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上的叉画了六个,岑柏言还是没给宣兆发消息。
可恶的岑柏言,可恨的岑柏言,该死的岑柏言,讨厌的岑柏言。
饶是宣兆这么能沉住气的都有些耐不住了,但他就是死死绷着一股劲儿,怎么也不肯先和岑柏言认错。
宣谕知道了这件事笑得合不拢嘴,调侃宣兆说:“这还是我儿子吗?怎么这么幼稚了?”
宣兆抿了抿嘴唇:“这和幼稚不幼稚没有关系,是面子问题。”
“那柏言也要面子的呀。”宣谕说。
宣兆板着脸:“他错的比我严重,所以他应该先和我道歉。”
宣谕又捂着嘴偷笑:“还说自己不幼稚。”
宣兆总是不自觉地把岑柏言的优先级排在自己前面,因此在他看来,他的腿疾是小毛病,岑柏言发高烧才是大问题。
由此可证,岑柏言隐瞒他发烧的事比他隐瞒岑柏言腿伤的事更严重,岑柏言应该先认错。
他把这套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逻辑告诉宣谕,宣谕见儿子一本正经分析问题的样子,抬手捂着嘴,肩膀上下耸动。
宣兆很无奈:“妈,你笑什么?”
宣谕摆摆手:“没什么,妈妈觉得你说的很对。”
·
岑柏言也是这么和陈威说的。
“他都做手术了也不告诉我,你说说,这事儿我能不生气吗?”岑柏言叼着烟。
陈威点点头:“这是挺让人生气的,那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到他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岑柏言说的很坚决。
“行,哥们儿,”陈威在视频里竖起一根大拇指,“忒有男子气概了!咱大老爷们儿就是应该这样,谁先低头谁是狗!”
岑柏言表示赞同。
陈威说:“那你这回可真得憋住了,千万别眼巴巴地先去找他,不然他以后变本加厉我和你说!”
“必须的,”岑柏言没告诉陈威昨晚他差点儿没忍住给宣兆发消息,老神在在地说,“我是不可能先服软的。”
陈威用力一点头:“没错!咱爷们儿就是要硬气!软是不可能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软!”
岑柏言呼出一口气,在袅袅升起的白雾里问:“那你觉得他什么时候能认识到他自己的错误?”
“......你这才冷战几天啊,”陈威说,“你不会这就撑不住了吧?”
“怎么可能!”岑柏言哧了一声,“你要是不提起他,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也就六个整天又十三个小时没联系罢了。”
陈威:“......”
挂断视频电话,岑柏言心里烦的很,靠着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宣兆这几天在干嘛,公司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睡好觉没有。
操!真他娘的烦心!
这马上就要七天了,撑不住了,真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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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兆在日记本上画下了第七个叉。
叉完了他觉着还不够,在下边又补上了一句话——岑柏言是狗!!!
最后一个硕大的感叹号落下,他轻哼了一声,冷着脸冲了个澡,钻进被窝,抱着岑柏言的睡袍闭上了眼。
岑柏言在的时候,他抱着岑柏言睡觉;岑柏言不在,他就抱着岑柏言的衣服睡觉。
都是岑柏言给他惯出来的坏毛病,现在怀里不抱着点儿什么属于岑柏言的东西就睡不着。
睡袍上是干净清爽的柠檬洗衣液味道,按理说家里的衣服气味都是一样的,但宣兆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从这件睡袍上嗅出了几丝岑柏言的气味。
一种既温柔又霸道的特殊味道。
他把脸埋在珊瑚绒的睡袍里蹭了蹭,想起一个半月前,岑柏言出国前一天晚上,就是穿着这件睡袍在这张床上欺负他。
第二天睡袍简直是没法看了,脏兮兮皱巴巴,岑柏言笑话他羞不羞。
宣兆板着脸:“等你走了我就把它扔掉。”
然而事实上,宣兆不仅没有扔了这件睡袍,反而每晚都做贼似的抱在怀里睡觉。
房间里的灯刚关没几分钟又亮了,宣兆胸膛里像落了一片小羽毛,挠的他一阵阵的发痒。
好想岑柏言啊......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没完没了,宣兆翻来覆去了好几次,然后叹了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紧抿着嘴唇想了想,觉得不该和岑柏言斤斤计较。
他比岑柏言大了几岁,理应比岑柏言成熟才对。
岑柏言是小朋友,小朋友才闹脾气,他应该拿出年长恋人的成熟一面,去包容岑柏言、理解岑柏言、引领岑柏言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宣兆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他刚要拨通岑柏言的电话,手机忽然一震,吓得他手腕一抖。
屏幕上闪烁着岑柏言的头像,对方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刚才做心理建设还做得好好的,要成熟、要包容、要理解,这回岑柏言的电话一进来,宣兆立即感觉到了委屈的情绪。
整整七天,岑柏言整整七天没理他。
他吸了吸鼻子,接起电话,表情冷淡:“什么事?”
“还没睡呐?”岑柏言眼也不错地盯着他看。
“已经睡了,”宣兆口是心非,“被你吵醒了。”
“又骗我,”岑柏言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爱说谎?”
宣兆看着屏幕那头的岑柏言,缓慢地眨了眨眼:“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你不也没理我。”岑柏言眉梢一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小宣老师?”
宣兆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
其实他们离得很远,但宣兆有种感觉,好像他和岑柏言就连鼻息都紧紧纠缠在一起。
“兆兆,”岑柏言忽然沉声说,“把灯开亮一点,我想看你清楚点儿。”
宣兆很听话,把房间里的大灯打开,瞬间亮如白昼。
“腿还疼不疼。”岑柏言说,“我不在你身边,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干着急。”
“早都不疼了,”宣兆把被子掀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的左膝,“现在恢复的很好了。”
他摄像头这么一挪动,拍到了岑柏言那件灰色睡袍的一角,岑柏言眼尖地捕捉到了:“不是说扔了吗?”
宣兆一愣,立即把那件睡袍踹下床,义正言辞地说:“那一件已经扔了,这是我前几天新买的一件。”
“又在骗人了,”岑柏言眼带笑意,“小宣老师,你就这么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