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77章 红烛(二)

  ◎我只相信师姐给我的福◎

  松开早点, 江炎玉愣愣道:“好。”

  答应的毫无犹豫,可当那红布条遮上来,视野陷入黑沉后, 原本就模糊的感知瞬间飘零无依。她心中一紧:“师姐!”

  “嗯。”是温柔至极的女声。

  身前人很近, 近到香气满盈,却又远在天边。她忍不住再次出声:“你在吗?”

  云烬雪在她脑后系好了布条, 微微后退,指尖勾勾她下巴:“在呢。”

  挨着她坐下, 立刻被抓住了手。起初是大力握住, 很快放轻力道,害怕弄疼她, 最后只是松松搭上来。

  云烬雪反握回去,再次将她滑下来的袖子卷好:“我要开始了。”

  江炎玉紧张起来:“嗯。”

  入目是均匀纤长的玉臂, 仿佛盖着层霜冰, 触上去也像, 冰冰凉凉,在夏日肯定会非常舒服。

  握住她手腕, 一路揉按着向上, 云烬雪观察着她神情:“怎样?”

  遮住了眼, 看不出神情,但红唇紧紧抿着,显然在认真体察着。

  直到虎口推到臂弯处, 她才缓缓摇头。

  云烬雪了然, 把她袖子放下来,重新盖在腕间。而后俯身揪起她裤腿, 指尖探进去, 点在脚踝那块突出的骨头上, 顺着往上滑:“现在呢?”

  这声音位置比方才要下面些,不知道她在摸哪里,拼命去感受也依然一片空茫。江炎玉微微着急道:“没。”

  相握的手加大力道,云烬雪拉了拉她:“不要紧张,仔细感受就好。”

  江炎玉谨慎的点点头。

  虽说掌下是冰块温度,但手感依然属于柔软有弹性的年轻身体。掌心揉着细长小腿,来到膝窝,肌肤滑白。轻抚着,如鉴赏美玉般,一不留神就会往上去。

  手突然抓紧:“师姐!”

  云烬雪动作一顿:“怎么了?”

  江炎玉道:“好像有...有了...”

  云烬雪道:“有感觉了?”

  江炎玉:“嗯。”

  云烬雪也像是才回过神似的,垂眸望去。红袍被拂开,女人纤细修长的整条腿几乎都裸.露在外。

  抬起掌心,裤腿被推起,堆在手腕前,她的大半掌心没入衣下,贴在女人大腿偏内侧之处。

  “嗯....”复又盖上手掌,云烬雪问道:“那你说说,我的手现在在哪?”

  江炎玉瑟缩着,犹犹豫豫道:“在...腿上。”

  “腿上哪里?”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云烬雪决定给她点刺激。捏起软肉,轻轻拧了一下:“在哪?”

  江炎玉头昏脑涨,仿佛任督二脉被打通一般,轻叫道:“大腿。”

  云烬雪拖着长音哦了声,抽出手:“看来的确是有感觉了。”

  并没有撤身,而是顺势滑上来,又碰了碰她颈间:“这里呢?”

  在腿上出现清晰触感后,稍微轻轻的碰触都格外明显。江炎玉痒的缩肩,颤声道:“脖子。”

  “嗯,真厉害。”指尖轻按柔嫩肌肤,点着点着就点到下巴,食指勾的她仰头,而后按在那圆润唇珠上。

  云烬雪低垂视线,嗓音也沉了些:“这里呢?”

  指腹边流淌着冷气,红唇颤动,久久没有回应。

  云烬雪抬起手指,那唇自动追上来,又猛地顿住,抿了抿。

  伸手摸到她后脑,云烬雪拆开系带:“可以了。”

  重获光明,女人一袭敛着月光的白衣,依然温柔清雅,端端站在眼前。方才的触碰如一场梦,可知觉残留于身,细细麻麻的痒。

  将布条收起来,云烬雪拆侧身坐于软席上,拆着早饭:“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恢复知觉了?”

  江炎玉回神,下意识揉揉唇珠,错开视线道:“就是不小心碰到东西了,发现的。”

  联想到什么,云烬雪问道:“大门是你弄坏的?”

  江炎玉道:“嗯...是的。”

  云烬雪道:“好端端的拆门做什么。”

  江炎玉老老实实把裤腿放下去,遮住了还在细细颤抖的肌肉:“有人来店里闹事,把他们赶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

  怪不得她进门时,看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原来是这样。

  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话还没出口,又觉得好笑。

  别说谁来闹事,就算整个修仙界的人过来,也不一定动得了她,怎么可能会受伤。

  夹起包子,咬了一小口。云烬雪打量她:“除了知觉恢复,身体有没有其他变化?”

  手指微蜷,江炎玉摇摇头:“没了。”

  其实有,并且是非常糟糕的变化。

  试图聚起灵力在指尖,却如微弱烛火,风一吹就灭了。

  曾经灵力磅礴如海,现在体内几近干枯,不再能够随手取用。这直接她实力大跌,别说魔物,来个稍微厉害的修者都能把她打趴。

  清晨里,若不是瘟疫在,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手心盖在大腿上,她闷闷不乐的想着,自己似乎在向废人坠落。

  云烬雪略有些怀疑的看她:“真没有?”

  江炎玉用力点头:“真没。”

  她不敢说出这些,万一师姐嫌弃她没用怎么办?

  师姐骂男人时都经常提到没用这两个字,如果她也变成那种人,再加上之前犯下的过错,印象肯定会糟糕到底,绝对会被丢掉。

  江上远舟历历在目,没办法再去想象她的背影,甚至连回忆都不敢触碰。

  还是先瞒着吧。

  云烬雪咬着包子:“真是奇怪,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呢?”

  江炎玉喃喃道:“可能是上天垂怜我吧。”

  云烬雪将早餐推过去一些:“那你会饿吗?”

  江炎玉揉揉胃部:“暂时不饿,谢谢师姐。”

  吃完饭,一起下楼时,云烬雪在心中问道:米八,原著里和魔物有关的设定里,有提到知觉这点吗?

  米八道:【没有诶,她在原文里除了杀潘波魂和打神极宗,也没怎么用过魔物之力,这两件事还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的,所以根本没有相关描写。】

  云烬雪沉吟道:好吧。

  接下来的一天,将她叫到身边观察着,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云烬雪暂且按下怀疑。

  夕阳熄灭在云海,小花打着哈欠关大门,冲里面道:“老板,晚安!”

  云烬雪道:“晚安。”

  店里彻底安静下来,云烬雪看了柜台前的红衣女人一眼,边走向楼梯边道:“早些休息,明日再收拾。”

  经过柜台时,带起的微风让烛火晃动。江炎玉嗯了声,等她走上去,才松开手。铜板已经在掌心印出圆形痕迹,微微下陷的边缘处聚起浅粉血色。

  将铜板塞进柜台,颤抖的手揉着额头。视野内光线跳动,账本上的字融成一团。

  血液回归这具身体了,温度也紧随其后,可力量也在加速流逝。

  合上账本,她长叹口气。

  云烬雪熄了灯,脱去外衫挂起,稍稍整理发丝后,躺进枕被间。

  即使入了秋,还是闷热,晚上更是浮出燥气,但她却不能睡在凉席上,否则第二天起来必然会生病。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养好身体还会弱成这样,但顺应着总归没错。就是这热浪实在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想起白日间大片白花花的肌肤,摸起来如冰,用来降低体温肯定是个好选择。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莫名其妙的心慌。云烬雪叹了口气,坐起身,揉揉眉心后下床披衣。

  准备去外头赏赏月色,中秋过去没多久,月亮还保留几分完整,少见的破开云朵,应该很不错。

  拢拢衣衫,经过走廊时,忽听见不和谐的喘息。

  云烬雪顿住脚步,在稀薄月色中看向门扉。这间屋住着江炎玉。

  她走上前去轻轻敲门:“江堂主?”

  那声音闷了些,断断续续的。

  云烬雪直接开门而入,满屋沉冷,窗户紧闭,一丝光线都没有。

  将门关上,她循着声响摸去床边,脚下被什么绊到,捡起来一摸,原来是床被。

  “怎么还踢被子...”她喃喃着,将被子抖了抖,放上床。手掌摸向枕头,碰见一张汗津津的面容。

  云烬雪一怔,下意识滑动手指,不设防的触到潮热软唇,喘息流淌在指间。

  猝然收回手,又赶紧推了推她肩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在漫无边际的梦海中挣扎着,浪潮拍击。江炎玉缩起身体,被那只噩梦巨手死死压在床上,无法挣脱。

  云烬雪坐到床边,试试她额头,居然一片温热。对于常人而言是正常体温,甚至有些低,对她来说,已经是在发热了。

  从被子里摸到她的手,轻柔掰开她手指,抽出潮湿被单,而后调动起机械心脏里的灵力,顺着她手掌探入身体。

  沿着经脉游走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的体内也没有金丹,毕竟是魔物,可以直接从外界获取灵力。

  看起来没问题,为什么她现在这么痛苦?

  云烬雪再次尝试叫醒她:“起来了,你怎么了?”

  稍微放大声音,依然没有反应。女人半张脸都埋入枕间,额头冷汗滚滚而下,呼吸急促,眉头蹙起。

  动了动唇,云烬雪更靠近一些,轻声道:“风风。”

  这呼唤仿佛从极遥远处传来,回荡于天地间,将她从噩梦中拔出,猛地清醒过来。

  她从潮热与黑暗间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焦急伸出手去:“师姐…”

  云烬雪接过她手:“嗯。”

  江炎玉努力从被子里爬出来,脸埋入女人腰间,瑟瑟发抖着:“师姐。”

  云烬雪捧着她,捧着她零碎不成字段的嗓音,捧着她颤抖不已的身体:“在呢。”

  江炎玉搂紧她,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般的用力嗅着她气息,再一次颤声:“师姐。”

  鲜活温暖的人就在眼前,是梦的尾缀吗?是真实存在的吧。意识颠倒混乱,又要被抓入冰冷海水间,她别无选择,只能抱住这唯一浮木。

  腰被箍的有些疼,云烬雪轻轻揪她耳朵:“这是坏了吗?听不见我声音啦。”

  江炎玉没再说话,只是脸埋的更深。

  就这样抱了良久,呼吸捂在腰间微微发痒,云烬雪轻笑道:“先松开我好不好?”

  更加用力抱了下,江炎玉才松开手,退到一边。正要坐起身,被按着肩膀又躺下。

  脱去外衫与靴子,云烬雪也钻入被中,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江炎玉有些怔愣:“嗯...”

  察觉她躺稳妥了,迟来的惊喜才猝然爆炸:“你要睡在这里吗?”

  云烬雪道:“不欢迎我?”

  “不不不!”江炎玉激动到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没有不欢迎,你不要误会,我真的...”

  “好啦,继续睡吧。”面对她侧躺着,云烬雪按住她手,柔声道:“我陪着你呢,不会做噩梦了。”

  江炎玉闭上嘴,睁大眼错也不错的看着她。

  就算已阖上眼眸,外头也一片漆黑,还能感受到近处的灼热视线,已经能想象到那双眼睛会有多亮,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脸上。

  云烬雪:“...快睡。”

  江炎玉道:“好。”

  “...”伸出手盖住她眼,云烬雪道:“再不睡的话,我就走了。”

  睫毛在掌心扫动,女人立刻闭上眼。

  轻笑一声,云烬雪收回手,动了动身子。这里比她屋里舒服多了,被窝凉丝丝的,一点都不闷热。

  安静了一会,江炎玉悄悄问道:“我还冷冰冰吗?”

  云烬雪道:“不冷了。”

  声音低了些:“那我能抱抱你吗?”

  云烬雪道:“抱上之后就不许说话了。”

  江炎玉立刻凑过来,小心翼翼将人搂入怀中,下巴在她额头抵了抵,珍惜至极:“嗯。”

  清晨,窗外浮动着薄雾,零碎阳光点缀着窗边。

  云烬雪先一步醒来,呼吸有些不畅,不明白怎么了。困意渐渐褪去时,才发现脸颊埋入了某处软乎乎。

  她目光聚焦,瞧见一片瓷白软坡,心中暗暗惊诧,不愧是大反派,在这方面有些过于欺负人了。

  耳廓微红,微微后仰头,把自己拔出来。搂在腰间的手立刻收紧,梦呓飘飘荡荡坠入耳朵:“师姐别走...”

  云烬雪停止动作,抬眸看她。越近距离瞧,越被这人的天造玉颜吸引,赞叹不休。刨除所有个人情感,仅以路人审美来看,都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清灵大美人。

  她都有点搞不清楚,这人到底为什么如此执迷于她了。这条件这实力,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

  思绪漫无边际发散,回想起剑之巅上,那位红衣黑发舞刀的少女,心中空落落的。

  就算人还在眼前,可那个小姑娘,的确是不在了。

  定了定神,细瞧身前人睫毛,根根分明,纤长如羽扇,而后忽然一抖,似要睁开了。

  云烬雪提前伸出手,在她醒来之前,盖住她眼睛。

  没有反抗,红唇弯起,她道:“师姐醒了吗?”

  云烬雪道:“醒了,给你温习一下功课。”

  不记得有什么功课,江炎玉还是道:“好。”

  云烬雪探出另一只手,揉揉她耳朵:“这是哪里?”

  江炎玉道:“左耳。”

  “这是哪里?”

  “左脸。”

  “这里呢?”

  “鼻子。”

  “这?”

  亲亲她指尖:“嘴巴。”

  云烬雪两只手都重新塞进被子里:“答对了。”

  江炎玉垂眸瞧着她,浅金色格外柔软,如酒液漩涡,嗓音也温沉:“师姐睡的好吗?”

  云烬雪心道:本来是很好,你不要捂着我,会更好。

  “挺好的。”

  江炎玉道:“我也好,一夜无梦。”

  云烬雪道:“那你不感谢我吗?”

  江炎玉收紧怀抱,脸颊在她头上蹭了蹭:“谢谢师姐。”

  又被迫埋入某处柔软的云烬雪:“.....”

  “好了好了。”挣扎出来,指尖点着肩膀推走,但腰上依然箍的紧。云烬雪瞪她一眼,换来无辜的眨眼。

  她干脆也不动了,就着这个姿势问道:“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江炎玉道:“师姐指的是什么?”

  云烬雪道:“为什么会发热?”

  江炎玉斜斜往床上瞥了眼,见没有湿迹,才道:“我有吗?”

  云烬雪道:“有,反正比你现在的温度要高一些。”

  江炎玉沉吟道:“不知道诶,可能我睡懵了?”

  只是睡觉能把自己睡成那样,哄小孩都不用这种拙劣的理由。

  云烬雪眯起眼:“有什么事情可别瞒着我。”

  喉咙动了动,江炎玉笑道:“不会的,我怎么敢。”

  “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云烬雪阖上眼,身子往下塌了塌,清凉被窝舒服的她喟叹:“要是让我发现了什么不对,绝对要教训你一顿。”

  眸中光点粼粼闪动,江炎玉沉默良久,才嗯了声。

  接下来一段日子,相当平静。没有谁来闹事,甚至也没有客人。货架上的香水好多日都没有更新,瓶子上甚至落了灰,只得全部擦了一遍。

  云烬雪站在门前,看着其他店面依然红红火火,客人们却仿佛看不见喜乐宴一般,绕道远去。或者隔着老远谨慎的瞅一眼,又迅速离开。

  “这是怎么了?”她抬头确认店面和招牌,都没什么问题,新修的大门也阔气漂亮,便问道:“为什么这几天都没客人了?”

  小花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春渡从货架后冒出半个脑袋,眼珠转来转去,等待着。若是云老板来打她,就立刻带上小禾禾跑路。

  江炎玉撑着柜台起身,道:“对不起,师姐,有件事没和你说。”

  云烬雪跨过门槛进屋:“什么事?”

  江炎玉道:“我的身份被传出去了,他们应该不敢再过来...”

  前段时间,白镇在这里被痛殴一顿,出去还不知道怎么传话。估计都把这里当做洪水猛兽之地,没有客人再正常不过。

  云烬雪点点头:“这样啊。”

  江炎玉低下头:“对不起...”

  “那就放假吧。”云烬雪走去柜台边,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钱,洒在台面上,向她们招手:“过来领钱,反正也没客人,都出去玩吧。”

  春渡嗷呜一声,把盛禾举起来顶在自己肩头,冲到柜台前把钱一拢,抱起就跑:“吃大餐吃大餐吃大餐。”

  盛禾被颠来颠去,只能紧紧揪住她头发,眼泪汪汪。

  云烬雪唤道:“你慢点,别把她摔着了!”

  春渡猴叫着消失。

  其他几位店员也聚过来,都是年轻姑娘,此刻两眼放光,试探性伸伸爪子:“真的吗?”

  之前干活的店铺,若是没生意可做,哪个老板不是唉声叹气,看谁都不爽,怎可能还有这种好事。虽然她们平日里就知道云老板好,但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大半钱都被春渡抓跑了,云烬雪又补了一些上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见她们还有些犹豫,云烬雪向柜台后的江炎玉勾勾手,笑道:“那我们先去玩了,你们自己分钱,出去时别忘记把店门关上。”

  小姑娘欢呼道:“好!”

  临出门前,云烬雪又去拿了两顶帷帽,让女人低头,给她戴好后,又给自己戴上。整好面纱,这才往街上去。

  混入人流中,依然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在两条街上分别撞见两队新人成亲,接了不少喜糖,都塞进红布兜里,蹭旁边新店开业找来热场子的舞狮表演看,一会剥一个吃。有好几次剥好之后,下意识给身边人吃,快塞进嘴里时,才又想起她不用吃东西。

  买了一大堆没用小玩意,在不同摊贩上流水般倒钱,花完了,又去江炎玉怀里摸,掏出她的钱袋来掂一掂,继续倒钱。

  江炎玉道:“师姐抢劫,还摸我。”

  云烬雪挑眉:“你不乐意吗?”

  江炎玉忍俊不禁:“太乐意了,我敞开怀抱任你摸。明台还有很多店属于颠红堂,钱不够花,还请师姐尽情去抢。哦不,去拿。”

  云烬雪哼道:“算你识相。”

  正要拆钱袋,低头一看,那明黄色小包裹上居然绣着个极丑的大大福字,丑的有些扎眼睛。

  刚想说谁品味那么清奇,又立刻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的早年作品。

  翻来覆去看看,云烬雪确认自己没认错,抬头问道:“这个怎么在这里。”

  江炎玉略紧张道:“之前在红镜山,我找人抢走了师姐的钱袋,这个就放在里面,我拿来用了。”

  云烬雪握紧钱袋,咬牙道:“当初果然是你故意的。”

  江炎玉顿时着急忙慌起来:“对不起,我...”

  云烬雪毫不客气的拆开钱袋,哗啦啦倒钱出来,气道:“还说我抢劫,你当初拿走我的钱后根本没还给我,这就当是赔偿了。”

  江炎玉绷着肩膀,手指蜷缩,微微侧身,隔着两层面纱观察她神情。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就莫名觉得,她没在生气。

  心脏沉沉放下去,她松开了口气,紧接着笑意扩散。师姐是原谅她了吗?

  付好了钱,云烬雪继续往前走,从白天逛到傍晚,完全不消停,肚子也吃饱了。

  “去河边看看夜景吧。”

  两人走到城西小河边,走上曲曲折折的石桥,脚下是明镜般倒映着月色的溪水,澹然幽静。

  头顶便是大片清澈夜空,星子闪烁,干干净净。

  云烬雪拎起钱袋看了看,又瞧女人清清灵灵,乖巧站在一边,突然有些心痒痒,想欺负她,便道:“如果我把这个丢进河里,你要怎么办。”

  江炎玉道:“我会跳下去捡起来。”

  云烬雪道:“就像捡心萤那样?”

  江炎玉道:“是。”

  云烬雪哼了声:“你是傻,那么冷的江水,说跳就跳。”

  江炎玉道:“心萤也会冷,我不想让她冷。”

  钱袋里碎银相互碰撞,发出咯哒声。沉默须臾,云烬雪道:“我丢到哪里你都会去捡吗?”

  江炎玉道:“是的。”

  云烬雪道:“如果我丢一万次呢?”

  江炎玉道:“那我就捡一万次。”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我还能。”

  云烬雪笑了笑:“还能?为什么不能?”

  此地人较少,两人都已将面纱掀起来。忽然沉默,目光直直相撞。

  本是清澈眼底,一如黑谭,一如耀目,簇就两点星火,越发炽热明亮,在寂静夜色中熊熊燃烧。

  江炎玉微微眯眼,下意识弯腰,向着温柔乡而去。然而很快意识到此举不妥,又赶紧绷住身子,打了个哈哈道:“师姐,钱袋还是别扔了,我怕上面的字会坏掉。心萤也别扔,扔天灾吧,我不心疼。”

  目光就这么错开,云烬雪愣了愣,因为方才那阵火苗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脑子里乱哄哄,也就忘记刚刚都说了什么:“哦。”

  又盯着那福字瞧了会,翻着小包裹右下角仔细看,其实还能瞧见厄字的轮廓。云烬雪道:“你不介意吗?虽说我绣了字遮住,但这个小包裹本身,还是装厄运用的。”

  “不介意。”江炎玉摇摇头:“我不相信命运既定的厄,我只相信师姐给我的福。”

  云烬雪哑然,也不想着欺负她了,干巴巴道:“好吧。”

  又站了会,消食消的差不多,两人往回走。

  经过一处狭窄小巷时,对面恰有一对母子走过来。为了避免碰到,云烬雪回眸道:“往旁边走一走,前面有人。”

  江炎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憋着笑道:“好。”

  其实以她的身高,可以越过云烬雪头顶,直接看到前方。不过这话不能说,绝对会被揍。

  云烬雪不知道她在坏笑什么,指尖挑了挑她辫子尾巴:“什么样。”

  辨尾摇啊摇,一路摇进心里,痒的有些难耐。江炎玉动动喉咙,赶紧挪开视线:“师姐,前面有柱子。”

  云烬雪呼吸一窒,转头继续往前走。

  江炎玉看着她背影,心中美滋滋。与那对母子擦肩而过时,腰间忽然一空。

  她微怔,低头看,插在腰带里的拨浪鼓不见了。

  心猛然沉下,江炎玉刹住闸,回头看去。

  那小男孩拉着妇人的手,蹦来蹦去,回头冲自己做了个鬼脸,把拨浪鼓摇的飞起。

  云烬雪被拉着停住,听见鼓声,还以为她在玩,正说着:“回去再...”

  转头过去,才发现拨浪鼓居然被抢走了。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已经跳起了青筋。

  云烬雪立刻拉住她:“我来交涉,你别动。”

  这话刚出口,江炎玉已经冲了过去,要将鼓抢过来:“还给我。”

  大概平日就被宠坏了,小男孩勥脾气上来,就是不撒开,还吱哇乱叫。江炎玉攥住鼓面,咬牙道:“松手,还给我。”

  男孩眼一瞪,用力往下掰,竟然让鼓柄从鼓面底端咔嚓一声折断。他愣了愣,叫道:“坏了吧!我不要你也别想要!”

  这拨浪鼓本就是地摊货,不经玩,还过了那么多年,非常脆弱,稍微用点力就会弄坏。

  江炎玉看着掌心那块鼓面,僵住了。

  云间雪心里就两个字:完了。

  赶紧挡在她身前,紧张万分,生怕她下一刻就拔刀砍人。云烬雪向那小孩摊开手:“鼓柄给我。”

  男孩瞪她:“不给。”

  云烬雪蹙眉,严肃道:“我再说一遍,给我。”

  男孩有些被吓住,缩进身后女人怀中。这时,他娘亲才开口,不阴不阳的语调:“一个不值钱的小玩具,至于这样吗?跟个小孩子计较。”

  云烬雪冷声道:“不问自取便是偷,你想纵容孩子长大变成贼?”

  妇人噎了下,扯开钱袋,不客气的丢了几枚铜板过来,嗤道:“那么大年纪的人还玩这些,变成贼也比脑子不顶用的人好啊。”

  掉在泥地里的铜板,恰好有三个。

  云烬雪微微歪头,耐性缺失,一字一句道:“现在,让你的孩子把东西还给我,而后给我师妹道歉,再好好赔偿我一两银子。”

  妇人叫道:“什么破东西要一两银子啊。”

  掌心猝然窜起一道蓝火,云烬雪眸中倒映着两团幽焰,亮出了朗星剑柄:“少废话。”

  妇人认出这是修者,瞬间紧张起来,气焰消失,抖着手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奉上,又从男孩手中挖出鼓柄递过来,就要带着人离开。

  云烬雪道:“站住。”

  妇人身形一僵。

  云烬雪让开身体:“道歉。”

  妇人尴尬笑了笑,推着小男孩上前一些:“说对不起,和那个姐姐说对不起。”

  男孩被娘亲情绪影响,唯唯诺诺不敢大动作,规规矩矩鞠躬道了歉。

  妇人以为这就可以,又想离开。云烬雪道:“还有呢!”

  妇人道:“什么?”

  “你也要向她道歉。”脚踩着地上那三枚铜板,碾进泥里去,云烬雪道:“捡起来,道歉,而后再走。”

  妇人脸色几变,又瞧了眼那光华灿然的宝剑,拼命忍耐住了。弯腰从泥里扣出那三枚铜板,窝进手心,弯腰说了好几次对不起。见云烬雪不再出声阻拦,赶紧带着男孩离开。

  见他们身影消失在巷道尽头,云烬雪才回头看她。

  女人安安静静的,摊开的掌心放着那枚鼓面。虽然过了许多年,但一直妥善养护,连颜色都没怎么褪。

  胸中沉闷,云烬雪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伸手掀起她面纱,那张脸面无表情,目光沉淀在鼓面上,眼眸似乎比以往颜色要深。

  “我再给你买一个吧。”云烬雪抿抿唇,又道:“再买一个,现在就去。”

  “不用了。”江炎玉开口,嗓音微哑:“就这样吧。”

  她神思恍惚,似要昏倒。云烬雪一惊,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江炎玉站稳了,揉着额角,手抖的厉害:“我没事。”

  压住了几乎灭顶的头痛,她疲惫笑笑:“我们回去吧,师姐。”

  赶紧走回去,喜乐宴还空着。云烬雪摸黑将她扶到屋中,让她坐上床边,问道:“你刚刚是怎么了?”

  江炎玉仰脸笑着,轻声道:“没怎么,我太生气了。”

  云烬雪蹙眉:“之前你更生气的时候也有,可没昏倒过。”

  江炎玉道:“那人居然拿三文钱侮辱我,师姐知道我最讨厌那个的。”

  云烬雪道:“我之前给你,你不是还收着了。”

  江炎玉往前动了动,拉住她的手:“那是你啊,你给我什么我都要。”

  心头火焰被浇熄一些,静默片刻,云烬雪叹道:“你真没什么事?”

  江炎玉摇摇头:“没有。”

  深吸口气,云烬雪严肃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一定会教训你,我说到做到。”

  江炎玉闭了闭眼,又睁开,嗓音颤抖:“好。”

  云烬雪松了气,瞧见她这副笑脸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指尖点点她额头:“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少操点心。”

  江炎玉紧紧抱住她,脸埋入她小腹:“师姐。”

  掌心顺势揉揉她后脑勺,云烬雪垂眸道:“今天逛了一天,累不累。”

  声音有些闷:“累。”

  手掌抵在她肩头,将人从自己身上拆下来,按倒在床:“行了,那就好好睡觉。”

  江炎玉躺在床上,伸手拉住云烬雪晃晃悠悠的腰带末端,眸色柔软:“师姐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云烬雪作势要走:“你老是气我,不睡。”

  江炎玉立刻从床上弹起:“我不气你了,你别走。”

  云烬雪嗔她一眼:“那就听话,好好休息,我去准备点热水,给我们洗漱。”

  江炎玉道:“我们一起吧。”

  云烬雪抽出腰带,轻轻甩了她一下,提着袍边往外走:“老实等着。”

  打好热水上来,洗漱完,抱着躺下。这女人温度似乎比昨晚还要高,这是在逐渐恢复正常人体温吗?

  还想问问,抬眸一看,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云烬雪也不再说什么,顺着她力道蹭进她颈窝。明天起来再问吧,反正时间还多的是。

  玩了一天,也着实疲累。她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而在她沉睡的同时,江炎玉睁开眼。

  撑着身子起来,她犹豫片刻,隔着黑暗,准确亲到身下人软唇上。

  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又移开,再次亲下去,如此来回数次,才踏实吻上去。没有任何逾距,连小舌都乖乖收起,唇上却如同烧起烈火,要将她从内到外烧干。薄唇辗转间,头昏脑涨,气息湿热。

  在她呼吸受阻,有些喘不过来气时,江炎玉撤开身子。

  云烬雪喃喃梦呓:“别捂我了...”

  江炎玉微怔,她什么时候捂她了。

  下意识想要推她,却发现推不动。云烬雪嘀咕着什么,又反手将她抱紧了。

  江炎玉仔细去听。

  “死小孩...”

  江炎玉轻笑着,将人怀中搂了搂,吻在她发间,额头,鼻梁,顺着下来,轻咬她下巴,最后衔着香气落在唇上,又尝了几口甜,才万分不舍的撤开身子。

  做了几次深呼吸,江炎玉按着锐痛的胸腔,下床往外走。

  去最近的店铺找来颠红堂门生,让他为自己备一辆马车,准备回颠红堂。

  门生问道:“好的堂主,是什么时候呢?”

  身体累的几乎要站不稳,江炎玉捂着胸腔,气息微弱道:“再过几日吧。”

  回到喜乐宴,江炎玉撑着柜台,汗水一滴滴往下掉,砸在台面上。她浑身颤抖,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并不知道为何能恢复部分感知,自然也不能明白为何力量也消逝,但也不是完全没头绪。

  虽然不能确定,但也许前段时间,她种种行为,真的带来了某种反噬。

  她重获感知,血管里再次涌动鲜血,体温上升,变得越来越像人,这是上天的赏赐,但得到同时也会有失去,属于魔物的力量便不见了。

  果然想要得到什么,就相应的要付出代价。

  江炎玉转身过去,背靠着柜台滑下,坐在冰冷地面上,握着那枚鼓面发抖。

  坏了的东西,是修不好的。

  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夜色沉静,漫长而难熬。直到曙光降临,江炎玉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站起,艰难走到厨房。该做早餐了,师姐不喜欢吃外面的饭。

  江炎玉昏昏沉沉,想去端锅,用力握住柄,却发现自己端不起来。

  她站在稀薄晨光中,愣了好一会,才再次尝试。

  但这很平常的一口小锅,居然真的端不起来。

  呼吸骤然加速,她看向自己手心,难以置信这具身体居然以这种速度衰竭下去。

  她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会成为一个连床都起不来的废人吗?

  那时的师姐会怎么想她?这么热爱出去游玩的人,要被锁在屋子里照顾她吗?会对她充满怨气吗?认为她还不如干脆直接的死了好。

  江炎玉头晕目眩,在自己的幻想中毛骨悚然。

  她不要,她宁愿以现在的状态死掉,也不能接受那种结果。

  楼上传来响动,让江炎玉惊醒。外头传来声音:“...你去哪了?”

  江炎玉脸色苍白,掀开帘子走出去,扯出笑容:“师姐。”

  云烬雪正从楼梯上下来,打着哈欠:“你怎么起那么早?”

  江炎玉道:“我就是,给你做早饭。”

  云烬雪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吧。”

  江炎玉叫道:“别。”

  云烬雪脚步一顿:“怎么了?”

  江炎玉视线漂移,笑了笑,道:“我突然想起来,颠红堂有点事急需我去处理,所以我可能会离开两天。”

  困意消散些,店门和窗户都没开,光线不足,云烬雪有些看不清她,问道:“必须回去吗?”

  心如刀割,江炎玉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了,只是道:“嗯,必须回去。”

  沉默片刻,云烬雪道:“好吧。”

  “那我先走了。”江炎玉低头,转身慌慌张张往外走。

  云烬雪道:“风风。”

  江炎玉顿住脚步,双目睁大。

  良久,才回眸过去:“嗯。”

  云烬雪笑着,一如往常:“快点回来。”

  鼓面边的铜钉快要嵌入掌心,江炎玉视线震颤,从喉咙挤出回答:“好。”

  她慌不择路的逃出去。

  坐上马车,在渐渐浓烈的阳光中,一路驶离明台。

  江炎玉缩在马车角落里,抱住头,浑身颤抖。

  风风。师姐叫她了。

  “呜呜呜...”

  揪起发丝,在锐痛中模糊双眼。

  在一切都好时,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在好不容易求的她原谅时,沦为废人。

  为什么幸福总是短暂路过她,从不愿长久停留呢?

  就这样走掉吧,她应该很快就会死去。那样的话,师姐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回家吧。

  回家吧,师姐。至少现在回去,她眼中的风风还是厉害的风风,而不是一个废物。

  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她头疼的厉害,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能够哭出来了。

  直起身,她下意识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师姐,眼前却只有空荡荡的车厢,马蹄声哒哒。

  掀开车帘,阳光炫目。外头是荒山草道,不是喜乐宴,不是明台,也没有师姐。

  以后也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死小孩偷偷跑掉,不听话,抓回来好好教训。

  (注意:下一章会有反攻情节。如果只喜欢主受,雷反攻的话,要谨慎购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