

肖搁瘫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半睁着眼看清了他的脸。


与此同时,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佩戴肖家标志牌的雇佣兵们纷纷冲上大楼,在实验楼引起了混乱,他们一脚破开大门,胸前长枪对准肖鹤雨,尊敬地喊了一声肖搁:“肖少爷!”

雇佣兵扶起肖搁,操着一口外地的口音:“肖少爷你怎么样?”


救兵来了,肖搁整个人松了下来,那阵眩晕感又重新席卷而来,他一句话都懒得说,显然不怎么样。


“……”肖鹤雨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处在怎样倒转过来的一翻境地,完全忘记了无数枪口正对着自己,他失了魂地看着言镜,道,“你……”

言镜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肖搁。心想,怎么肖搁又受伤了。

……伤害他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肖鹤雨眉尖隐隐抽动,眼中几分不可置信,又涌现出隐隐兴奋,盯着他道:“你不是言西,你是……”

“啪!”

枪口转了个方向,言镜抬起枪往他脑门上用力一抽,肖鹤雨话没说完,直接抽晕了过去。

言镜呵了一声:“老子是你爹。”


“哥哥,怎么处理?”言镜回头道。

雇佣兵捡起掉在一旁已经空了的针管,看清上面的小字,道:“嘶,他被打了一针管强效麻药。”


肖搁埋着脑袋,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

他打起精神一看,他已经被言镜抱在怀里,以这个姿势走了好一会儿。

身边是开路的雇佣兵,走廊里到处是被控制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实验人员。


“……”

肖搁选择装晕。


实验大楼外,言镜抱着肖搁走向一辆低调的车子。

章沅赫坐驾驶座,饶有兴致地对着车窗外吹了一声口哨。


言镜扶着肖搁进后座。

章沅赫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俩:“言镜,以前是章哥眼拙了。你不愧是咱们大京山出来的男人。”


肖搁听到章沅赫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说:“你这么在这里?”

章沅赫哈哈笑道:“嘿,不光我在,我京山的兄弟们也在这里。别说,你们那个肖家雇佣兵的牌牌还真好使,我从来没有这么顺利地进来过。”


“……”肖搁脑子里顿时冒出那个雇佣兵的口音。

章沅赫:“兄弟,你那些雇佣兵我也叫不动啊,事情紧急才出此下策嘛,我绝对没有想利用这个干别的坏事哈。”


肖搁头疼起来,想说,下不为例。

但另一道声音先冒了头,嗓音柔柔的,似乎很怕生:“章大哥,肖鹤雨呢?”

章沅赫朝副驾驶说:“你先别急,肖鹤雨还有点用处,不过不会留他太久。我们会完成你的愿望,让你亲眼看到他死。”


肖搁这才发现车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在后视镜里扫到一张冷白的小脸,过分白皙羸弱,带着一丝病气,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丝错处,分明的女相,艳丽至极,在灯下,眼睛里有一抹幽绿。

他注意到肖搁对他的打量,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这张脸,和言镜的脸几乎重合。

但更加准确地来说,他和肖搁曾见过的言杼的照片,相似到只有眼睛的细微区别了。


言镜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拉下肖搁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哥哥,你再看他一眼,我就要把你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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