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回荡着苏志明看新闻的声音。
偶尔伴随一两句时政点评，倒是很有老一辈的风范。
视频刷太久，脖子酸痛。
苏志明活动下脖子，关掉屏幕，手机扣在一边：“钟识，你爸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有着落没？”
苏乘云看向后视镜。
本来想说什么，被钟识按住：“叔叔怎么突然问这个？您有人选啊。”
他本来只是轻松开个玩笑。
没想到苏志明真的打开手机，点开张照片：“是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姑娘，干活儿麻利，性格开朗，跟你岁数相配，家里边是做正经的烟酒买卖，不是坏人。”
苏乘云眉头紧皱。
想开口，钟识又捏了下他大腿：“这姑娘是挺漂亮的，不过我现在没法谈恋爱啊，叔叔。”
苏志明说：“哦，我忘了你是明星，那确实不该谈。”
他收起手机，多少惋惜：“之前跟老钟喝酒，他老是拉着我，叫我给你找个体制里的女朋友，说公务员大多上进爱学，性格又坚韧，将来等你成了家，他和你妈能省点心。”
想起来钟明志，苏志明笑道：“你说也是缘分，我俩这名字偏偏还一样，只不过颠倒过来。除了如此，哪儿都像兄弟两个，孩子也走得近，根本不分你我。”
钟识笑着附和，“是啊，叔叔，我也觉得太巧了。”
“你大伯现在还在贵州？”苏志明问。
“啊，对。”钟识说，“我大伯在忙他那个烟丝厂，我爸老让他过来玩几天，他都说没空，厂里离不开人。”
“烟丝厂是忙啊。”苏志明感慨，“我那一年去云南下乡公办，当地老乡好多都是自己种烟叶，然后拿到街市上去卖。收下来湿漉漉的烟叶。一晒完，十斤还出不来两斤，卖的都是个辛苦钱。不过有厂子跟机器，估计还方便点。”
他提起当年，钟识就变成竖起耳朵的小朋友，安安分分听苏志明讲故事。
苏乘云嘴唇抿成一条线，倒没表情。
可他知道，苏志明也是太孤独了，才这么喜欢跟哥哥聊这些。
父亲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人，宁可多做十件事，也要少说一句话。
他们这样的性格天生如此，对于一切竞争的名利太过淡薄，以至于走到哪儿，都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太冷淡。
到火锅店，钟识先进去跟老板交涉。
父子俩站在外头，没着急进去，倚着车子吹风。
都说秋高气爽，可夜间的风却是一天比一天凉，隐约有了冬季的冷感。
苏乘云犹豫之后，叫了声爸。
苏志明看着儿子，也是一声：“嗯。”
“你为什么给钟识介绍对象？”他诚恳地问，“你是很闲吗。”
要不是自己亲生的，知道他单纯疑惑不是找事，苏志明真要打他了：“这是你钟叔叔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和Sally不知道该怎么劝儿子结婚，又怕说的多了钟识不高兴，只好让我过来催一催问一问，看他怎么想的。”
“那你直接告诉钟叔叔吧，钟识有对象了。”苏乘云单手插兜，语气淡的像说我今天买了油条当早餐。
苏志明眯着眼，表示怀疑：“你怎么知道钟识有对象了，他是个艺人，天天拍电影，哪有时间谈恋爱？”
又一琢磨，“难不成是和身边工作人员？？早年不就有这样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着单身，最后还是跟经纪人助理好上。”
苏乘云不想扯别人，目视远方：“我也搞对象了。”
苏志明怀疑这小子是来气自己的：“你才22，你搞什么对象？你立业了吗，就先考虑成家？”
“那钟识为什么结婚？他也没立业啊，和我一样。”
“你哥27，马上三十，老钟和咏娴能不急？”
“……”随便吧，苏乘云突然觉得今天挺烦的，冷漠地讲，“反正我们俩都有对象，以后别介绍什么小姑娘公务员。他不稀罕，我更不。”
苏志明还没吭声，脑子呼的一转，刑侦思维占据上风。
他把苏乘云今天的反常和他对钟识的过分关心一联系，再结合这几句话，一瞬间，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你——”苏志明略带错愕，“你跟钟识。”
事已至此，苏乘云只想赶紧摊牌：“对，我和钟识。”
他说了两个主语，这句话已经结束。
然而苏志明没想到这一层，还以为后边有半拉没说完。一刹那，高高举起巴掌，冲苏乘云背上一拍：“你糊涂啊！钟识谈个女朋友，你凑合什么？时代是不同，可你也不能玩3p啊，更不能搞什么三角恋；让你妈妈知道怎么想？丢人死了。”
苏乘云：“……”
就你这样还当一把手呢？可玩蛋去吧。
妈的，大傻爹。
他正要解释，钟识掀开帘子：“走吧叔叔，里边留好位置，咱直接进去点单。”
话题中断，苏乘云咽下坦白，跟亲爹进火锅店。
一到冬天吃火锅的人格外多，这一路大厅里坐满了人，根本没有，才7点的样子。
服务员把父子三人带进包厢，拿来三份菜单，给他们介绍套餐。
苏志明看了一遍，问钟识：“你不是团购好了？用我手机付款，你把那个什么传给我，叫什么来着，点菜码。”
“……”钟识噗嗤乐了，“那个叫餐券儿。我本来团购，但感觉没有太多东西，干脆还是单点吧，想吃什么都可以叫。”
“行，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看着办。”苏志明说着话，戴上花镜，拿笔在单子上画了几个勾。
他坐这头，苏乘云和钟识坐那边。
两人跟小学生似的，自己画了想吃的菜，还得交换菜单。
看对方爱吃什么，有没有重复。
“就先这些吧。”就是见苏志明提交菜单，把自己和苏乘云的也交上去，“三份小料，再要一瓶老白干，陪叔叔喝点。”
“你不是不能喝酒。”苏乘云说，“老白干，舍命陪君子？”
“我不能喝，但你能啊。”钟识小声说，“难得和你爸一起吃饭，你不想喝点儿酒，聊聊天什么的。”
“我——”苏乘云觉得没必要，苏志明假装喝茶，眼睛止不住朝儿子瞟，看样子很在意。
他只好改口，“好吧，喝点儿，暖暖胃。”
苏志明挺满意，茶杯放下，脸上笑容止不住。
一边折腾餐巾纸擦桌子，一边哼歌，看得出心情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