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住一屋的事情自然不能让纪守春知道。

  阿焕当然也明白,所以一大早提前起来,收拾好东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他打算煮面,可以的话再添点鸡蛋。

  直到面条糊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忘了不会做饭的事实。

  人的记忆真的很神奇,他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昨晚却还记得怎么解数学题。

  “还是我来吧。”

  纪守秋处理了糊掉的面条,重新烧了水,阿焕面色尴尬的站朝一边。

  “看来你不会做饭。”

  “是。”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缠绕上阿焕心头。

  他见自己在这儿帮不上忙,于是拿了扫把去外面扫雪。

  纪守秋突然意识到:那昨晚的洗的碗......

  他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阿焕拿了扫帚,在外面笨拙地扫雪,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滑稽。

  趁对方没进来,纪守秋把昨晚的碗拿出来看了又看,最终还是重新洗了一遍。

  三人吃完面条,阿焕照例要去洗碗,纪守秋知道他一定没干过家务活,连忙表示一起洗。

  “你叫他阿焕?”

  “对,昨晚我们一起取的,没个称呼不太方便。”

  纪守春想想也是,男人没个名字,叫起来的确不方便,取个名字也好。

  河村有拜年的习俗,没一会儿,敲门声陆续响起,是村民们来拜年了。

  大家相互说着美好的祝愿,纪守秋拿出早已准备的水果糖,分给拜年的孩子们。

  大人们则一边寒暄,一边悄悄打量阿焕,显然对他这个陌生人很好奇。

  不过很快被纪守春找借口打发了回去。

  倒是有一家姓马的,跟纪家往来要密切一些。

  马家男人叫马有奎,身材壮实,嗓门大,妻子叫杨丽,两人还有个女儿,不到上小学的年纪,进来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把一家子送走,纪守秋笑着问:“累不累?”

  “不累,大家都挺热情的。”

  村里人好客,河村人少,总共就那么些人,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也互相帮衬着。

  之后,纪守秋带阿焕去了自家田地。

  “你看,就是在那里发现你的。”纪守秋伸手指向旁边一块空地,和当日没什么太大差别。

  “真的很谢谢你救了我。”

  阿焕再次道谢,他认真地看着纪守秋。

  而纪守秋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面容,没来由有些心慌。

  “不用客气。”他忙转过身,又带阿焕往别处去了。

  冬季农闲,纪守秋正放着寒假,带着阿焕这样走走转转,算是熟悉了这片地。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嫩芽吐绿,纪守秋也到了开学的日子。

  六月份就要高考了。

  纪守春之前搞了一块地栽种橘子,阿焕在家里也好,可以帮帮忙。

  高中离得远,纪守秋并没有住校,坚持要回家。

  某天晚上回来时,老远就看见家门口亮了一盏灯,隐约还有个人站在门口。

  走近一看,不是阿焕又是谁?

  “怎么不进去?”

  “想着你快回来了,闲着没事做就出来等你。”

  纪守秋往屋里走,阿焕却注意到他脖颈上的一抹黑色,十分显眼。

  “这是什么?”

  纪守秋了然,说道:“信息环。”

  “有了这个环呢,就可以保证Omega的安全啦,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散发不出去,可厉害了。”

  纪守秋说着朝屋里走去,而他带起的一阵风,则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阿焕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嗅觉可能出问题了,这股味道微酸又带有清甜,感觉很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他没放在心上,也跟着进了屋。

  虽然不到夏天,纪守秋还是觉得出了一身的汗,他放下书包,拿了瓢准备到院子里去冲个凉。

  其实他一直随心所欲,可能是被连日的作业轰炸搞晕了头,平时洗澡都会去小隔间,偶尔太忙了才会在院子里将就。

  纪守秋脱下衣服才反应过来,家里不止有爷爷,还有一个Alpha。

  家里的农活纪守秋都是能帮则帮,但上了高三,闲暇时间大幅度减少,爷爷让他学业为主,还好阿焕力气大,帮着干了好些活。

  纪守秋曾经跟爷爷谈过,只记得爷爷抽了口烟,悠悠道:“力气倒是很大,就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没种过地。”

  纪守秋心道也是,对方刚来的时候,碗都不会洗,更何况种地呢?

  他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目光回到了灯光下的阿焕。

  对方正在收拾明天要用到的农具,纪守秋打量着,阿焕好像长结实了不少,灯光映射出优美的下颌线,背着光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纪守秋琢磨着,舀起水从头上浇下,眼睛却没从阿焕身上离开。

  屋外好像有虫子在叫,纪守秋心里乱糟糟的,他胡乱地冲着水,仿佛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

  纪守秋寻思冲个凉也冲得太久了,拿过身边的衣服准备套起,屋里的阿焕却突然走出来,震惊地看着他。

  他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短袖和短裤,只是全身都湿透了,柔软的头发贴在脸上,湿透的白色短袖下,是隐隐绰绰的另一番美景。

  阿焕注意到额角的一滴水珠,轻轻滑落下去,掩没在胸口。

  “抱歉——”阿焕别开了眼。

  “没,没关系。”纪守秋结结巴巴道。

  他手忙脚乱地扯过衣服穿上,急急忙忙地进屋了。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阿焕再次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他想起来了,纪守秋信息素的味道,像西柚。

  屋内纪守秋心静不下来,平日里很快就能解决的作业,写了好一会儿也没写完。

  他先是觉得脸上要烧起来,又觉得心脏砰砰乱跳,房间里闷得吓人。

  在动笔解完了物理题之后,纪守秋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去外面找水喝。

  没想到阿焕也在喝水。

  “你要喝吗?”阿焕问。

  “啊,嗯,”纪守秋努力不去看他,“你先喝吧。”

  干净的水就放在一个小缸里,阿焕喝完,又重新拿碗舀了,递给身边的纪守秋。

  水还没咽下去,纪守秋突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怎么觉得那么别扭?

  一口水差点被他吐了出来,又强行咽了下去,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被呛到了,然后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

  纪守秋怀疑此刻自己是溺水的鱼,空气被一点点抽离。

  不过,他感到后背传来手的触感。

  轻轻地拍抚着,温热的手感透过背脊,传到了心脏的位置。

  纪守秋在咳嗽声中,听到了心脏的吵闹。

  等他渐渐缓过来,背部的触感更加清晰,他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指腹上薄薄的茧。

  纪守秋立马绷直了背,而阿焕的手也在此刻离开了。

  “好些了吗?”

  “嗯。”

  纪守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房间里写作业了,脚却仿佛灌了铅,动也动不了。

  “小秋,怎么了?”纪守春的声音突然想起,看来两人把爷爷吵醒了。

  “没事,喝水呛到了。”纪守秋大声地回道。

  老人没应声。

  “那么,我回房写作业了。”

  “好,我也有些东西要准备。”

  阿焕率先走开,纪守秋看着对方的背景,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两人依然同住一个屋,只是每次都等纪守秋睡熟了,阿焕才会进来。

  他应该比纪守秋大上几岁,纪守秋平日没什么朋友,和阿焕走得近,但那天过后,纪守秋察觉到对方有意无意在避开自己。

  他有些难过,心底还泛起阵阵苦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时间很快来到夏天,高考的日子近了,家里的橘子也培育得不错。

  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

  纪守秋翻了翻书包,发现自己没带伞。

  他站在学校门口,同学都已经走得差不多,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天黑得仿佛要压下来。

  眼看雨一时不会停,纪守秋踢踢鞋子,心想回到家天一定黑了。

  紧绷的情绪随着考试结束而消散,纪守秋蹲在地上,慢慢等着雨停。

  手指点着破损的鞋子,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陌生的脚。

  阿焕应该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喘息声还未消去,伞上不断有水低落。

  纪守秋注意到,对方的肩膀处湿了。

  “你怎么会来?”纪守秋问。

  要知道,阿焕从来没有来过学校。

  “知道你没带伞,边打听边过来的。”阿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好像真的看到了打着伞的阿焕,一边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冒着大雨,一边像路过的人打听。

  路上行人稀疏,想必花了不少时间,纪守秋心里一热。

  “你衣服都湿了。”

  “没事,”阿焕把伞递给纪守秋,自己则背过身体蹲下,“上来。”

  “你干嘛?”纪守秋不解地问。

  “前面的路积水了,我背你过去。”

  纪守秋朝前看了看:“没有啊。”

  阿焕没动,继续说道:“出去走一截后就开始积水了。”

  “还是我自己走吧。”

  纪守秋想了想阿焕在雨中背着自己的样子,脸顿时变得通红,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阿焕轻叹了口气:“鞋子湿了怎么办?”

  “可阿焕的鞋子也会湿。”

  纪守秋给堵了回去。

  “积水的路,两人一起打伞的话会淋湿。”

  顿了顿,阿焕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想让你淋湿。”

  “啊,哦,”纪守秋呼吸一紧,“这样啊。”

  他眼睛转向蹲在地上的阿焕,洇湿的衣服直入眼帘。

  “所以,上来吧。”阿焕转头说道。

  纪守秋不动,阿焕就一直保持姿势。

  半晌后,纪守秋才听到自己愣愣的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