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28章 拜师(一)

  ◎师姐要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 云烬雪脑子里嗡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明白,在大长老面前介绍完名字后,为什么小反派看自己的眼神又是惊奇又是疑惑。

  姓氏是初遇时, 就被她刻意藏起来的细节。

  就目前来看, 自己这会,应该不知道她姓江才对!

  居然一不小心露馅了!

  云烬雪身体僵硬, 任由水流从指间流泻。

  站在门前的少女,露出大半张脸, 与纤长的身子, 郁沉沉的视线望过来,于黑夜中两点幽幽星火。

  这般气度绝然之人, 被门框住部分,仿佛艳丽画作的一角, 让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副浓墨重彩的壁画。

  思绪刚跑偏, 便被云烬雪一把抓回来,这可不是发散思维的时候。

  再沉默下去, 保不齐那个心思百转的少女会有什么离谱猜测。

  人一到紧急时刻, 脑子就转的特别快。

  云烬雪没过脑子, 脱口而出道:“所有进入神极宗修行的弟子,都需要弄清楚来路,即使是我带来的人, 也不例外, 所以我去打探过你。我怕你介意,所以一直没说。”

  有理有据, 并且这法则也确实存在, 云烬雪在心里夸赞自己, 反应太快了!

  江炎玉微微昂首:“哦...原来是这样。”

  她缓步走过来,动作很慢,仿佛行走在花园中,欣赏着满园香绽。

  “师姐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么...”

  来到她面前,江炎玉蹲下来,与她一起试着水温:“师姐怎么看待我利用你,把江家人都杀光了呢?”

  很好,你这小姑娘不装了是吧,直接承认确实利用了我。

  不过,此刻的小反派,让云烬雪记起刚碰见她那会。

  少女年纪轻轻,浑身伤口,一步步从屋子里走出来,面容还稚嫩,却凌厉,冷郁,充满压迫感,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炼气场。

  云烬雪也只得像那时一样,紧紧绷着身子,尽量维持住与自己角色相符的沉稳与老练。

  “我方才说过,去打听过你,自然也知道你的成长经历,对于那样的家人,没有感情也是正常的。”

  云烬雪垂眸,玉白的手纳入盆中,搓洗着毛巾:“况且,他们本就是妖修,已经无可救药了。”

  “若我只是路过发现,也势必要铲除,举报妖修某种程度下还需要奖励呢。所以我不在意,你也无需挂心。”

  江炎玉瞧着人,也伸手入水中,无意间与她的指相互追逐,搅动水波。

  “师姐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虚伪,很工于心计,很让人毛骨悚然吗?”

  云烬雪默了片刻,抬眸道:“我知道你事出有因,我只希望下次,若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用去拐弯抹角,甚至利用我,可以吗?”

  眼神避无可避的撞在一起,屋内光线并不明朗,再清晰的画面也被镀上一层朦胧暖光。

  人与人之间,能交流的方式有许多,但常常只是最简单的视线相触,便开了闸门,兜不住种种你来我往。

  目光之桥虽无形,却是最锋利的宝剑出鞘,也无从斩断的柔软。

  最终,江炎玉垂下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水下两人不知何时相触的指上。

  她低声道:“知道了,师姐。”

  .

  第二天一早,云烬雪便接到消息,要去云之上开长老会。

  长老会议,顾名思义,便是五位长老们聚在一起商讨宗门大小事件的会议,所涉及内容往往相当重要,甚至决定着宗门未来的发展走向。

  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轮得到她这种小辈参加。

  但昨天才发生过邪修侵入的重大事件,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会议内容一定与此相关。

  而云烬雪作为其中一位亲历者,过去汇报详细情况以供分析复盘,也比较符合常理。

  提醒两个小孩要按时吃饭,云烬雪便赶去了云之上。

  千鸟峰林以北,有一座高耸入云,常年被白雪覆盖的险峻山峰,名唤云之上。

  传闻云寿鸿前辈格外喜欢站在此处山崖,俯瞰整个宗门,以此来做规划,并在建筑格局已经确定的情况下,又在此处多修了一座观景台。

  后因为地方隐蔽,加上深山高峻确实危险,便被单独圈出,加上一层盖,改为长老们的会议亭,直接用山名做代称。

  而从远处望来,琉璃翠瓦,通透长亭,仿佛是山尖雪色的蔓延,清澈如冰。

  若坐于其间,看云卷云舒,山明水秀,又只觉得心胸豁达,仿佛万千思绪都被整理明晰,是不可多得的清修福地。

  飞身落于云之上,如冰一般的建筑似乎散着着阵阵寒气,平台开阔,已经围坐了不少人。

  除了已经到位的四位长老,还有他们的弟子也都在。

  拓行风先注意到人,朗声道:“大师姐来了。”

  丘远行转头过来,和蔼笑道:“来来来,坐这边。”

  环顾一圈,四位长老南北东西相对而坐,弟子都分别坐在偏各自左后方。

  云烬雪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晚到的,没有仔细打量人的心思,赶紧拿了块蓝色蒲团准备坐下。

  眼风一扫,又注意到孤零零坐在角落的南鸢。

  四长老宴鹤是唯一没到场的,她徒弟自然也独坐一边。

  想到她那位可能再也醒不来的师尊,云烬雪顿觉心疼,便又绕去她身边坐下。

  “我坐在这里好了。”

  丘远行笑道:“都行都行。”

  面朝北的一位黑袍老者道:“南鸢,你师尊如今还在沉睡吗?”

  根据他发间金饰,衣上纹路,较为冷漠深邃的面相,以及那标志性的鹰钩鼻,云烬雪认出这是二长老唐忠仁。

  南鸢一袭水红长裙,跪地而坐,那衣裙便散落在周身,仿佛池中盛开的荷花,清雅芳香。

  只是,面容却郁气深重,那双时刻柔软含情的眼眸,也因为长时间的压力而失去光泽。

  她施了一礼,才缓缓开口:“师尊至今还未醒来。”

  这嗓音里的苦涩,简直能拧出水来。

  丘远行笑容淡去,轻叹口气:“四妹怎会突然害这急病,原以为她那种修为,顶多三两个月便能醒来,现在都已......唉。”

  “我在外期间,也多方打听,从未听说过有修者会这样,如此奇事,只希望别是什么探不出由头的怪毒才好。”

  说话这人的嗓音,异常清亮高昂。清脆之余,咬字清晰,语速较快,又干净利落。

  让人忍不住料想,若是将之丢进一堆嘈杂声浪里,也能让人精准分辨。

  云烬雪看过去,只见那说话女子大约三四十岁,一身没有多余花纹的青翠直裾,并未束发,满头青丝与大袖一道,被风吹的飘飘而飞。

  她也坐着,但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跪坐,或盘坐。

  而是一腿支起,手肘搭上膝盖,另一腿盘下,身子后仰,另一手撑着地面,稍稍仰头迎风,看着颇为潇洒肆意。

  这是三长老乔语山。

  为了不遮掩主角光环,原书中对几位长老的描写并不多。

  但就在在寥寥戏份中,云烬雪还是记住了这位说一不二,异常凌厉的三长老。

  无他,只因书中简单交代过她的结局。

  并无婚嫁,一生无子,为神极宗兢兢业业大半生,在女主燕归星可以全盘接收宗门事物后,便放弃长老位置,于人间浪迹。

  她离开宗门后,并非像修者普遍那样,找一处福地安稳此生。

  而是比之前更加入世,关心百姓疾苦,常常仗义相助,被民间尊称为玉山仙君,以赞其品格高洁。

  这般女子,正是云烬雪最钦佩的人,所以众多角色之中,也最为期待看到她。

  如今得见,发现与自己想象相差不离,更觉心中满意。

  这恐怕就是纸片人成真的快乐吧。

  唐忠仁道:“老五善用毒物,他都没发现什么蹊跷,应当不是了。”

  最后一位长老安安静静坐着,端起面前茶盏抿了口,又放下,默不作声。

  他穿着纯黑衣袍,宛若一滴沉甸甸的墨。小半边脸上血管突出,又被垂下来的黑发遮掩。

  五长老季图,擅长用毒,早年间不小心把自己毒哑了,声音嘶哑难听,所以不喜说话。

  往往不到迫不得已,基本不会开口。

  宴鹤无端昏迷一事,各方都努力了许久,可惜始终查不出缘由。

  宗门事物繁多,给与充足的保护之外,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亭中安静片刻,丘远行道:“就算如此,南鸢你的课业应该也没有拉下吧。”

  南鸢道:“我一直按照师尊给我制定的计划修习。”

  丘远行抚着胡须:“那就好。”

  由宴鹤引起的话题,就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云烬雪开始详细复述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提到最后的云开业与潘波魂时,丘远行道:“我们今天那么早开会,也是因为这个。”

  他说到这便停住,仿佛很头疼,那边唐忠仁接话道:“这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死了。”

  云烬雪吃了一惊:“都死了?”

  丘远行道:“是啊,两人分明都关在不同的地方。那潘波魂也不知什么能耐,自己逃出来了,又找到云开业,将他杀害后自尽,把所有查案的头绪都掐死了。”

  这死的也太着急了,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毁灭证据一样。

  但又有谁能绕过重重看守,潜入牢房,连杀两人而后潇洒离去呢?

  比起真有这种恐怖的人物存在,倒不如相信,真是潘波魂那疯子大半夜又发癫,跑去将人弄死了。

  他们那边一死了之倒是干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让人无从下手,难以处理。

  丘远行又叹道:“现下最让人犯愁的,是云书军。”

  “他昨天晚上也回来了,本来听到的消息是弟子死去,来到后却发现,自己儿子也惨死了,在后山牢里哭嚎了一晚上。”

  这位大长老昨天初见时还精神奕奕,此刻却有些萎靡,大概是被副门主的哭喊所震慑,久久不能回神吧。

  云烬雪问道:“云开业的死相,也很凄惨吗?”

  唐忠仁道:“凄惨都不足以形容,称之为虐杀都不为过。”

  想起昨天那些弟子的死相,云烬雪觉得,就算是虐杀,应该也不会比那个更残忍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五长老季图补上了最关键内容。

  “根据尸体情况,我们推断,他应当是活着时被人一刀刀刮干净的。并且舌头和声带都被挖了,所以无法惨叫,也就没人发现。”

  这嗓音乍一听,还以为锐器划在玻璃上,极为尖锐,但又莫名粗嘎,在场几人都不动声色的闭了闭眼。

  怪不得他不说话,确实非常人能忍受。

  不过活剐,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

  这俩炮灰彼此之间,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死法的,怎么相互折腾起来了。

  云烬雪也喝了口茶水,腹诽完后,又苦笑一声。

  嘿,光说别人炮灰,我自己难道不是吗?

  大家都彼此彼此,还是不要随便嘲笑了。

  唐忠仁神色肃穆,微微垂眸:“云副掌门昨晚说一定要给他儿子风光大葬,宴请四方。若在平日,此举合情合理,但在这个当口,实在为难。”

  丘远行道:“是啊,要办葬礼,势必要说清死亡原因。眼看着就是拜师大会了,五年一次,次次优中选优,凭的就是神极宗的好名声,他现在想把事情闹大,人人都知道邪修随意闯入神极宗杀人,还会有弟子来报名吗?”

  他看起来真被那哭声折磨的很颓废,今天已经唉声叹气好多回,外出除妖打鬼都未必有这一晚上累。

  乔语山冷哼道:“虽说现在事情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但潘波魂那厮嘴里一直念叨云某他儿子的名姓,这与邪修有所牵连的罪名,就算不落实,也脱不干净。而若真是私通邪修,被害死的那七位弟子还得来找他儿子索命呢。”

  “云开业这情况是惨然,但本质上与我们有何干系?他自己都整天不在宗门,一点责任不担,是不是只有在拿钱的时候才想得起自己是副门主?”

  “出了那么大的事联系不到人,还敢说我们长老不称职,甚至还扬言要把我们全部换掉。呵,当初背着我们,说害怕长老们都呆在宗门内,时间久了恐怕想夺权,所以最好都分散出去,这话不是他说的?”

  “哼,我看,他儿子就是被他自己害死的。”

  她年轻时便走南闯北,和五湖四海的人辩论交流,方言切换都毫无缝隙,是以嘴皮子相当利索。

  这一通下来,也没人能插个嘴。只有在结束之后,丘远行补了句:“罢了,死者为大,还是莫要多言了。”

  乔语山喝了口茶,居然有喝酒的气势,杯子一推,道:“那便罢了。”

  此话题结束,几人又开始谈论起神极宗的安保问题,以及即将到来的拜师会细则。

  为了避免有奇怪东西混入参加拜师会的人流之中,几位长老准备优化弟子进宗门的方式,包括以下几点:

  按时间段分批次进入,核查身份与来路,制作姓名牌分发,并时常着人查验,若是淘汰不予停留,要立刻出宗门等等。

  云烬雪听着听着,总有一种学校即将开办开运动会的感觉,并且是面向社会的。

  商量完这些,已快至午时。

  阳光盛烈许多,驱散雾气,洒下金光,让山间变得清透又闪烁。

  说完正事,氛围轻松一些,丘远行道:“那两位少年还是没有消息,我们的线人也说,他们上山时穿的很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唐忠仁道:“无论如何,只盼别是另两位潘波魂即可。”

  昨天便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那时候云烬雪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没有深想。

  但此刻,又重新提到,不由得让云烬雪联想到两个人。

  那就是原书后期,江炎玉的左膀右臂:玉掌璀错,与心魔参见。

  这在将来,会成为大反派手下最强悍鹰犬的两位少年,按照正常时间线,目前而言,应该一个将要参加拜师会并让小反派碎丹。另一个还在街边乞讨,食不果腹。

  如此来看,便是无端联想了,他们两人现在绝对没有闯入颠红堂活捉潘波魂的实力。

  那会是谁呢?

  难不成真是云开业干的?

  现状里太多让人看不懂的谜团,云烬雪不免烦躁起来。

  冷风卷云而来,又携湿气而去。

  云烬雪回眸望向观景台外,山脉蜿蜒铺开,让人堵塞的心绪瞬间有所纾解。

  这样的景色真是看一天少一天,得多瞧瞧,以后拿来回忆也是好的。

  长老会散去时,几位长老不走寻常路,纷纷踏云而去。

  留下几位弟子收拾坐垫和茶盏,云烬雪趁机道:“我身边的两位弟子也将要参加拜师会,可否请你们今晚过来,帮忙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云烬雪是掌门之女,那自然是不用亲生经历拜师大会的,也唯恐书中描写的不够详细,便想找过来人问问,有所准备。

  其他弟子都称是,唯有南鸢道:“实在不好意思,大师姐,我接了一个玄级任务,下午就要出发,晚上可以没法过去了。”

  云烬雪道:“没关系,不过你看起来很累,不休息休息再去做任务吗?”

  南鸢道:“我最近在收集一种古药材,听说可以召唤失魂之人的魂魄,我想给师尊试试。”

  本来还以为她是想挣点钱,或刷点经验,听见回答,云烬雪微怔。

  再去瞧她,初见时眉眼温柔的少女,此刻是藏不住的憔悴与狼狈。

  云烬雪在这一刻,才彻底认知到师尊的失意,对这位徒弟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南鸢嗓音依然细柔,微笑道:“不过没关系,大师兄知道的很清楚,让他代我多讲一些就好了。”

  云烬雪说不出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

  临走前,南鸢又想起什么,回眸笑道:“对了,预祝那两位弟子都能寻到合适的师尊。”

  这句话,直到云烬雪去买完了水果,回到剑之巅时,依然在她脑海里回荡。

  燕归星正坐在院中,捧着自己的小本本,一页页翻看,时不时虚虚望向某一处,似乎在回忆。

  见到来人,她立刻起身,微笑道:“师姐回来了。”

  云烬雪道:“嗯,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事实上,自己只是充当事件回忆机,这件事远没结束,只是需要操心和处理的人是长老们,而非自己。

  燕归星接过她手中的果篮,抬眸道:“是有人要过来吗?”

  “是的,聪明。”云烬雪笑道:“我找了其他长老弟子过来,给你们提点提点,到时候能在拜师会上表现好些。”

  燕归星道:“谢谢师姐挂心,我去洗水果。”

  云烬雪道:“好,对了,风风呢?”

  燕归星挽果篮的手提高一些,似乎不想回答,但还是道:“在后崖晒太阳。”

  云烬雪点点头,绕过居所,来到后涯处。

  这处山崖向外突出一截,异常平坦,且只有一棵歪脖子老树,抬头便能看见山高水阔,很适合静心。

  树下放着一张可同时躺下六七人的大床,此刻江炎玉正睡在上面,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沐浴着阳光。

  云烬雪缓慢走近:“拜师会快到了,你不紧张吗?”

  江炎玉没睁眼,从床边垂落的小腿晃啊晃:“有什么好紧张的,感觉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云烬雪侧坐在床边,笑道:“你都没见过来拜师的人是谁,怎么知道他们都不厉害。”

  江炎玉耸耸肩:“直觉喽,我直觉很准的。”

  一片叶子飘落在少女衣襟,云烬雪帮她摘去,柔声道:“比如呢?”

  江炎玉忽然睁开眼,握住她手腕,与她对视。

  “比如,我第一见师姐,就觉得师姐是顶顶善良的大好人,一定能救我于水火。”

  那双眼睛太清亮,以至于,云烬雪仿佛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一捧融融月色的清雅仙君。

  她方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云烬雪动动唇,轻声道:“风风觉得我是好人?”

  江炎玉将人松开:“嗯。”

  云烬雪抬眸看向远处的云海,没有说话。

  江炎玉翻身朝向她,贴着人身体,问道:“师姐会一直对我好吧?”

  云烬雪抬手摸摸她头,手指陷入她散开的墨发间,很柔软,被太阳晒的十分温暖,像是绒毛动物。

  然而,发丝本身有什么温度呢?

  只是被太阳短暂照射所以暖起来,失去阳光,依然会冷下来的。

  云烬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俯下身,在少女耳边极尽低声道:“我会尽我所能的对你好。”

  说的再小声,也会被系统听到,也无法改变未来彼此两人的命运。可压低嗓音,已经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天边洒金时,几位弟子过来敲门了。

  打开门,首先进来的,自然是拓行风,这一身标志性的靛蓝,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大师姐好。”

  他两手都满满挂着肉:“师尊让我跟你说,多吃点饭,师姐最近太瘦了。”

  云烬雪哭笑不得,答应了一句,想将肉接过来,拓行风又道:“你跟我说厨房在哪里吧,有些重,我自己送去就好。”

  云烬雪给他指了个方向,忽然阴影罩来,她疑惑转头,看见一位比门框还高的黑衣少年。

  少年背负乌木古琴,瘦而高,两颊微凹,头发短而浓密。

  乍一看去,就像是会出现在时装周晚会上,瘦到某种匪夷所思状态下的骨感男模。

  此人叫冷恩硕,是二长老唐忠仁的弟子。

  “大师姐好。”他板板正正,低垂着头,双手握着一个果篮递上:“这是我师尊让我带的水果。”

  白天他跪坐在师尊身后,虽也高出别人一截,但也不至于这么离谱。

  现在来看,这得有两米多了吧。

  云烬雪要把头仰到有些不适的程度,才能好好看他脸。

  然而这样太累,她后退一步,低下头,才好些。

  “欢迎你,回头替我谢谢二长老。”云烬雪接过果篮,发现他在细细颤抖。

  想起原书中一个设定,这个冷恩硕别看外表又冷又酷,本质上是个超级大社恐来着!

  那么高大的少年,居然怕见生人,此刻的冷静也完全是装出来的。

  瞧着冷静睿智,云烬雪光是想着他心里有多么瑟缩,就觉得有些好笑。

  “去后涯坐着休息会吧。”

  冷恩硕鞠了一躬,扶着上边的门框走进来,以极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而他后面,跟着一位单眼皮,瞧着有些冷漠的高个少女。

  云烬雪心道:是不是所有修者都会长的很高啊?

  少女手里掐着一只咯咯哒叫的活鸡,脸色平淡,与鸡的歇斯底里恰好做了对比。

  “大师姐好,这是我师尊让我带的鸡。她让我说,这是她养的,肉质非常好,一定要吃。”

  此人是乔语山徒弟,吴斐然,和她师尊截然相反的性格,话少,但很能打,是个武痴。

  云烬雪心道:帅,高冷酷女!

  她正想接过鸡,一个可爱小姑娘从吴斐然身后露头,扎着双马尾,发绳上系着铃铛,稍一动作,便叮铃作响。

  小姑娘一笑,便犹如胖嘟嘟的重瓣花朵绽开瞬间,让人看着非常欢喜,似乎都能闻见香气了。

  “我师尊说让我带着胃来,狂吃大师姐一顿!”

  云烬雪忍俊不禁:“你师尊连话都不怎么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小姑娘嘿嘿道:“被大师姐发现啦。”

  她正是五长老的弟子,童榕。

  虽有天真无邪的可爱外表,但实际上和她师尊一样都是用毒高手。

  若是轻瞧她,可不会有好下场。

  人来齐了,都去后涯,在那张大床上坐下,云烬雪向他们介绍道:“你们应当都还没正式见过面吧,这位是燕归星,这位是江炎玉。”

  燕归星规规矩矩的行礼。

  江炎玉意味不明的将人扫了一圈,笑道:“不愧都是长老弟子,几位都气度不凡。”

  究极社恐冷恩硕开始躲避眼神,望着果篮里一颗水珠沿着苹果划下。

  童榕歪倒进吴斐然怀中,摘了颗葡萄吃:“别的先不说,你们俩都好漂亮啊。”

  云烬雪勾起唇角,这怎么比夸自己还开心。

  拓行风盘坐在床边,身板挺直,眉目清朗,笑道:“大师姐,是想让我们说关于拜师会的细节吗?”

  云烬雪道:“对,辛苦你们了。”

  拓行风道:“这没什么,应该的。”

  他整理一下衣摆,从怀中摸出一本小手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页泛黄,但保存的很好,没有破损。

  “这个是我之前来参加拜师会时,当时的一位内门弟子分发的注意事项小册子,直到现在内容还通用,所以我带来了。”

  云烬雪在心中赞叹:不愧是大长老的徒弟,真是细致又靠谱。

  接着,拓行风缓缓从头讲起,其他长老弟子在一边做补充,两位少女细心听着,时不时点头。

  他们讲解的内容很细,时间便有些长,云烬雪有些无聊,看向盘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主。

  白生生的小耳朵秀气漂亮,黑发如瀑,很是顺滑好看。

  手有些痒,云烬雪挑起几缕发丝,开始回忆手法,编小辫子。

  燕归星察觉到她在做什么,稍稍后仰一些,方便她动手。

  江炎玉状似不经意扫了眼,又收回视线。

  等拓行风将所有内容都说完时,果篮也见了底,老树上抖落不少叶子,落在几人膝头肩上,又铺了满床。

  拓行风合上小册子:“你们听明白了吗?”

  燕归星正想点头,想起头发还在身后人手中,便只是道:“明白了,多谢仙君。”

  拓行风笑道:“你们既然已经叫道韵仙君为大师姐,也可直接称我为师兄,我相信你们一定在拜师会上大放异彩。”

  燕归星道:“多谢师兄。”

  江炎玉摘了颗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嚼,舌尖触到清甜时,才问了一句。

  “师兄,我想确认一下,拜师会上的最后一关是弟子之间相互决斗,是吧。”

  拓行风道:“没错,在试炼中优胜的弟子之间两两对决,按照最终的胜者排序,来选择师尊。”

  江炎玉转头看人:“那么这就代表着,我们两人很有可能在台上对战。”

  拓行风道:“是,到时候你们之间可能会对上。”

  江炎玉掸去膝头叶片,翻身下床,清清爽爽站立:“那不如现在就先比一场吧?”

  云烬雪刚给她的小辫子系上发带,为了不被发现,只编了细细一缕,瞧着甚是修长可爱。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她愣了下:“嗯?”

  刚刚这是聊到什么了?怎么突然要干架?

  燕归星回头确认一眼辫子已经编好,也下了床:“好。”

  云烬雪:嗯???

  其他几位弟子都没阻拦,毕竟相互对招在日常修习中很常见。

  况且这里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即使她们打红眼了,也可以及时制止,不会出事。

  能在大师姐身边做杂役弟子,一定和常人有所不同,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师姐救下来的。

  一时间,几人看着两道倩影走入场中,都期待万分。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云烬雪这时不好再叫停,只能有些头疼的看着两人。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架?

  两人相对而立,都盯着对方。不远处便是开阔山崖,云层涌动,清风如许。

  童榕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武器?”

  云烬雪心道:啊还用武器吗?别了吧?

  燕归星道:“剑。”

  江炎玉道:“刀。”

  “诶,正好。”童榕伸手将拓行风背后的长剑,与吴斐然身后的长刀拆下来,分别扔给那两人。

  这种主要武器,对于修者而言,一般都是较为敏感和重要的东西,别人轻易不能触碰。

  但童榕此番能算上冒犯的动作,却没有被喝止。

  只因他们几个都太熟悉了,平日里常常来往,也一起出门做过任务,共同经历颇多,甚至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彼此之间,早就不分你我。

  江炎玉一甩长刀,扬眉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强?”

  燕归星道:“我无意与你争高低。”

  江炎玉笑道:“是吗,可我偏要压你一头。”

  燕归星不再说话,拔出长剑,冷锋摄人。

  按照经验而言,她们这个年龄段,有一些功夫在身,但又不会太熟练。会因为缺乏经验而失去应变能力,但又因为年轻而反应迅速。

  所以打起来,往往很有看头。

  在场几人拜入师门后,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长辈面前对决,所以能猜到场中这两人,此刻恐怕坎坷又紧张。

  但看小辈互斗,看的就是这个意思,便都提起精神,准备一饱眼福。

  然而,这对决结束的比所有人想象都快。

  由大师姐发令,对决开始的瞬间,两人都迅速动作,彼此相冲,速度快到残影都瞧不见。

  而大师姐喊开始的话音还没完全落地,便是一声清脆的短兵相接之声。

  场中爆开灵力震荡,一阵短暂的狂风吹来,几人都发丝衣袂狂飞,沙尘碎石四起,老树哗哗摇动。

  树上叶片纷扬而落,仿佛下了场绿色大雨,淋在场中调换了位置,背对着的两人。

  燕归星盯着地面,视线颤抖。

  半晌后,她才抬手,从如瀑黑发中,捏出一缕发丝。

  方才师姐为她弄的小辫子,此刻断了一截,边缘处切口整齐,还隐隐有灵力流动。

  燕归星握剑的手陡然捏紧,几乎颤抖起来,那双从来淡泊的眼眸中,第一次烧起名为野心的烈焰。

  江炎玉转身过来,转动手腕,将长刀舞了一圈,刀尖指向对面人:“这是预告,等拜师会上,我会再赢你一次。”

  那刀尖上,半截小辫子安安稳稳挂着。

  等所有叶片落地,满地翠绿,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喝彩道:“好身法!”

  云烬雪在一阵拍掌声中,愣住了。

  她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那么大吗?

  小反派就目前而言,是不是强的有些没道理了?

  待看清那半截小辫子,云烬雪隐隐明白这争斗的缘起了。

  连一个鸡腿都会在意吃醋的人,必然非常注重细节,而回忆方才作为,只有一种可能。

  是因为自己给小女主编辫子,没给她吗?

  嗨呀这孩子!想要就直接说不行吗!非得打打杀杀干什么?

  不过,原著也说过她这别扭性子,也着重提到说,她其实很容易满足,也不需要什么别的珍贵之物。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特殊。

  被不同对待的特殊,被记挂着唯一的特殊,哪怕只是最细微的事件都好。

  所以,并非是鸡腿吸引人,而是她主动夹给他人的动作,现在亦是。

  云烬雪在心中叹气,这别扭孩子!

  江炎玉轻抖刀锋,小辫子失去支撑,落向地面,砸进落叶中。

  艳艳如火的红衣少女,后背是广袤天地。她迎风而立,面含笑意,手持长刀,十足肆意炽烈。

  忽然,她动了动红唇:“师姐。”

  云烬雪抬眸:“嗯?”

  江炎玉笑道:“若我能成为拜师大典上第一名,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