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人间马戏团>第94章 境内境外

最近总是多梦。

肖搁看到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挥着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


肖搁问他:“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他转过身,可肖搁还是没看清他的脸,他说:“我是言镜,我要把自己埋掉。”

然后躺了下去。


与此同时,肖搁睁开了眼。

他和言镜的脸面对面,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外面换成了柔和昏暗的夜光灯,冷冷的宛如月光映照。


言镜不像往常,他喜欢最大面积地相贴,喜欢很紧地抱着,恨不得两个人揉作一个人。肖搁受伤之后,言镜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只有脸很近,像是防止肖搁睡着翻身弄到伤处。


肖搁想起做的那个梦。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东元1023年11月12日。

境内外对立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郢州京山边境最先开始重新修筑的安全墙被炸毁,炸毁的战线达到上千米,旧墙体作为第一道防线也没幸免。上百名建筑工人受难而死。

在边境驻军赶到之前,短短时间之内,涌入大批来自境外的偷渡者,部队受令实施抓捕行动,服从者押入警署监狱,拒不服从者就地格杀。

境内潜逃者仍在追捕名单上。


“听说了吗?时部长又被留置检查了,职权都被削了。”

一大早,肖搁他们都在部队的食堂吃早饭。夜光灯轮换成浅橙红的灯,像朝霞一般。


这些境外军哥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肖家雇佣兵们似乎和他们很有共同话题,吃完就约着去演练场来几场pk打枪。

时钟闷不做声地拿筷子不停戳面前的一碟咸菜,碟子快被他戳穿了。


食堂里闹哄哄的。

“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我们吧?又是因为这个项目?可我们试点都要结束了。”

“不是,听说是他搞了李家。时部长查出李家一堆罪证,从李局长到李小少爷,好像说之前境内的虫子就是他们家搞出来的,啧,还有,连李局有几个情妇这种事他都扒得一清二楚。罪证扔到议会,李谧没事,他倒有事了。”


“啊?李家?没听过,他们很牛吗?”

“抱上总统夫人的大腿了呗,现在我们肖议长存心打压时部长,这不正常嘛。”


“啪!”时钟一摔筷子,扭头骂人,“有病啊?让你们吵吵了吗?能不能闭嘴?”

他们立即转移阵地,换了个离得远的桌,小声说:“……操,忘了他也在这里了。”


时钟悻悻地转回来,脸色奇臭无比。

肖搁言镜在他对面,空气里似乎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暧昧的氛围。时钟脸色更臭了。


言镜对肖搁说:“议会内容我听过了。时邺在查仿制马戏团时,发现他们违规养了一批境外来的变异鼠,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很强。如果像之前的血蚊一样意外流出,后果不堪设想。”

肖搁点头:“难怪他这么冲动。”

不过,他没有想到,小姑她居然也帮着李谧吗?


段家。

“谁让他们私自行动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和我报备?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大首领勃然大怒,他气得浑身发抖,喊道,“去把鲨海给我叫来!操,老子去他爷爷的。”


手下颤颤地说:“首领,他……”

段老和魏哥在一旁喝茶,段老岿然不动,喝下一口热茶闭目养神。魏哥看了他们一眼,说:“鲨海带他的人已经逃到境内了,他要去投奔章沅赫。”


鲨海是自由派野生部队的话事人之一,是个很难控制的癫子,想一出是一出,无论什么馊主意想出来了从不和别人交涉考量,做什么永远冲在最前面,然后留给别人一堆烂摊子收拾。

“老子真恨不得把他剁了,扔老鼠堆里把他从头皮到脚趾生吃了,这个狗几把玩意儿,光会找事!”大首领烦心不已,“他妈的居然跑了!人跑了!才说好再缓缓的,睡醒一睁眼给老子这么大惊喜!”


魏哥也是微愠,难得带上责备的语气说:“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个人用不得。你当时说他无谋却有勇,可以当我们的枪使,我看,这把枪用得不怎么顺手。”

大首领有些尴尬,可不是嘛,这把枪自己装了子弹,现在到处乱飞乱打,留下一堆窟窿眼。就是一搅屎棍,把情况搅得更加乱七八糟了。


“境内,我们的人更得小心谨慎了,鲨海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魏哥眼神一暗,冰冷冷地说,“一旦被查出是境外人,稍有挣扎都会被当做潜逃者就地格杀。他们也是疯子,都乱套了。”

大首领道:“鲨海敢去投奔章沅赫,相信章沅赫会治治他们的。不过,魏巡师,现在肖必安是不行了,时邺也被人搞了,境内可就是肖莺雪的天下了。这个肖搁嘛,我听说他和这个婊.子关系还不错……”


墙上的钟忽地一敲,清脆地报了一声时间,到了正午十二点,段老睁开眼,他眼皮松垮,眼角堆起层层细纹,绿色混沌的眼珠也撇向对面的魏哥。

魏哥还是一开始维护肖搁的那句话:“章沅赫做担保,我相信他。”


大首领不安心,一开始他和段老绝不允许肖搁继续加入,收回抓捕命令已是最大的妥协,可架不住魏巡师坚持己见,还有言镜数次维护肖搁,他沉默片刻后说:“章沅赫做孩子时,和肖莺雪好到都要认姐姐了,现在还不是一样?我失去了哥哥,还有没见过一面的嫂子,留下个孤零零的言镜,我们还敢相信什么呢?”

言镜被鬼迷了心窍,被肖搁牢牢抓在手心。他们就是跟肖家命里犯冲。

但愿会发生奇迹。


“咚咚。”

电脑屏幕上数据快速跳跃着,检测到六十多种目标元素在设备近水域的含量正在持续下降,徐晓东坐在电脑面前,屏幕在他脸上照映荧荧的光,他说:“请进。”


季临双拎着个记录本转悠,许悦和谢娇围在另一台电脑前,他无事可做,去给来人开了门,顺便拉了个亮灯,招呼道:“哟,肖师弟。”


肖搁扫了一眼他脸上配的新眼镜,点了点头:“能看见了?”

“那是。当初敢绑我,就该想到这么一天,谁把我眼镜踩了谁现在老老实实给我赔了个新的。”季临双呲牙咧嘴地笑。


“少吹牛逼,谁去求的魏哥?还一口一个‘偶像’,‘男神’,真不害臊,”谢娇师姐一手搭在椅子,回头说,“师弟,你看起来恢复不错哦?”

“还行,身体好。”肖搁关门进来。


“言镜怎么没跟过来?他放心你一个人出门?”季临双煞有介事地插入话题。

肖搁推开他:“关你屁事。滚。”


许悦记录境外空气检测中放射性元素含量的变动情况,它相比水域下降得慢了太多,几乎没有变化。

核辐射重灾区通常采取掩埋、建筑封禁等处理手段,周边地区大批种植吸收核辐射的植物,或使用微生物处理技术。其余放射物质和灰尘混合在一起,随着流动的空气扩散,这种面积最广,最难以捕捉,对人的危害也最大。


他们目前做到的这种程度,对于整个境外来说,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也是项目工作启动后需要等待的漫长岁月中的极小极小的一部分,需要足够多的钱和设备,也需要足够多的时间。

梦想和现实存在太大的鸿沟,想象中一步之遥的距离,这其中需要太多人付出太多的努力。


许悦撇了肖搁一眼,笑了笑,说:“怎么这个表情?这其实都在我们预料之中了,算成功的,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家了。”

肖搁点了点头,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看一点,说:“时叔叔出了状况,批量生产的申请被冷处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无非是走不了正规流程,偷偷摸摸地进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于是徐晓东问他:“你有什么建议吗?”

“京山有科技园,有技术工,闲置厂房也有,只要有钱有技术,有章哥帮忙就不需担心。”肖搁偏过头,优越的侧脸轮廓完全暴露在光影里,眼里阴霾很重,“不过,地下城北一个叫作鲨海的小头头,他带走手下许多兄弟去投奔章哥,在境内闹得很厉害,原本政府对京山多有忌惮,京山一旦和境外混做一谈,政府加紧清扫黑暗地带,恐怕京山比其他地方更加危险。”


那确实不好办。境内政府对境外人忍受已久,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爆发,徐晓东思索道:“如果是这样,那不如直接在郢州,什么都方便,只要再小心些好了。”


回去路上经过演练场。

有一道围墙拦在中间,实打实的混凝土围墙,粗制滥造并不平整,看着掉渣,肖搁费了点力气攀上去。现在不比从前,好久没有锻炼过,身体素质掉下去一大截。


他蹲在墙头,将里面尽收眼底。

曝光灯打得很足,操场明亮,一排排队伍在跑道上小跑,个个身高体壮,扬起脚下灰尘,衣服扎在腰间,光着膀子,硕大的肌肉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在操场另一边,肖搁看到了魏哥。

背对着肖搁,领着几个兵打枪,魏哥个子不高,腿也有点瘸,但气势比他们足多了,是肖搁没见过的样子。


严厉地要求他们把枪架稳,在一串移动的靶子上砰砰砰发射,草扎的厚靶子都要冒烟了。

肖搁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那几个兵哥眼一斜,撇见肖搁,想往又不敢往这里看,眼睛一抽一抽的,手下发出的子弹全射歪了。


魏哥训了他们几句,转过身来,看见肖搁。

肖搁对他竖起指头“biu”一声,扬声道:“魏哥,我来看你了。”


魏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站在墙边,面无表情,仰头说:“什么事?”

肖搁想也不想:“周四下午三点,魏哥咱们‘电梯口’见。”


魏哥点了个头,并不多言,不过回去时一直紧绷的脸轻松了许多,嘀咕道“终于要走了”之类的。

肖搁哈哈地笑了笑,转了个弯,正准备往回跳下去。


不妙。

肖搁揉了揉眼睛,底下站着言镜,小脸雪白,正望着肖搁。


言镜刚从农场薅了许多新鲜蔬果回来,左手大包小包,右手提着两只咕咕长叫的大肥鸡,翅膀的毛要薅秃了,在言镜手里乱踢乱抓,挣扎不已,言镜丝毫不被影响,有点冷地道:“哥哥。”

肖搁一听他喊自己就心虚了,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角色开始互换了,而肖搁接受程度还挺高,抓住一边的灯杆借力,轻松跳了下去,顺手拍了拍沾了灰的手,便揽了他的肩往回走:“不生气。我在屋里待久了快发霉了,出来晒晒太阳,呃,晒晒灯。”


“下次要等我回来才行。”言镜偏头。

“行,我保证。”肖搁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周三晚上抽签,东哥要在资历深的师姐师哥之间抽出几个人,和洗消车队一起留在境外,继续维持机器运作和消除核辐射工作。

然后,有个临别宴。


肖搁好多了之后,病房留给了部队伤员,和言镜搬进了一个,类似于军舍这样的地方。其他人住隔壁,临别宴在东哥的“领导级”豪华套房。

言镜秉持着尊老爱幼,其实是没抢到,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双人间。


吃过饭,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话筒和投影仪,在东哥客厅搭了个临时KTV,隔着好几个房间都听得到季临双的鬼哭狼嚎。

“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砰!”肖搁一脚踹上了房门。

东哥人菜又爱喝,一喝酒就上头,就爱抓着别人跟他喝,肖搁被逮住灌了几瓶啤酒,浑身上下出了不少汗,回来脱了外套,只剩个短袖T恤,准备去浴室洗澡。


有句话言镜没说过,只在心里想想。

他觉得肖搁脱衣服的动作……虽然现在只是脱一件外套。很性感。

尤其是这种正经的,冷漠的目光,也可能只是脑袋放空时下意识的表情,特别让人产生一种将其破坏掉的欲望。


很奇怪吧。

言镜坐在上铺床栏边,盯着看了一会儿,身材削薄,腿很长很抢眼,拉扯间整个人显得很挺拔利落。


肖搁喝了酒,反应迟钝多了,一点也没注意到言镜的视线,从柜子里找了半天,翻出一件浴衣。

言镜喊了一声哥哥,说:“过来。”


肖搁侧过头看他:“做什么?”

脸也很好看,拽拽的,很带劲。


言镜笑道:“过来嘛,我和你说个事。”

肖搁丢了衣服,看他挂在上铺边晃悠着腿,一脸坏笑,不由得也笑起来:“卡住了?下不来了?”


言镜可怜地点头:“是啊是啊,救我啊哥哥。”

肖搁却不信了,说:“别玩了,下来,当心摔了。”


言镜哈哈笑了两下,翻身踩了一脚楼梯,从上面跨下来,一把抱住肖搁。

肖搁被他带得一晃,正想问他要说个什么事,言镜扶住他的伤部上面一点的位置,半推得两个人跌在下铺,言镜摸摸他眉间那道疤,然后吻了上来。

肖搁便无心问其他的事了。


他的脖子到锁骨,被言镜细细地啃咬,又痒又麻,越来越重的喘气声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言镜掀了他的上衣,吻到小腹,那里覆了薄薄一层漂亮的腹肌。

肖搁猛地绷紧了身体,往后一缩,胡乱抓到了他的头发:“好了,我身上都是汗,脏。”


言镜“嗯”了一声,又道:“不脏。”

他平息了一下呼吸,拉上肖搁被他扯得半开的裤子,又亲了一下他小腹的某个位置,说:“我亲一亲它,它能快点好起来吗?”


肖搁愣了一下,才想清楚言镜说的是他这个位置的另一端,那一道刀口。

肖搁拉起言镜:“我没有感觉了,好了应该。”


言镜往后摸到他后背,那里有一块缝过针的地方,微微凸起,看起来又红又肿。

“假如是我就好了。”言镜很轻地靠在他裸着的肩膀,“这种程度不会伤害到我,我恢复得很快。”


肖搁问:“因为诱变基因?”

言镜承认:“嗯。”

“所以这就是你没有底线伤害自己的理由吗?”肖搁掐了他的下巴,“痛在我身上,我不觉得有什么,但在你,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铺光影很暗,言镜凑过来贴了贴他的脸,又亲亲他的脸:“你喜欢我。”

肖搁偏头看他,诧异道:“你才知道吗?”


“现在也不知道。我瞎说的。”言镜弯了弯嘴角。

现在……也不知道?肖搁没明白,一扬下巴:“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挺多的。应该不要很久,你就能看到他了。”言镜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

肖搁蹙着眉:“什么?看到谁?”


言镜却不说话了。

这样抗拒的态度,让肖搁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一次他们吵架,勉强算得上是吵架吧,肖搁追问他为什么二叔以为言镜已经死了,又能坦然接受肖搁身边又出现一个言镜,言镜当时叫他不要问,也不要去查。


言冰那一次和他打电话,告诉他在章沅赫身边见到了一个人,长得几乎和言镜一模一样。

串联起来了。

肖搁好像明白了什么。


“喂!肖师弟!小言镜!出来玩啊,出来唱歌啊?”季临双在外面敲了敲他们的房门,像是醉糊涂了,耳朵贴在他们门口,嘿嘿地笑,“你们在里面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让我们也看看呗。”

“拉走他,快拉走,别发癫了。”是其他人的声音。

“他们真不出来玩么?”

“走啦走啦。”

“打扰了,好好休息哈!”最后一个师哥喊了一嗓子,也没有期待会得到回应,跟他们跑回去了。


慢慢又恢复了相对来说的安静。

肖搁感觉嘴有点疼,估计又破了。

衣服没穿,上半身凉飕飕的,脸上的热度也慢慢下去了。


言镜沉默了许久之后,好像想通了,蹭着肖搁的脸颊,像只猫似的卖乖,语气很软:“回家之后,我再告诉你吧。我不瞒你。”

刚好,肖搁说:“行。我也有要告诉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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