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般的心◎
手背抹去眼泪, 江炎玉疼的有些站不直身子,巨大悲怆如海啸将她淹没,周遭一切都在嗡嗡作响。
她没用灵力止血, 很快便狼狈, 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的手轻轻拿下黑衣女人掌中的单朵玫瑰,眼泪往下坠:“这是给我的吗?”
黑衣女人忍不住开口道:“对不起, 你....”
而就在这时,巷道边突然跳出两个汉子, 一个疤脸, 一个青脸。瞧见江炎玉惨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居然真成了!”
“都说酌月堂主狡猾, 难对付!我看也不过如此。就是他们愚笨,没用对方法罢了。”
“哈哈哈哈这下咱们兄弟俩可得出名了!”
江炎玉尤在发懵, 听见他们言语, 崩裂的心绪暂且停止。
她握着那朵玫瑰, 视线下移,发现黑衣女人的袍子上并没有暗纹昙花, 而这种纹路, 只有仔细靠近才能发觉。
这意味着, 若是旁人想要装扮成云烬雪,只能是熟悉之人,否则就不会发现那昙花。
青脸在掌心淬了两手, 拔出腰间重剑, 道:“我来取她人头,你拿个麻布袋准备装着。”
他挥舞起重剑, 却发现那脸色苍白的女人完全不理会他二人, 而是径直走到黑衣女人前, 伸手将她的帷帽摘了下来。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江炎玉可以确信自己没见过她。
废墟般的心再次震颤起来,她第一次体会到劫后余生之感,灭顶剧痛又如海潮褪去。
青脸见她伤成这样还敢无视别人,怒从心起,就要劈下重剑。就在这时,江炎玉反手到后背,握住穿透自己身体的长剑,直接掰断一截,以极快的速度刺入青脸咽喉。
他双目瞪大,重剑轰然落地,双手捂住喷血脖颈时。江炎玉又握住身前剑柄,直接拔出来,从疤脸鼻梁处攮进去,捅穿整个脑壳从后脑勺出来,挤的他两眼外突。
两人浑身浴血,同时倒地,成了两具冰冷尸体。
江炎玉始终没看他们,一手捂着泉眼般涌红的伤口,垂眸望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黑衣女人已经吓呆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给她磕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不是我本意,我没办法呜呜呜。”
江炎玉低头看着她长发与脊背,心中感慨道:真像啊,乍一看真就和师姐差不多。
她没办法对这人下手,抬眸望向巷道尽头。天快要彻底亮了,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流往来。
江炎玉问道:“他们允了你什么啊?”
黑衣女子哭道:“钱,对不起我现在太需要钱了,一时糊涂...”
“钱。”江炎玉轻声呢喃着:“另一个想要钱的人,不会靠杀人去挣,而是饭都不好好吃的去努力。”
这剑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伤口疼的有些厉害。江炎玉蹙眉,也懒得多说什么。伸脚踢了旁边沙袋般的沉重尸体。
“搜身会吧,扒扒尸体,他们身上应该有钱。”
说完这句话,捂着胃部的伤,江炎玉往巷口走。
刚迈几步,又气不过的冲回来,一脚踩爆了那青脸的头,又切下疤脸的头当球踢走,骨碌碌滚远。
黑衣女人被她突然回头吓狠了,瘫在地上不敢动。
失血太多,江炎玉微微气喘:“这帮狗东西,吓死我了。”
没看地上女人,她转身继续往外走。
外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这副模样出去肯定会吓翻一群人。她犹豫片刻,选择绕小路。
回到鸳鸯帐暖,正对门碰上在柜台上画画的奇巧。那绿油油的小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怎么了?”
江炎玉倚靠着门扇:“被刺杀了。”
奇巧依然惊讶:“你居然让人给杀了!”
江炎玉噎了一下,歇够气了往楼上走:“被刺杀,不是被杀,还活着!”
奇巧道:“谁有本事杀你啊?”
“...”江炎玉扶着楼梯栏杆继续往上:“你云姐姐还没起床吧,我换身衣服就去给她做饭。”
她说着就离开了,奇巧喃喃道:“她起了诶。”
厅内刚安静一会,清新花香飘来,奇巧回眸道:“云姐姐!”
云烬雪坐在她身边,将两罐不同味道的香水放在一起:“就这两个,闻闻哪个更好,不许喝。”
奇巧道:“啊,我觉得目前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
云烬雪问:“什么事?”
奇巧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你那个朋友,她...”
这边还在回想词语,那边江炎玉已经快速换完了衣服,从另一边阶梯下去钻入厨房。
磕巴半天,奇巧最终道:“她好像受伤了。”
云烬雪笑笑,不太相信:“她不可能受伤,你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奇巧道:“真的受伤了。”
云烬雪问道:“伤了哪里?”
奇巧回忆着不久前还站在门前的女人,衣服几乎全被血打湿了,具体哪里伤还真不知道。
见她陷入苦思冥想,云烬雪揉她脑袋:“别想乱七八糟的,快闻。”
等奇巧确定好哪边味道更好,云烬雪拿起两罐香水准备上楼。这边还没起身,那边看到江炎玉端着早饭走过来。
云烬雪没动,看着女人走上楼梯,而后在敲她的门。
她忙碌之余,根本没注意谁给自己送饭。但仔细回想,似乎味道和之前江炎玉做的饭不一样,难道是有所改变了?
云烬雪拿好香水,起身走到楼上,见她还在敲门,便道:“我吃过饭了。”
江炎玉吓了一跳,转身望去,真是师姐在身后。
这被抓了现行,多少有些尴尬。不过此刻瞧见她,方才波涛汹涌的心河终于平静下来。
没错,这才是她。和别人完全不同!
见她发怔,云烬雪兀自打开门走进去,在桌前坐下。
她今日要出门半天,给舒易忠送一批货过去,现在刚挑选好,准备收拾一下就出去。
江炎玉端着饭进来,放下托盘,轻声道:“你要不要吃一些?”
云烬雪道:“我吃过了,你吃吧。”
“...我,”江炎玉顿了下:“我吗?”
云烬雪将一瓶瓶香水放入盒子:“嗯,你应该还没吃吧。”
确实没,但胃部刚刚才被人捅了个对穿,现在吃似乎有些...
但师姐这句话算是关心吗?肯定算。她不能辜负。
江炎玉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的手艺向来不必说,就算是仇人来尝一口,也得说好吃。而这饭菜入口时也的确刺激味蕾,但滑入胃袋后,并不能果腹,只能激起剧痛,如刀片一般。
“咳咳咳...”江炎玉微微弯了身子,脸色一阵阵发白。
云烬雪被这动静吸引注意,瞧见她明显不正常的肤色,想起奇巧的话,问道:“你怎么了?”
江炎玉晃晃手指:“没事。”
她又吃了几口,胃里翻江倒海的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血充满,实在吃不下去了。
放下筷子,她撑着额头靠在桌边:“你忙你的。”
云烬雪又看了她两眼,收回视线,仔细挑选着香水味道的搭配。
这一次送过去的如果能卖好,挣一百两银子完全没问题,并且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她选的格外细致,比想象中花了更久时间。
而当这礼盒准备妥当后,她站起身时,发现江炎玉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墨发铺散在脸上,侧脸线条清晰流畅,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云烬雪:“...”
真受伤了?
她还是不太相信目前的修仙界有谁能伤得了她,还不如猜测是昨天没睡好脸色才差。
提起礼盒,云烬雪准备出门送东西,走到一半又顿住,回头看看。
这样睡不行吧,醒来会很难受的。
但是这是她自选的,那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为她操心吗?
云烬雪没挣扎太久,便转身离开。早就决定好彻底视她为无物,管她在哪里睡觉呢。
等她去送完礼盒回来,已经到中午。
礼盒得到了超高评价,价格出乎意料的高。云烬雪准备赶制一批出来,不仅能给王二做假肢,还能有许多余钱用在其他地方。
她在大厅里喝两盏茶,休息了一会。上楼准备开工,拉开门发现江炎玉依然睡在桌边。
云烬雪脱下外袍挂在旁边架子上,走到江炎玉面前观察她脸色,好像更差了一些。
“喂。”她准备将人叫起来:“江堂主,醒醒。”
江炎玉下意识收拢五指,仿佛在梦中被什么吓着了。而后才睫毛颤抖,费力睁开眼来。
云烬雪道:“你很累的话,回你屋休息吧。”
刚醒来还相当迷瞪,失血引发的头晕有些剧烈。江炎玉撑直身子,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甚至说话都有些艰难。
能感受到身体在发热,她发烧了?
没敢立刻用手背试,江炎玉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却没攒上劲。伤处太疼以至于连灵力都有些聚不起来。
她又尝试几次,还是放弃了,微笑道:“我太困了,再休息一会就回去。”
女人长发散落在肩头,身上衣服是新换的,一码白,干净整洁。人过于没血色,修长玉颈间的肌肤比衣服还冷上一个色调,显得乌发更醇黑。
云烬雪现在可以确认,奇巧说的没错,这家伙的确受伤了,并且有可能很严重。
她这样子,似乎想隐瞒。但估计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如何,这虚弱情态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云烬雪直接问道:“谁伤了你?”
江炎玉反应有些慢:“嗯?”
云烬雪坐到她左前方,手臂撑在桌面:“你不是受伤了?怎么回事?”
江炎玉懵懵然,错开视线道:“嗯...遇到点事。”
云烬雪道:“能伤到你,不会是修仙界又出现什么厉害角色吧。”
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维也迟钝的要命。江炎玉默了半晌才回应,声音很轻:“是挺厉害的。”
云烬雪扬起眉头:“你打不过?”
江炎玉点点头:“我打不过。”
云烬雪心道:能把她伤成这样,那的确是高手,原著中也没提到过有这种角色存在,估计是运气不好碰到什么罕见出世的大拿吧。
“不舒服就赶紧去用药,现在不惜命了?”
这话太柔,让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回到过去。然而若真在过去,师姐肯定已经帮她处理伤势了,而非让她自己去用。
江炎玉眼圈微红,气弱道:“我知道了,一会就去。”
云烬雪后知后觉意识道:“你是不是起不来了?”
那股不适酝酿到现在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尤其在师姐面前,更加没有抵抗力。江炎玉捂住胃部,仰头望她:“嗯。”
想到严重,没想到那么严重。她起不来,自己也不能将她就这么赶走。
云烬雪轻叹口气,去翻了管伤药出来,站在她面前:“伤哪了?自己能抹吗?”
江炎玉没说话,只是将衣服拆开,掀褪到臂弯,光.裸身子在冷风中微微发抖。
云烬雪先去关了门窗,又回来。入目一片雪白,原本称得上完美的躯体,唯有肚脐之上大概三寸的位置,突兀竖着道深红剑伤。
伤成这样,应该挺难自己抹药的。云烬雪打开药盒,一边挖出药膏,一边道:“这到底是怎么伤的。”
江炎玉犹豫道:“那人趁我没注意,暗算的。”
将药膏按在伤口周边,温度很低,立刻激的掌下人瑟缩,下意识想逃离,又赶紧绷住了。
江炎玉手掌握紧扶手,忍着那奇奇怪怪的感觉,温暖指腹和药膏的凉意在肌肤上游走,还是来自身前人。顿时让她控制不住的战栗瑟缩。
耳根很快浮上薄红,江炎玉低头,看见那只白皙手掌在自己身上游走,疼痒交织让她整个人都在升温。
之前不是没有肌肤相亲过,这种感觉也的确相似,但主要是她对师姐.....这般,师姐对她好像从没有过。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云烬雪那边看见她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竖着这道伤口,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可惜。
她放轻了推药膏的动作,她知道这种伤有多疼,只因她也受过。
“疼不疼?”
江炎玉道:“不疼。”
云烬雪道:“不可能不疼,别瞎说。你看看,你一开始不留在这里不就没事了?强行想去改变什么,只会让自己受伤啊。”
听闻这话,江炎玉身上的温度立刻降下去。她没吭声,眼圈红的更厉害了。
云烬雪瞧瞧她,勾起唇角。之前她想说什么话,若是这死小孩不喜欢听。要么立刻逃跑,要么装作没听到。
而现如今人就在手下,也不怕她跑,这机会倒难得,得好好做做心理工作。
云烬雪问道:“你受那么重的伤,之后是不是得去颠红堂修养一阵?”
江炎玉摇头:“我觉得不用。”
指腹推开药膏,围绕着伤处揉进。云烬雪柔声道:“其实我直说吧,你在这里真的给我带来很大困扰。并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应该发现你心里那点目的是不可能达到的。你身为堂主,自己应该也挺忙的不是吗?”
江炎玉忍耐不住似的动了动,似乎习惯性想跑路。
另一手放下药罐,按在身下人小腹,将人定住。云烬雪道:“别想着跑,好好听我说话,都不是小孩子了。”
没有药膏阻隔,直接覆上掌心,这才发现她身体很凉,也没多少肉,腰比之前瘦了太多。
云烬雪顿了下,继续道:“你现在待在我身边,其实也没多开心对吧。我又不怎么理你,你天天对着个木头人,能有什么意思?”
“我平时也很忙,你都看见了。我遵循你的想法目前活在这世上,终于找到一个我能够做到,并且喜欢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也可以的,要去试试才行。”
“你是独立的人,我也是,都思维清醒,所以没必要在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情况下继续纠缠,你说呢?”
“而且,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我的心情?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些不太好的事情,让我也不开心。”
她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温柔,却仿佛是匕首,一把比一把锋利。
那两只手没用多少力气,却仿佛把江炎玉按死在椅子上。承受着刀刃毫无留情的刺进来,让她疼的有些受不了。侧过头去,泪水在眼里打转。
这些话,几乎把她最近以来认为稍好的气氛完全打破了。她再一次清晰认知到,她们之间大概是不可能了。
并且,她的存在对于师姐而言,的的确确是困扰。
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清晨那一剑依然由师姐刺下了,只不过扎在心脏上,鲜血淋漓。
“疼。”她小声道。
云烬雪一怔,抬眸道:“刚刚不是说不疼吗?”
江炎玉眼眸潮湿,哭腔微弱:“疼。”
因为偏过头去的动作,锁骨和脖颈线条更为明显,瘦的有些惊人了。
云烬雪默然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抹药。
处理完前面的伤口,她拖着椅子稍微后退:“后面是不是也有?”
江炎玉嗯了声,滑下椅子,转身过去趴上椅面,跪在地上。
云烬雪道:“你要跪地上吗?很冷。”
江炎玉轻声道:“不冷。”
拿过桌上药膏,又挖了一部分。云烬雪拂开她脊背上流泻的墨发,寻找到那处伤揉过去。
按着她脊背,将她压弯了一些:“趴好,方便抹。”
江炎玉依言趴的更低些。
云烬雪加快了速度,想尽快抹完。她已经感受到这死小孩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脱那么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早点解决完,免得她生病,让伤越来越严重。
然而,动作进行到一半,云烬雪听见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水滴砸落。
她微微侧身,看到黑发之下,江炎玉的侧脸上一片潮湿,眼泪一滴滴砸在椅面上。
她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在哭。
云烬雪动动喉咙,收回目光,将药膏快速抹好,后退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嗯。”江炎玉撑着椅子站起来,捡起衣服穿好,系上腰带。
没有找理由赖下来,也没说其他什么,她只是轻轻弱弱又乖巧的说了声谢谢,而后便退出去,关好门。
云烬雪在原处坐了一会,伸手拿过药盒缓缓盖上。
椅子上还有一片湿迹,她注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制作的那些香水比想象中还要成功,经由舒易忠在宫中推广,甚至在短时间内形成风尚,所有储备全部卖空,让云烬雪结结实实发了笔财。
和奇巧与颂仙一道买够了所有材料,还余下相当一大笔钱,无处可用。
颂仙笑她,说她可以继续做下去,最好开个店面,以她的努力程度,很快明台中的大富商又会多一位。
云烬雪没有什么做富商的想法,她前段时间这么努力,一方面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帮王二治腿,并不是真的想要赚钱,更没必要开店。
毕竟,在这个世界赚再多钱也没用,又带不回去。
准备好材料,奇巧将假肢做出来还需要些时间。云烬雪将钱分给王二父女一些,被两人坚决拒绝,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甚至还多出了这段时间王贞在四海做活所领的月钱。
云烬雪揣着巨款,不知道用在哪里,感觉和穷到吃不起饭的那会也没差多长时间,真让人感慨命运无常。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日,她走在街上。看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串,回去后将所有银钱收拾起来,准备去找燕归星。
上次见面还是在镇上,当时那状态没敢见她,躲了起来。现在好了许多,还有这么多钱,多少能上忙。
这一次,好好和所有人道了别,云烬雪才出发,朝之前从参见那得知的地址微生镇而去。
此趟出门是为了见人,自然不会在路上耽搁多长时间。除了吃饭休息时,基本都在赶路,是以很快便到了微生地界。
微生多水,到处都是湖。风景秀美,人也秀丽,建筑小巧精致。的确是个合适旅游散心的地方,怪不得之前乔语山长老会在此处买下套房产。
眼看着目的地就要近了,云烬雪很没出息的停住脚步,找了家小面摊吃饭。
解决完一碗,她擦拭着唇角,按耐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那里此刻应该不止有燕归星,还要其他神极宗弟子和长老。云烬雪来的路上很是潇洒坚定,一想到要见这些人,现在还是怯弱了。
正犹豫纠结着,眼前红影闪过。抬眸望去,原来是江炎玉在结面钱。
自从那天帮她抹药之后,她降低了跟随自己的频率。并且就算跟着,也会保持一段距离,从前经常会有的调笑和试探也都统统不见了。
是以,云烬雪确实有很多次,都忘记还有人跟着她。
这是个好现象,也许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许很快就会放弃那些想法,回到她的颠红堂。
这样的话,最终能不要化为风雪,活下来吗?
云烬雪将擦唇的纸张折好放在碗边,拿上行李继续出发。
进入微生后,即使再慢的步子,也要磨到了。
这是一片开阔山林,水绿山青,风月无边。乔语山所买的宅子位于其中,高大宽阔,可以容纳许多人居住。此刻门前正守着两位弟子。
一到近前,云烬雪又有些紧张,退堂鼓敲得无比响亮。
这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江炎玉忽然道:“你进去吧,燕归星肯定很欢迎你。”
云烬雪看向她。因为要来见归星,她已经重新带上了黄金面具,遮住半张脸,难掩血气苍白。
伤口大概始终没好,在挺长一段时间内她的面容都毫无血色,非常虚弱。眼眸则一直很清澈,唇角微微牵起来。是在笑,但眼里又没有笑意,只是静水般的平静。
还以为发现自己不敢去找燕归星,这家伙会开心的立刻催她回去,没想到居然鼓励她去找。
这是真不吃醋了?正在放下的过程中吗?
云烬雪长舒口气,缓解紧张的心情,拿上行李。在短暂犹豫后,还是决定要去见见。
反正都到这里了!
走到门前,那两名弟子看清是谁,皆是喜出望外:“大师姐!”
然而,但他们看到后面那人,又立刻严肃道:“酌月堂主,这里不欢迎你。”
江炎玉道:“我只是来看看。”
那弟子又要说什么,云烬雪道:“我们先进去吧,放心,她不会搞破坏的。归星在吗?”
那弟子道:“燕掌门在,乔长老也在。除了一些安置在其他宗门的弟子,大家都在这里。”
云烬雪心脏又悬起来:“辛苦你带我去见见她。”
弟子兴奋道:“当然没问题!您跟我过来。”
跟随弟子一起走入宅中,穿过廊亭水榭,看见不少弟子。要么在练功,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对招,都十分忙碌。看见她,齐刷刷的喊大师姐。一群少年嗓音极洪亮,似乎要将宅子都掀翻。
而当他们看到后面跟着那位,又齐齐变了脸色,警惕的拿着武器。有不认识的问起这是谁,便得到这般回答。
“那位就是颠红堂臭名昭著的酌月堂主,是最大的邪修。”
“她为什么跟着大师姐?”
“不太清楚,定是在纠缠,咱们时刻盯紧她...”
江炎玉听在耳中,面色不变,视线只追随在前方那道身影。
看到这么多同门弟子,还被亲切的叫着大师姐,那紧张心绪一点点被放平,直到看见燕归星后,彻底安稳下来。
坐在宽敞大厅中央的靛蓝色衣袍女人,在发现是谁到来时,掩饰不住的惊喜道:“师姐!”
云烬雪笑道:“是我。”
燕归星立刻放下书,小跑到她面前:“您怎么来了?”
云烬雪道:“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用的,我最近...”
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走运,发财了。”
燕归星哭笑不得:“师姐留着钱自己用就好,我们这里暂时不缺的。”
赶紧将人带到亭中坐下,去倒水时才发现厅前还站着一人,潇潇红立,身后是院里开放的大朵海棠。
燕归星微微直起身:“酌月。”
江炎玉没有回应,只是站在亭外。
害怕她两人在这里打起来,云烬雪立刻道:“归星,你方才在这里看什么呢?”
这亭内桌上放满了纸卷,墙上也密密麻麻挂着,都写完了各种奇异字符,还有着不同颜色的复杂绘画,让人看不明白。
燕归星冷冷看了江炎玉一眼,向旁边弟子道:“去叫乔长老过来,还有南鸢,辛苦快些。”
交代完,她才向云烬雪道:“我们在寻找除魔方法。”
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没想到得到这种回答。云烬雪略微惊讶道:“除魔?”
燕归星将倒好的茶递给她:“是,神极宗上的那只雷魔。”
云烬雪道:“这个很难做到吧。”
除魔可是当年云鼎都没做的事。不过紧接着她反应过来,这可是女主角,什么事不可能。
并且,她隐隐猜到,也许这次除魔会成为燕归星的高光点,替换她原著里和反派互斗的剧情。
云烬雪来了兴趣:“你们想怎么做?”
燕归星转身,从桌上堆积的繁杂纸卷间找出一个琉璃珠,放在云烬雪掌心帮她握紧:“我们有一个新发现,说起来有些太繁琐了,还辛苦师姐来看看,都在这颗珠子里映刻过。”
这种回现珠可以存储一些信息,画面或者是声音文字,只要输入灵力就可以查看,比纸张之类的缺乏稳定性,但胜在方便。
云烬雪五指微微拢起,想要收回手:“这个...”
燕归星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便解释道:“师姐可以尝试注入些灵力,很方便的。”
云烬雪看向她,没有说话。
燕归星一开始没懂她的眼神,然而在某个瞬间,突然明白了。长睫颤抖,难以相信。
她没吭声,也没出口询问,而是反手握住云烬雪的手腕,以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注入灵力,查看她的身体。
云烬雪想抽回手,然而已来不及。只得感受着那股灵力在自己体内慢慢流转,看着眼前的女人越来越惊讶震撼。
完全损坏的经脉,旧伤疤,以及那颗一定本不属于云烬雪的机械心脏。灵力越走越磕绊,越走越让她惊心。燕归星浑身颤抖起来,眼眶逐渐泛红。
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在过来。
等待那灵力走完一圈,云烬雪见她脸色极差,赶忙柔声安抚:“没事的,你不用...”
燕归星却是听都没听,猝然站起,直冲向厅外站立的江炎玉,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身上,直将人踹入院中,摔倒在地。
这一番惊变,顿时满院震动。而走廊中正走来的乔语山与南鸢也被惊在原地,看向院中狼狈的红衣女人。
燕归星一边走下阶梯,进入院子。一边咬住食指指节,吹了声口哨。桌上的澄明震动起来,飞剑出鞘,落入她掌中。
挥剑尖指向地上人,燕归星眼神冰冷刺骨,压着几乎滔天的怒火,咬牙一字一句道:“你干的?”
这下,原本就想讨伐酌月的人,以为她刚才是对掌门做了什么冒犯之举,纷纷拔剑出鞘,指向院中人:“别动!”
南鸢看着燕归星面色,低声道:“我从来没见她发那么大火。”
乔语山点点头:“这个,其实我也没见过。”
她向来是乖巧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孩子,什么压力背在身上都面色不变,现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愤怒成这样。
江炎玉坐在地上,好一会才从剧痛中缓过劲来。
她这一脚,正好踹在她伤口上,此刻大概是迸裂了,疼的钻心,还在不断往外流血。
捂着胃部,江炎玉缓缓站起来,擦去唇角血迹,平静看着她。
云烬雪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走去院子里,拉住燕归星手臂:“归星,别冲动,先...”
南鸢道:“诶?大师姐!”
燕归星仿佛听不见她人说话,剑尖越发逼近对面人,气势冷冽:“我问你话呢,你干的吗?”
院内其他弟子纷纷叫道:“快回我们掌门话!这里是神极宗,你一介邪修,休想在这里撒野!”
江炎玉沉默良久,轻声道:“我也是神极宗的弟子。”
她迎着剑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过于惨白的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