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75章 定海(四)

  ◎中秋安康,万事如意。◎

  整条街上的柿饼都买了尝尝, 没有江炎玉这厮带来的那口好吃。应当是某地特色,无法复制的味道。

  想到那坨被挤压的惨状,云烬雪风放弃再吃些的想法, 又晃悠到一条街巷中, 准备买点糖炒栗子。

  之前寻找香水灵感,最终做出烬生, 就是在这条街。在那之后,她有事没事就会过来, 买点好吃的, 顺便看看能不能碰见之前那位大娘。

  只可惜,那天遮住眼没瞧见长相。如今想在人海里再遇, 太难了。

  在街上晃悠一会,前方又聚起人堆。大概在看什么节目, 能隐约瞧见舞动的大龙一角, 还有咚咚锵的乐声。

  云烬雪急吼吼去凑热闹, 但这次人挤人,太密集, 根本无法见缝插针。

  她站在外圈, 面对人墙沉默了会, 身边女人道:“我把你抱起来吧。”

  云烬雪看向她。女人表情无辜,眼眸干净,仿佛只是随便提那么一嘴, 没有其他想法。

  云烬雪道:“你想怎么抱?”

  江炎玉指向人群中:“那样。”

  顺着看去, 那是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坐在父亲肩膀上, 正摇头晃脑吱哇乱叫。

  云烬雪:“.....那不叫抱, 那叫骑。而且我那么大的人了, 这样合适吗。”

  指尖又划向另一方向:“那里。”

  再次看去,这次是个小男孩,被母亲抱在怀中,大概是坐在臂弯处,也要高出一些。

  云烬雪道:“这样抱很费力吧,你能抱得动我吗?”

  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一幅画面。听风殿里纱帐飘动,这种怀抱,也不是没试过,不仅能抱起来,而且......

  至今无法忘记白裙上那抹刺眼的血红,以及身体持续很多天的肿痛。

  好不容易消下去又覆盖上新的伤,时常让她在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破破烂烂的。

  嘴上说着过去了,想起来还是会胸口沉闷。

  明明是和情感挂钩才会拥有的行为,却总是混入血色,不适,挣扎,眼泪。

  为什么那会,一定要在这种事情上让她不舒服呢?

  啊,明白了,因为她这人根本受不了其他疼。毕竟“废物”嘛。

  江炎玉不懂她为什么脸色骤变,试探性的想碰碰她:“我能的,可以抱...”

  “不要。”云烬雪毫不留情拍开她手,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身上冷冰冰的。”

  江炎玉哑然,肩膀塌下来,低头揉着拨浪鼓。

  因为感受不到温度,所以总是忘记这一点。她的身体对他人而言,只是接触就已经是负担了。

  站在人墙外发了会呆,云烬雪回身往外走,神色恹恹:“回去吧。”

  她这绝对是生气了,并且有些难过。江炎玉目光追着她,拼命回忆刚刚都发生了什么,没找到惹她不开心的点。

  面容浮起一片愁云,她手足无措起来,紧紧跟在后面,颤抖着手思考要怎么补救。

  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让云烬雪很想睡一觉,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这种情况在喜乐宴开店之后,很久没出现过了。好在知道症结在哪里,也明白该如何处理。慢慢忍过去,安慰自己没事,然后钻被窝里闷头睡倒,再次醒来时,就会有所缓解。

  食欲恢复时,心情就好上很多了。如果一点都不饿,那就再睡会。

  她现在急需回去休息。

  急匆匆往前走时,左前方忽然爆发出怒吼,接着视野里跌出一位中年女人,狠狠摔在街道中间,噗通一声。

  云烬雪紧急停住脚,因为情绪糟糕而加速的呼吸让视野朦胧,但又很快定住。她下意识往左前方看去,一个秃头老汉站在台阶上,啐了口唾沫,将手里茶缸子砸过去:“没用的老娘们。”

  身体比意识先动,反应过来时,她已将那茶缸踹踢回去,砸在那秃头老汉身上。他哦呦一声缩起身来,在地上打滚。

  云烬雪没理他,去将大娘扶起来:“你还好吗?”

  她身上穿着身极朴素的绿衣服,洗太多次已经变形了,外面系着围裙,此刻在地上滚了圈,都脏兮兮的。

  观察她脸上,额头破了口,正往下冒血,勾到下巴上,深红一片。她本人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已经习惯了。发现有人来扶自己时,才露出惊讶,连声道:“谢谢,谢谢你,谢谢姑娘。”

  云烬雪道:“没事,我扶你起来。”

  无意间摸到她手,是粗粝手感,莫名熟悉。云烬雪低下头,看见她手上那道横贯整个手背的伤疤,立刻想起一片黑暗中那股炭火味。

  这居然是之前把她扶起来的那位大娘!

  云烬雪喜上眉梢,正要说话,余光中捕捉到白影一闪,又有什么东西砸过来了。

  刚看过去,那杯子便骤然碎裂。江炎玉缓步走到她身边,眉峰沉沉。

  这番动静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大概这女人被赶出来已经是常态了吧。但自从云烬雪出手,开始有人觉得有趣。等江炎玉出手,更是零零散散围拢了一圈人,等待后续发展。

  那秃头汉已经爬起来,揉着被砸之处,气的鼻歪眼斜,还想再抓什么砸过来,又被那银发女人的视线吓退了。

  红衣魔头的恐怖传闻已经人人皆知,虽然都知道眼前这人肯定不是,毕竟那魔头现在应当还在某处砍魔物,但依然让人吓的瑟缩一下。

  并且,方才冲动丢过去的茶盏,没碰到女人就碎了,这是个修者。只要是修者,不管实力高低,都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招惹的。

  秃头汉面容扭曲半天,还是把抓在手里的东西慢慢放下,尽力挤出笑容:“仙君这是做什么?”

  江炎玉低头看向云烬雪。

  云烬雪道:“应该是我问你做什么。”

  秃头汉道:“教育教育我婆娘。”

  云烬雪冷声道:“她是你妻子?那么你是在家暴。”

  秃头汉撑着桌子,双手不和谐的动作:“什么啊,我这就是,让她给我泡茶不给我泡,老叫叫不来,我就是一时着急啊。”

  大娘嗓音很平静:“我刚刚在拌馅,没得空,我有和你说我等会就去给你泡。”

  云烬雪道:“你自己有手有脚,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让别人帮忙?”

  秃头汉道:“她是我婆娘,我让她泡个茶有啥问题呢?”

  云烬雪咬牙,不再理他,将大娘扶起来:“咱们先站着。”

  大娘跟着她站起,双手合十不停的拜,不停在道谢。

  云烬雪打量她,面容是超过年纪的苍老,后背微佝,手掌异常粗糙,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重体力活累出来的。而反观那秃头汉,倒是稍微“细皮嫩肉”些。

  这时,有刚来围观的人问道:“怎么?严大娘又被打了。”

  旁边人抬下巴:“可不是吗,又来了。”

  “这次为啥事?”

  “不给泡茶。”

  “害,那不还是没事找事。就是找茬捅气呗。”

  “是啊,最终还不是因为严大娘生不出孩子?”

  短短几句聊天,已经让云烬雪明白是怎么回事,胸中顿时烧起怒火,噼里啪啦。

  她冷目刺向秃头汉,向严大娘道:“不介意的话,先跟我离开一下吧。”

  严大娘不晓得她找自己啥事,那边还瞪着,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今天还得开店。姑娘找我有事吗?可能换个时间?”

  云烬雪这才发现,秃头汉所站的位置是家烤货店。店内深处还站着看热闹的客人,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伙计。这男的穿衣打扮也不像能干活的,大概所有活都落在严大娘身上,结果还要给他泡茶?真是给他脸了!

  她咬牙道:“店里的活不用管了,严大娘跟我来。”

  见她真要将人带走,秃头汉手指过来:“干啥啊!你干啥啊!光天化日之下拐人了!”

  云烬雪没理她,只对严大娘道:“他们刚刚说您生不出孩子,所以您现在是没有后代吧。”

  严大娘羞愧的低下头,掌心搓着围裙:“嗯。”

  云烬雪道:“那太好了,这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那为什么还要待在这种软饭男身边?浪费自己生命来伺候这无用男人。”

  无用两字念的格外清晰用力,秃头汉脸都绿了,暴吼:“你讲啥来!你几个意思啊!你个**娘们嘴巴没*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红衣女人已经将刀拔出来了,双眸猩红,面拢阴云,阴沉到可怖。

  云烬雪见状,立刻拽了她一把,低声道:“把刀收起来。”

  红衣女人没有反应,握刀的手已经咯哒作响。

  云烬雪强迫她转身过来,帮着把刀插.回鞘,又把掉下来的红布重新裹上去。

  这段时间她出门杀魔物,以及之前摧毁劈山门时,用的都是天灾。而杀完回来后,都用红布将刀鞘裹起来,不让人看见。否则修者很容易用武器来辨别身份。

  天灾这么一把摄人心魄的红刃,实在太容易识别。更别提这家伙非要把拨浪鼓天天带在身上,死劝都不听。不被发现身份都有点违背常理了。

  帮着把刀裹好,云烬雪悄悄环顾四周,查看围观人群中是否有修者。然而这会聚起来的人太多,一张脸叠着一张脸,根本无从辨认。

  收回视线,云烬雪抬头,想让她先离开。可对视时,被那眸中的复杂情绪震在原地,血红破碎,几乎是和红镜山那会差不多的癫狂。

  云烬雪动动喉咙,下意识想逃,又顿住了,她知道现在和那时不一样。

  抬手摸摸她脸颊,云烬雪轻声道:“冷静一点。”

  眸光震颤,江炎玉伸手盖住眼,侧首过去:“对不起。”

  深吸口气,撤开手时,红色已经褪去。她又道:“对不起。”

  云烬雪正要说什么,发现身前人轻轻蹙了下眉,眸中模糊一瞬,又定住了。她敏锐问道:“你怎么了?”

  江炎玉笑笑,摇头:“没。”

  云烬雪道:“你确定?”

  江炎玉道:“嗯嗯。我们先把人带走吧。”

  云烬雪这才想起来,此刻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而方才她是打算带严大娘走的。

  赶紧回头去看严大娘,江炎玉看着她背影,睫毛抖了抖。

  方才那一瞬的眩晕格外强烈,差点让她直接倒下去,好在绷住了,没叫眼前人发现异样。

  这一段小插曲让所有人都有些蒙圈,不明白是怎么了。但就算搞不懂,刚刚那红刃出来的瞬间,明晃晃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不似作假。已经有人偷偷溜走,不敢看这可能要出人命的热闹了。

  云烬雪再次道:“严大娘,跟我走吧。”

  严大娘缩着肩膀:“我这...姑娘,我也不认识你,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云烬雪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表明身份,暗道糊涂。轻拍额头,而后道:“您看我不熟悉,这样呢?”

  扯袖子遮住上半张脸,严大娘立刻道:“诶,你是之前那个盲眼小姑娘,你这是...变好了?”

  云烬雪道:“是我,所以您可以相信我了,我是来报答您的。”

  她之前猜测过,第一个给与她帮助的这个人,是怎样的人,答案围绕着幸福,善良等等词语旋转,却没想到,居然是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

  她被扶起过,也想扶起她。

  严大娘血丝遍布的眼睛更红了,衰老耷拉下的眼皮也潮湿:“那真没什么,都是小事的,用不着的姑娘。”

  云烬雪道:“用的着,这样吧,您先去我府上喝杯热茶,休息休息,再说其他的好吗?”

  秃头汉也不敢再说什么,但大男人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两个女人,以及 自己那个之前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妻子拂面子,实在是太丢人,便依然要占上些口头便宜:“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连驴子都不如,到哪都是没用的东西。”

  他弓着腰,啪啪拍自己脸颊:“丢人啊,没有孩子,人家都戳我脊梁骨笑啊。”

  严大娘的腰似乎更弯腰了些,周围也隐隐传来赞同之声,认可了她的悲剧就来源于此。

  尽管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这里是古代,就算原著架空那也是古代,并且在没有灵力的普通百姓之间,女人地位就是不怎么高,但还是压不住怒火一波波窜上来。

  云烬雪咬牙,回身,一字一句道:“首先,女性的价值绝不能以生育来衡量。她们首先是人,是跟你们男人比起来什么都不缺少的完整的人,有情感有想法有目标。不要把她们只和子宫绑定在一起,贬低她的其他成就和可能,掐死她们的未来。这只是显得你狭隘,并且不改你无用废物的本质。你记得,只有畜生才过度关注繁殖之事,毕竟脑子只有那么大,除了吃吃睡睡还有生崽,也装不下其他什么了。”

  “其次,你说没有孩子丢人?害怕被别人戳脊梁骨,殴打施暴就不怕了?就能彰显你男人本色了?没孩子比当人渣还要更恐怖,更丢人吗?”

  虽然有些词听不明白,但依然能感觉到骂的很戳人。脸皮火辣辣的疼,秃头汉抓着桌角,骨节发青。

  顿了一下,云烬雪这次提高了嗓音:“还有,你怎么知道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女人的问题,万一是你不行呢!”

  这时候医学不算发达,很多不孕不育是无法确定原因的。这人张口就说是女人的问题,怎么就不怀疑一下自己?

  这话顿时引爆怒火,秃头汉嗷嗷叫着怒冲过来,表情扭曲成一团。刚靠近,又被江炎玉轻飘飘一脚踹回去了。摔在桌前,额角破了口,蜿蜒流着血。

  这下,和严大娘头上的伤,倒是对应了。

  云烬雪不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严大娘离去,隐隐还能听见身后那圈人在嘲笑男人不行。

  回到喜乐宴,严大娘看着敞亮店铺,紧张的手掌在桌面上搓动:“这里真不错,香香的。”

  云烬雪拿来伤药,帮她包扎好伤口,笑道:“那就留在这里吧,给大娘你开800文月钱,包吃包住。”

  严大娘被惊到了:“你这里没有我能干的活。”

  云烬雪挑起一边眉:“怎么没有,大娘不是会做烤货?之后你在厨房里忙活,多做些小烤饼之类的点心,分发给到来的客人吃,多好。”

  小花听见,立刻蹦过来:“太好了!要做要做!”

  云烬雪嗔她一眼:“是给客人做的,你又要偷吃。”

  小花撮起两指,笑着:“我只吃一点点。”

  严大娘又湿了眼,看看自己疤痕遍布的手掌:“女人,自己咋过呢,还是得和男人一起过啊。”

  云烬雪道:“您哪里需要男人呢?您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店面,养活那个狗男人...哦,对不住,这样不太礼貌,您丈夫叫什么?”

  严大娘道:“叫程发。”

  “知道了。”云烬雪点点头,依然道:“养活那个狗男人,怎么就不能自己过呢?”

  江炎玉噗嗤一声笑出声,店内气氛就这么活络起来。

  严大娘也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还是...”

  云烬雪起身拿了瓶香水过来,拨开瓶塞递给她:“那天我蒙上眼睛,就是为了寻找味道,这是我从您手上得到的气味,你闻闻。”

  严大娘小心接过来闻闻,惊道:“好闻。”

  云烬雪道:“是的,这款目前在店里卖的最好,所以本来就有您的一份功劳。能留您在这里,也是我感谢您的一种方式。”

  小花晃着她腿:“大娘大娘,我要吃烤饼,留下吧。”

  严大娘手足无措的左右看看,最终耐不住小姑娘的请求,点了头。

  梵河边战船启航的时候,江炎玉出发去梵河。距离中秋节还有十六天,而严大娘是做月饼的好手。

  云烬雪叫来一堆朋友,聚在喜乐宴,大门一关,摆了许多张桌子,让严大娘手把手教所有人做月饼。

  随意发挥之下,什么形状什么馅料的都有,全凭喜好,但基本上都在理解范围内。连春渡这种生物都只是做了猪鼻子月饼。而奇巧是唯一的异端,放了香水。后面因为抗拒不了香味诱惑而生吃了月饼胚,打了一天嗝,整个屋子都是香水味。

  这件事结束后,距离中秋还有十四日。

  那天抢人,在外面闹的太大,秃头汉去告了官府。衙役来喜乐宴后,接走了严大娘。云烬雪跟着她一起回家,发现两人并没有结婚契,严大娘是他当年花钱买来的媳妇。

  揪住这一点不放,砸钱闹去官府。几番纠缠之下,终于换的严大娘完全自由身,并且还将烤货店分给了她。秃头汉拽着裤腿在衙门哭天喊娘,被打破头丢了出去。

  云烬雪担心他之后还要纠缠,给了他一两银子。这是他当年买下严大娘的钱,如今用来赔还给他,再合适不过。

  这天后,距离中秋还有十二日。

  严大娘的事传的风风火火,有其他女人也顺着摸到喜乐宴,想在这里找活计,躲避家庭的控制。

  云烬雪留下一些,又想办法安置其他人。鸳鸯帐暖肯定不合适,那么目标便放在之前王二住过的那家客栈,那是颠红堂的产业,也许可以稍微说一说。

  没想到,找过去后。店老板相当客气的收下所有人,平均安置在明台其他产业,客栈,酒楼,瓷器店等等。

  云烬雪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好说话,店老板说:因为堂主交代过,这里的一切都对云老板例外,您的任何命令我们都会执行。

  夕阳西下,云烬雪站在喜乐宴前,看着夜幕降临,星子逐渐明亮,世界安静下来,大街空空荡荡。

  小花打着哈欠要关门,云烬雪应了声,转身往屋里去。

  这天,距离中秋还有七日。

  发了请帖给其他地方的朋友,邀请一起来过中秋。归星第一个回了信,表示会很快过来,果然在过节前两日赶到,带了很多礼品。见到师姐第一反应还是要把脉,见养的很好才松眉头,聊起近况。

  叶欣合将爹娘接过来在明台玩了几天,老两口隐居惯了,差点在人堆里晕过去,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后面被奇巧挖出带去大延林玩耍,两人立刻生龙活虎,爬树下河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所有人都聚集在喜乐宴时,到了中秋节前夜。江炎玉没回来,但由她造成的奇景已经传到了明台。

  分明还是夏季,但梵河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让两方战船都不能挪动,已经困住十多天了,还不知道要僵持多久。

  舒易忠向来淡定,此刻却激动的脸颊发红,攥着玉珠叹道:“她是真厉害!”

  云烬雪靠在床沿,看着外头的夜色,喃喃道:“她会不会回来过中秋呢?”

  一夜过后,曙光落在梵河的冰面上时,破碎金光粼粼闪动。一句高喊破开雾气,从遥远处传来:“我们走回家,过中秋!这破仗不打了!”

  江炎玉从剧烈头疼中苏醒,痛感倏然褪去,让她以为那只是错觉。

  站在茫茫冰原上,雾气深重,哪里都是耀眼的白金。江炎玉抬头看太阳,朦朦胧胧,仿佛在跳跃。

  又是一声悠远呼喊:“不打了!回家团圆!”

  彻底从迷蒙中醒过来,江炎玉拿上天灾飞身而起,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发现战船上的人正在陆续下船,背好粮食,打算从冰面上走回家。

  要回家了,这是不打算打了吗?

  江炎玉揉了揉太阳穴,轻笑一声,开始催动灵力让冰面融化。士兵们有所发觉,害怕被淹没,又立刻呼啦啦爬上船,在涌动江水破开冰面时,船头转向,回家。

  他们这速度肯定是赶不上过中秋了,江炎玉琢磨一阵,波动起巨浪,送着所有战船加速回去。

  浩然如海的灵力就这么流逝,她咬牙撑着不要睡着,眸中的金却渐渐暗淡。

  等做好这一切,她收回手,想要飞回去,却陡然掉进江水,挣扎了好一会才爬上来。

  跪趴在天灾上,江炎玉攥着辫尾。终于无法躲避的意识到,从眩晕到虚弱,她身体真的不对劲。

  按理说,这种程度不该让她倒下,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她不后悔这段时间做的所有事。

  师姐现在还没有走不是吗?

  她不知道是哪一点留住师姐了,但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也许师姐就可以留的更久一些。

  今天她做的那么好,也许师姐会夸她,光是这么想着,已经开始兴奋了。她也该回去了,今日是中秋,该团圆的。

  用最快速度回到明台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江炎玉身上还湿着,也就不在意这点雨,提着天灾一路往喜乐宴狂奔。

  经过一家茶楼时,她听到二楼飘出声音:“梵河上结冰,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冰封魔物又出手了。”

  “杀战争,冻梵河,她这是想干什么?魔物之间也会有内讧吗?”

  “谁知道她想干什么?都警惕着就是了,这家伙心里肯定揣着什么目的,要坑害他人。”

  “反正做再多好事,也改变不了坏种本质。所以我们得时刻注意着,她骗谁都别想骗我们,哈哈哈哈。”

  二楼一阵哄笑,茶盏碰杯声四起。

  江炎玉面无表情听完,切了声,继续往喜乐宴去。

  她无所谓这些人说什么,她在意的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终于回到喜乐宴,却发现里面没点灯,三层楼都空荡荡的。

  江炎玉站在门前茫然一阵,转身去了鸳鸯帐暖,发现那里也是空的。

  也许是去四海过节了,她狂奔而去,却依然没找到人。

  一个人不见会让她恐惧,但一群人都不见了,大概率是相伴着去哪里了。

  难道在外面逛街吗?

  街上有许多人,都穿着华服锦衣,赏灯猜谜玩乐,好不热闹。到处都是暖烘烘的人气。

  江炎玉想要找人,但在人群外站了会,像是不适应这种温暖般,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喜乐宴。

  她仿佛再一次掉进江水,在疲惫深渊里挣扎不动,上三楼用了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

  好累啊,怎么会这么累。

  终于到了门前时,发现门上插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们在赏月天台。

  那是师姐的笔迹。

  江炎玉动了动唇,满血复活般,迅速从三楼跳下去,飞奔到明台城南的赏月天台。

  这是好几片大平台拼成的场地,极为空旷,是朝廷修来供给大家赏月的。此刻平台上快站满了,基本都是一大家子相伴着过来,提着各式彩灯,分吃月饼,热闹非凡。

  江炎玉找了好一会,才终于在最高的那层平台上找到人。心头松了松,正要过去,发现师姐在笑。

  她站在栏杆边,举着一个兔子形状的月饼,对着其他人在说些什么,笑的非常开心。

  江炎玉顿住脚步,眸中落了层月光。

  她有好久好久,真的很久,没看见过师姐笑的这么开朗了。

  久到她都忘记,师姐曾经也是这样的。

  燕归星,颂仙,奇巧,严大娘,小花他们所有人都在,摆了张桌子放着过多月饼。好像在陷里埋了什么,比谁更幸运能先吃到。

  那个幸运的人,是师姐。

  没有她在旁边时,师姐会更自在,更像她自己。

  也许师姐想要的团圆里,并没有她。

  江炎玉喉咙滚动着,向前迈了一步脚,犹豫良久,又收回。

  她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回到喜乐宴,江炎玉坐在门槛上,抬头看月亮。

  圆圆的,像水晶盘子,挂在夜空中,散发着融融冷光,很好看。

  就算不在同处,她看到的月亮,和师姐也是同一个。

  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了会,困意涌上来。她想站起来去睡觉,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耸耸肩,倚着门框睡着了。

  以前连猪圈都能睡,这里好多了。

  好太多了。

  掰开幸运月饼,云烬雪给每个人都分一块,均匀散播好运后,掌心里还留了一小块。

  回头看看,人群之中,并没有那道总是很扎眼的红色身影出现。

  找了块纸把月饼包上,免得不小心弄碎了。云烬雪抬眸望月亮,嘈杂人声渐渐远去。

  “师姐...”

  “......”

  “师姐。”

  “嗯?”云烬雪回神。

  燕归星轻声问:“师姐在想什么?”

  云烬雪揉揉脖颈:“啊...没,想起来我好像有东西忘在喜乐宴了,我回去拿一下。”

  燕归星道:“师姐忘记什么?我去拿就好,你在这等着。”

  “不用,”云烬雪摇头:“不要老是考虑我,你好好吃好好玩,我先回去一趟。”

  和朋友们打过招呼,云烬雪往人群外走去。

  目送着她背影消失于人海,燕归星收回目光,吃下那块幸运月饼,再没有抬头看月亮。

  云烬雪握着月饼快步走回去,在想着是不是卡片放的位置太隐蔽,她没看到。

  按理说,应该会回来过中秋节吧,她不知道这个节日要全家团聚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万一那死小孩回来了,四处找不着人,不知道会不会缩在角落哭。

  啊,忘记了,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走到街头时,远远瞧见门前凝聚着一团红色。云烬雪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走近了才发现,居然真的是她。

  月色流淌,云烬雪站在门前,垂眸看着她睡颜,忍不住笑出来。

  指尖点在她脸颊:“你怎么在这里睡?”

  江炎玉悠悠转醒,迷蒙视线里看清眼前站着谁,顿时直起身,笑道:“师姐!”

  叫完,她又低头嘀咕着:“我是在做梦吗?”

  云烬雪也坐在门槛上:“魔物也会做梦吗?”

  江炎玉紧紧看着她,老实回答:“不知道,我之前没做过。”

  云烬雪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炎玉道:“刚刚。”

  云烬雪道:“我给你留的信息,没看到吗?”

  疲累再次席卷而来,江炎玉强撑着精神,揉揉发辫:“没有诶,我太粗心了。”

  云烬雪无奈:“好吧,就知道你可能没看到。不过你在中秋这天赶回来了,不错,我祝你.....”

  话还没说完,肩上一沉,凉冰冰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

  云烬雪垂眸,发现她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哑然片刻,揉揉她脸蛋:“这么累吗?月亮都不看了。”

  笑了一会,抓起她的手,将幸运月饼塞进去,又帮着合拢手指,却被她无意识间探入指缝。

  掌心垫着那块幸运月饼,就这么十指相扣了。

  云烬雪默默看了会,抬眸望天,月色怡然。

  加重了相握力道,她轻念:“中秋安康,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麻溜滚去睡了,明天早上回大噶的评论,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