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赵义的电话,纪守秋立马向学校请了假,飞奔回家。

  他的小早要回来了,他找了整整三年的小早。

  然而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警方抓到了之前没找到的刘铁,刘铁承认马有奎把孩子给了他,他把孩子卖给了另一个人贩子,有人在C省见过这个人贩子。

  线索再次中断。

  纪守秋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他决定退学,去C省找小早。

  爷爷和辅导员把他劝了回来,见纪守秋失魂落魄,三年来,他每天饱受悲痛与自责的煎熬,他的同学向芒希也知道这些事,怕他生病,拉着他去了心理医生,辅导员也和学校商量,让他先休息一阵。

  孩子消失了,纪守秋的魂好像也丢了,他原本大学成绩不错,可是最后成绩平平,草草结束了大学生活,进了当地一家小零件厂当会计。

  毕业一年后,此时距离小早被抱走已经过了四年。某天,纪守秋接到警方电话,说是抓到了一个盗窃团伙,发现一人有过拐卖妇女儿童的前科,继续查下去,发现刘铁转手的人贩子就是他。

  面对警察,人贩子说他把孩子卖到了B省的一户偏远山村。

  警察找了这户人家,小早被卖的时候才一岁多,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特征,诸如胎记之类的,纪守秋身为孩子的爸爸,不知道现在小早的模样。

  纪守秋打量着破败的房屋,可他并没有看见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户人先是撒泼,否认自己买过孩子,但在警察的证据下,只得承认因为老来无子,才有了买孩子的念头,在人贩子的指认下,他们承认买了小早。

  “小早呢?你们把我的小早怎么样了?快把小早还给我!”纪守秋着急地问,而对方支支吾吾,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他,他不在这儿......”

  “那他在哪儿里?”纪守秋激动地拉住对方的衣领,几个警察忙把他拉开。

  “说!你们把孩子弄去哪儿了?”一名警察厉声质问。

  “卖,卖了。”对方哆嗦着说道。

  小早可能是在被贩卖的过程中淋了雨,又没有接受及时的治疗,身体不好,二人动了不想要的心思,刚好工地上的一户打工人,也想要个孩子,他们便转手,又将孩子卖了。

  纪守秋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的小早这般命苦,一切都是因为他没照顾好他。

  纪守秋顾不上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找到小早的信念支撑着他,一定要找到孩子。

  这对夫妻平日都在工地上打工,打工的工友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卖了孩子的那户人,已经走了,接下来,又是漫长无边的等待。

  又过了一年,警方才有了第二户人家的消息,此时小早应该六岁,距离他被抱走已经过了五年。

  第二户人家在A省打工,找到的时候夫妻俩不在,只有一个痴傻的老人,村里人表示,夫妻都在外打工,几个月都不回来。警方找了近半年,才等到这对夫妻回来。

  他们带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身体瘦小,看不出年纪,经过DNA比对,发现男孩和纪守秋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而接下来的消息,更是让纪守秋陷入绝望中。

  “我们是从老李那儿买了孩子,不过,”妇女眼睛一转,挤出了几滴泪,伤心地说,“那孩子命苦,身体又弱,后来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又不听话,平日都留在家里,和老人待在一起,等我们打工回来,那孩子竟然自个儿跑了——”

  “你胡说,那不是我的小早——”纪守秋激动地打断。

  “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村里的其他人,是老人没看好孩子,他自己跑的,真的不关我的事。”说完,又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警察叹了口气,刚才来时已经注意到,这里还是处于深山,并没有监控,村里的人很团结,估计已经统一了口径,再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事情耽搁了那么几年,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警察为难地看着面色惨白的纪守秋,只能安慰说:“请做好准备。”

  话并没有挑明,可纪守秋还是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小早身体又弱,又不会说话,那么八成已经......

  纪守秋不敢再想下去,他急忙回了家,不敢告诉躺在床上的纪守春真相。

  曾经年迈但精神抖擞的老人,如今虚弱地躺在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着,气若游丝。

  “孩子......找到了吗?”

  纪守秋眼睛通红,知道爷爷大限将至,自从小早不见后,老人和他一样活在愧疚中,身体越来越差。

  他忍住眼泪,握着爷爷的手,轻声说:“找到了,小早找到了。”

  纪守春松了口气,回握住他的手,“好,好,好。”

  纪守秋把头抵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生怕自己露馅,“只是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我暂时不能接孩子来见您。”

  老人仿佛终于卸下重担,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困难地开口:“小秋,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往前看。”

  “好。”

  老人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这一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摸一摸纪守秋的头,可终究没能如愿。

  手无力地垂下来,含笑闭上了双眼。

  “爷爷。”纪守秋哭着,难以相信爷爷的去世,现在,他连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纪守秋埋头痛哭,整整三天没出门。

  再次打开家门,他好似已经整理好心情,处理了爷爷的丧事,收拾了东西,孤身前往A省,他相信,小早一定还活着!

  在A省,纪守秋遇见了向芒希。

  向芒希对于他的经历心知肚明,纪守秋怀孕晕倒,就是他把对方送往的校医院,心里还惊讶了一阵,因为纪守秋做出的事跟他本人严重不符。

  两人本是同学,不过由于纪守秋休学一年,两人成了前后辈。说起来,纪守秋因为找不到小早而抑郁,精神崩溃的时候,还是向芒希拉住他去看心理医生。

  这位同窗讨厌学会计,一切都是家里人所逼,而他本人则青睐于做菜,从7岁进厨房的那一天起,就立志要成为一名厨师。向芒希瞒着父母,偷偷考了厨师的证,最终与家庭决裂,毅然来到A省,仅28岁就成了当地有名的餐厅——观月楼的主厨,要不是他做菜有天赋,又肯吃苦,勤学苦练,还不一定能实现他的梦想。

  纪守秋来到A省,碰巧遇到了向芒希,两人曾经因为小早的事吵过一架,向芒希觉得纪守秋太执拗,直到纪守秋告知自己是弃婴才住了口。

  两人在路边摊放肆地喝了酒,接着又哭了起来,就在纪守秋说出桌上菜所放的调料后,向芒希又点了新的,这才发觉纪守秋居然一口就能辨出菜里所放的调料。

  “秋儿,你应该成为一名厨师啊!”

  他激动地搂住纪守秋,纪守秋则是不明所以。

  凭着这份“奇怪的”天赋,在向芒希的介绍下,纪守秋也进入了观月楼,当然不是做菜,他练了两年,勉强才能站在砧板前。

  那次吵架反倒让两人成为了交心的朋友,纪守秋决定在A省安定下来。

  他在观月楼打工,还会接一些会计的私活,勉强也可以支撑日常开销,但他最希望的,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小早。

  兜兜转转,他已经27岁,爷爷去世的话还留在耳边。

  往前看吧,小秋——

  纪守秋想,爷爷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谎言,却没有戳破,自己真的应该往前看吗?

  纪守秋决定去福利院,看着那些没有享受家庭关怀的孩子,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他的小早现在是变成什么样了呢?

  他叹了口气,也许自己该做点别的了。

  纪守秋注意到了福利院里的一个男孩,他每次都躲在一旁,也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纪守秋悄悄靠近他,每次张口想搭话,那孩子便飞速地跑了。

  在舒云婉的帮助下才得知,这孩子大概7岁,是被人遗弃的,被一对玩摄影的情侣捡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患有后天性哮喘,还有缄默症,从来没有人听到他开口,医生说应该是后天环境造成的。

  小早也该7岁了,男孩的身世让纪守秋甚为心疼,他无法想象男孩身上发生了什么,在那个瞬间,纪守秋动了领养的心思,而巧合的是,福利院给男孩取名为小枣,理由是:捡到男孩的时候,他手里捏了一颗甜枣。

  或许,他是来救自己的——

  纪守秋一有空就往孤儿院跑,小枣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渐渐卸下心防,只是还未曾开口说话。

  后来他正式提交了领养申请,在舒云婉的帮助下,获得了福利院的同意。

  他牵着孩子的手,孩子看着他,微微一笑,而纪守秋也温柔地笑了笑。

  手掌将孩子整个小手握住,纪守秋心想: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了,我的小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