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守秋僵直了身子,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满脸狐疑。

  小枣躲在霍渠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纪守秋,他感受到纪守秋和平常很不一样。

  霍渠摸了摸小枣的头,低声问:“怎么了?他是爸爸,你不认识了吗?”

  小孩子心思很敏感,沙发上的人是爸爸没错,可小枣觉得他很陌生,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于是摇摇头。

  纪守秋皱着眉,奇怪地问:“阿焕,他是我和你的孩子吗?”

  “嗯,没错。”

  在得到霍渠肯定的答复后,纪守秋眉皱得更紧了,倒不是不相信霍渠,只是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究竟忘了多少。

  那小孩还躲在霍渠身后,悄悄探出脑袋打量纪守秋,眼里满是害怕与恐惧。

  纪守秋被看得一阵心软,到底还是朝小孩子招招手。

  小枣犹豫了,他想亲近纪守秋,可纪守秋的感觉很奇怪,于是只能求助于稍微熟悉一点的霍渠。

  霍渠拉着孩子的手,安慰道:“去吧,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小孩慢慢挪了过去,纪守秋握住他的手,惊讶道:“怎么这么凉?冷不冷?”

  小枣摇了摇头。

  纪守秋看这孩子瘦小,看什么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此刻手心又这样凉,立刻心疼得要命。

  “小枣,”纪守秋帮孩子理了理衣服,“爸爸现在生病了.....”

  听到这话,小枣立马拉住了纪守秋的袖子,满脸担忧。

  纪守秋笑着安慰说:“不过没事的,爸爸现在有的事情想不起来了,你别担心,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孩子紧紧皱着眉,似乎还在怀疑纪守秋的话。

  “爸爸没骗你,”纪守秋转头笑看霍渠,“不信的话,你问问你父亲?”

  “父亲”这个称呼让霍渠一愣,继而五味杂陈。

  不过小枣目前还没有开口说过话,霍渠收起脸上的异样,微微点头,肯定了纪守秋的说法。

  小枣这才算相信了二人,慢慢爬上了沙发,像以前一样,窝在纪守秋怀里。

  霍渠看着两人,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显然,小枣并没有注意到父亲这个称呼。

  而纪守秋自觉两人是夫妻,小枣是他所生,当然认为霍渠就是孩子的父亲。

  霍渠露出苦笑,现在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可这却是纪守秋把他当成另外的男人才得到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羡慕,甚至嫉妒这个叫阿焕的男人。

  “阿焕?”见霍渠神色凝重,纪守秋小声叫道。

  霍渠回过神,“嗯”了一声,来到纪守秋面前。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霍渠说,“看到小枣和你相处的不错,不知不觉走神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到了小枣去上课的时间。

  小枣平时都会去康复学校上课,心理医生虽然说过小枣现在的心理状况还可以,就是迟迟未开口说话。

  福利院条件有限,小枣算是里面情况特殊的孩子,因此并没有教孩子手语。

  霍渠打算找个私教老师,教教小枣手语。

  “小枣,”霍渠抱起了孩子小小的身体,“上课时间到了,要尹叔叔送你?还是我送?”

  小枣怕生,但很聪明,他被霍渠抱在怀里,看看纪守秋,决定让尹叔叔送自己,让霍渠在家里陪爸爸。

  “好,那今天就让尹叔叔送你吧。”

  霍渠一眼看穿孩子的想法,尹柯准时到了霍家门口,贴心地把孩子接走。

  关好门,霍渠一转身就看见纪守秋的视线还落在门上。

  “尹特助是我的助理,小枣对他还算熟悉,没那么害怕,他也算尽心尽力,你不用担心。”霍渠以为纪守秋不放心尹特助,于是开口解释。

  而纪守秋不放心的则是小枣。

  “阿焕,”纪守秋眉间染上一抹担忧,“那孩子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霍渠连忙走到他身边,搂住了纪守秋的肩,沉声解释道:“小枣那孩子,自幼体弱,他患有缄默症,还有哮喘。”

  纪守秋十分震惊,他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纪守秋颤抖着身子,心感到一阵钝痛。

  霍渠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并不打算隐瞒小枣的病,但领养的事情是不能让纪守秋知晓的。

  “我们之间有些矛盾,吵得很凶,吓到孩子了。”

  “是什么矛盾?”纪守秋急忙问,“那现在呢?矛盾解决了吗?”

  霍渠掩下眼中的苦涩,“都解决了,没事了已经。”

  “那小枣......”

  “会好起来的。”霍渠沉声道。

  霍渠自知漏洞很多,但也许是他表情太过认真,纪守秋居然没有怀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紧皱的眉头松开,绽放出一个浅笑,纪守秋抱住霍渠的胳膊,“那就好。”

  霍渠脸色复杂,忍不住开口问:“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嗯?”纪守秋眨眨眼,随即把霍渠的胳膊抱得更紧了,“阿焕说什么我都信。”

  霍渠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曾几何时,纪守秋也是如此信任他,而他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现在的纪守秋,就像是存在于他的梦里,美好得不真实。

  但梦总会醒,霍渠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阿焕,”纪守秋轻声叫了一句,蹭了蹭霍渠的胸口,“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吧,我在呢。”

  霍渠语气毫无波澜,心里还是开始担心,如果纪守秋刨根问底,他又要编造多少谎言。

  “我有工作吗?”

  纪守秋的问题让霍渠一愣,马上又松了口气。

  “有,之前在观月楼里做菜,做的菜很好吃,不过现在已经辞职了。”

  纪守秋点点头,又笑着问:“那我有些什么兴趣爱好吗?”

  这个问题到把霍渠难住了,他根本不算了解纪守秋,含糊了一声,选择了不会出错的答案。

  “你平时喜欢做菜,还有照顾花草。”

  照顾花草这一说,是霍渠根据纪守秋在应然家帮忙推算的,至于做菜,纪守秋本来就在餐馆工作,这么一说,倒也没有毛病。

  纪守秋丝毫没有怀疑,笑着说:“那今天我来做饭吧?”

  “不行,”霍渠马上开口拒绝,见纪守秋表情一僵,意识到自己太强势了,忙放缓语气,“你现在还在生病,暂时不用做这些,等你好些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好吗?”

  原来霍渠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纪守秋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他偶尔还有些头痛,身体也困倦。

  于是答应下来:“好。”

  为了照顾纪守秋,霍渠选择在家办公,纪守秋看不见霍渠,心里就不踏实,但霍渠在工作,他也不好意思总是缠着对方,于是找了本书,随意看了起来。

  书是一本游记,作者写了所到之地的各种风景人文,纪守秋没出过远门,本应该对这些内容感兴趣才对,但他还生着病,吃的药也有些安神的效果,没一会儿就感到困意袭来。

  他哈欠不停,差点一头栽在书上,马上清醒过来,又偷偷用书遮住脸,打量在对面办公的霍渠。

  男人面容英俊,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凌厉,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盯得久了,立马把视线收回到书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但没看一会儿,又昏昏欲睡起来,如此循环反复。

  霍渠一直用余光看着纪守秋,他早就劝纪守秋回去睡会儿,可对方以早上睡多了为借口,说什么也要待在这儿,霍渠无声叹了口气。

  在纪守秋第三次栽到书上,差点从沙发上倒下去时,霍渠坐不住了,他刚站起身,客厅的电话响了。

  铃声很突兀,纪守秋看着起身的霍渠,生怕被对方强制送回房间,说了一句“我去接”后,一溜烟跑了,弄得霍渠哭笑不得。

  “喂?”电话那头迫不及待地说,“是小秋吗?”

  “嗯。”说话的男声有些耳熟,纪守秋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还是应了声。

  对方倒是很高兴,急忙说道:“我是向芒希,昨天见过的,我们是好朋友,你还记得吗?”

  “向芒希?”

  “对。”

  纪守秋想了想,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就在昨天,但昨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开始模糊。

  “对不起啊,我可能把你忘了。”纪守秋说着,语气中尽是失落。

  “没关系,”电话的另一方立马安慰道,“你现在生病了嘛,等病好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欢快的语气让纪守秋心中一暖,忍不住笑了笑。

  “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对方又问了一些关于身体方面的问题,纪守秋认真作了答复。

  有这样一个朋友能够这么关心自己,真是太好了,他一定会养好身体,马上想起对方的。

  “小秋,”听筒里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甚至透着一股紧张,“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是说阿焕吗?”

  “对。”

  纪守秋笑了笑,不忘悄悄看了霍渠一眼,“很好啊,他没对我做什么。”

  向芒希悬着的心稍稍落下,“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约好之后来找纪守秋玩,最后,向芒希让他把电话给霍渠。

  纪守秋把电话交给霍渠,自己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他手里拿着书,心不在焉地翻着,另一边的霍渠不知道在和向芒希说什么,纪守秋悄悄看到,霍渠的神情很严肃,甚至有点恐怖,隐隐有些不耐烦。

  纪守秋没多想,因为困意袭来,他很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