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着夸就是, 何必拐弯抹角。”引玉顺着竿往上爬。
莲升睨她一眼,说:“直接去枉死城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蒙善那十二面骰是如何拿到的, 他还阳后还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我们一概不知, 还是得问崔宁婵。”
“再找找。”引玉转身走向别处,说:“照叶绻所言, 崔宁婵可是多次寻死,就为了到阴间一游, 她定是察觉, 蒙善的赌瘾和他死后魂游之地有关。”
“可惜蒙善是枉死, 到的是枉死城。”莲升从引玉手里把画卷拿了过去,说:“而她最后只进得了两际海。”
引玉颔首, 说:“既然崔宁婵想探明真相, 必不会坐以待毙。”
“的确。”莲升逢鬼展画,挨个询问, 只是此地的鬼也和扪天都城民一样耽溺赌局,并不是那么乐意理人。
人间如炼狱,地下二十三年全是鬼魂,要想找到崔宁婵,怎是一个“难”字概括得了的。
“给我。”引玉抬手,待莲升把画搁到她手上, 她便推开赌桌边坐庄的那位,径自占下位置。
那鬼原先迷迷瞪瞪的, 看到有人占了他的位, 他才暴跳如雷道:“这桌我坐的是庄家位, 要想夺我位置,便拿出点本事来!”
中途抢占的确不合规矩,但引玉从袖中一捞,凭空取出金银元宝无数,就连剪币和打钱都是成沓算的。
桌上纸箔垒如山高,一众赌鬼看得愣神,方才那叫嚷嚷的鬼顿时搓起手,说:“您请,您请!”
因引玉给得大方,是活人不假,且还不像是懂这些的,竟敢比方才的赔率再翻一番,别桌的鬼纷纷闻讯而来。
见状,引玉把崔宁婵的画像挂到壁上,挂在一个最为显眼的位置。
挂完画,她特地躬身朝桌子投去一看,见桌底没有花押,才微微松神。
就算是以前在小荒渚里天天“下地”,莲升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阴钱,这些阴钱直接在引玉手边堆成了山,想来就算日后做鬼,也能做个富贵鬼。
“这就是你的计?”她环臂俯视赌桌。
引玉遮住嘴唇,压低声音说:“他们不是好赌么,我把赌桌占了,可不就能把他们拿捏住了。”
的确是拿捏住了,别桌的比方才冷清了不少,唯她这一桌,赌鬼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些鬼就算扒在悬梁上,也想参赌。
有鬼问:“起局了么,等得乏了!”
引玉侧身往画卷轻叩,说:“下注前,还请诸位认认这画上的人,不照做的一律赶出去,让后边的人进来。”
“哟,你这规矩还挺新奇!”
“没见过会赶人的,若不是真心想坐庄家位,便速速离去,要知道,饶是你荷包再鼓,也未必玩得来这些!”
“在阴间玩骰,还是按咱们阴间的规矩为好。”
莲升看向引玉,却见这人还是懒散斜倚,一副应对自如的模样。
引玉笑了笑,从袖中又取出金银元宝无数,说:“那我加码如何?”
众鬼无话可说。
莲升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叹为观止,即便她早知道引玉就是这样的脾性,喜热闹不假,还什么都玩得通透。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不失为寻人妙法,毕竟两际海大半的赌鬼,哪个愿意离开赌桌,就算不认得,怕也要因为引玉的话多看几眼。
众鬼纷纷瞅起画卷,歪头外脑地打量,看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看仔细了么?”引玉往桌上轻敲,“看仔细了便挨个答,挨个下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众鬼看她好似成竹在胸,明明白衣白裙像极不染纤尘,姿态却摆明了深谙此道,深觉得自己一脚踏错了路,差咫尺就要跌进坑了。
明知是坑,众鬼还是要踏,毕竟机会确实难得!
前边的鬼跃跃欲试,从衣襟里掏出冥钱,说:“好像见过,她刚来时逢人就问枉死城要往哪走,我们哪知道呢,枉死城又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另一鬼跟着下注,说:“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当时她还掀翻了不少赌桌,把骰子全部掳过去看,疯子一般!那段时日咱们只能偷偷摸摸开局,省得她又过来掀桌!”
“掀桌?”莲升打断。
那鬼说:“不错,全被她掀了,掀翻后她还往桌底打量,不知道在找什么!”
莲升默不作声,面色沉沉,明白崔宁婵大概是发现了桌下的花押。
“继续。”引玉勾手,让下一只鬼步至前来。
“她么,一心向着枉死城,许是有人同她说,这两际海以前来过枉死城的大人,更是疯疯癫癫,嚷着非要进枉死城不可,口出狂言,说要将那位大人绳之于法,问她为甚执着于此,她说那枉死城的鬼祸乱凡间,捣得扪天都民不聊生,处处是家破人亡的惨案!”
引玉眯起眼,慢腾腾摇动手里瓦盅,骰子哗啦作响,说:“她如今上哪儿去了?”
“嗐!她在这里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可不得躲起来。尤其这么多年,她也没找到通往枉死城的路,多半是心灰意冷了!”
边上还有鬼在苦思冥想,双眼倏然一亮,把金元宝搁在桌上,说:“我前几日似乎见过她,她在孽镜台附近徘徊,偶尔和赐忘醧的那位阴兵搭话,你们不妨去问问那阴兵!”
在场的赌鬼里,自然也有两际海里当差的,那阴差一掷千金,说:“赶紧开,我要是赢了,就带你俩去找她!”
引玉一听,慢腾腾朝莲升使了个眼色,话都在眼神里了。
莲升神色不变,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一动。
引玉终于把瓦盅扣上桌,慢声说:“还有谁要下注的,赶紧了。”
众鬼纷纷挤上前,丢得赌桌上全是阴钱,有些个无人供奉,纸钱元宝全无的,把眼珠抠了扔上桌。
引玉打开瓦盅,众鬼便拥挤着探头朝前看,悲叹和欢呼此起彼伏,而笑得最开的,当属刚才那个说要带路的阴兵。
那阴兵赶紧把桌上的钱都揽入怀里,赢了个钵满盆盈,笑呵呵说:“我今儿这嘴定是开了光,得,你们跟我走,我去问问孽镜台边上当值那个。别问为什么非得我带路,他脾气怪,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引玉收起画卷,终于离开那乌烟瘴气的赌桌,轻抖裙身说:“你带路就是。”
莲升一勾手指,便把方才作弊的术法收了回去,省得碍着后边的赌局。
引玉挨了过去,幽慢地说:“这一戒,定是头一回犯吧。”
莲升目不斜视,不想迎上她暗味不明的目光,说:“你是想引着我挨个犯上一犯?”
“明明是带你领略尘世百味。”引玉辩驳。
莲升哑口无言。
到了孽镜台边,又得以看见那长不见尾的队列,正在观镜的人一生惨淡,却正是慧水赤山里其他人平平常常的一生。
“到了,过孽镜台就能看见他。”阴差指着孽镜台后的海岸说。
舀忘醧的阴差还真是闷声不响的脾性,见有人来也不抬头,神色涣散地坐着,待下一只鬼走到跟前,才舀起一碗忘醧说:“喝吧,咽下之后,前尘过往全成虚妄。”
过了孽镜台的鬼接去忘醧,一口喝净后躬身将碗还回,纵身跃入苦海。
阴差翻了眼皮子,冷不丁察觉到一丝生气,他微微一愣,仰头便见引玉和莲升。
这两人未经孽镜台不说,且都是活人。
阴差连连摆手说:“别挡着路,活人来两际海作甚,阳寿还未尽,就别想着轮回了,就算有人带着来也不行。”
“她们来问点事,瞧你这话说的,哪个活人会上赶着投胎啊,是活着没意思么。”方才带路的阴差说着话,一边从衣襟里掏出刚才赢来的冥钱,一张张捋平了,沾着涎液两眼不抬地数。
坐在岸边的冷哼一声,说:“此世活不好,反倒寄希望于来世的大有人在,有些人急急赴死,不惜了结性命沾上浑身因果业障。只是他们不知道,身上业还在,债未偿完,就算轮回个四五次,也摆脱不了凄苦命数。”
“我不是来和你辩论这些的!”数纸钱的赶紧打断他。
“想问事情是吧?”坐在岸边的不耐烦说:“现在没空,让开些,别挡着别人轮回的路。”
数纸钱的朝引玉投去一眼,话都写在脸上了——看吧,我就说他怪!
引玉倒觉得,这舀忘醧的才该是阴差模样,是其他阴兵和鬼祟搅成一团,连职责也不顾了,才显得此鬼格格不入。
“一句话的功夫,碍不着你。”引玉偏开些许,好声好气说。
数纸钱的皱起眉头,对自己那工友说:“你就说这两日有没有见到那只鬼,你答了我就走,否则我今儿就站在这了,让后边的人都往生不了。”
说着,他还真站在了路中间,把纸钱往衣襟里一塞,双手双脚打开成大字,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后面来投胎的看到穿官服的挡在这,哪还敢上前,犹犹豫豫地停住脚步。
引玉轻哧,“难怪他那般笃定,我们奈何不了这边管事的,想来是看出,我们的脸皮不如他厚。”
“的确还得他带路。”莲升别开眼,属实不愿多看。
舀忘醧的抿紧嘴唇,兴许连后牙槽都咬紧了,眉目间凝满怒意,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站在路中间的还贱兮兮地笑,挑衅说:“嘿,看你拿我如何,早看你不顺眼了,如今叫你帮个忙你都不肯帮,气煞我也。”
舀忘醧的也气极,但到底不想和同僚动手,也不愿多生事端,干脆说:“有什么事赶紧问,往生一事慢不得,别碍了旁人的一生。”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引玉一展画卷,说:“有未见过这人,她叫崔宁婵,听闻有段时日她曾闹着要到枉死城,又曾大闹过赌局,也与你搭过话,你应该有些印象。”
舀忘醧的斜去一眼,皱眉说:“两个时辰前才见过,她到了两际海就出不去了,却想知道扪天都的状况,于是天天来孽镜台前守着,想找扪天都来的鬼问话。说起来,她魂灵上有伤口无数,生前想方设法找死,就是为了进枉死城,可到头来城门没摸着,被痨病送到了两际海。”
“往哪去了。”引玉收画。
舀忘醧的抬臂指去,说:“只知道她往那边去了,你们再问别的我也答不出。”
“哎嘿。”路中间的阴兵贱笑,说:“别以为你答了我就肯走,我今儿非要你干不了活!”
“多谢,多有冒犯。”莲升弹指,路中间那大敞双臂的阴差登时被一道气劲撞了老远。
舀忘醧的那位愣了许久。
有了指向,也便好找许多,越往远处走,屋舍越是稀少,前路开阔又静谧。
到底是人人喊打的鬼,想来崔宁婵也不敢往城里去,此等无人之地,才是她的安身之处。
“看来崔宁婵还没有放弃。”引玉不由得感慨,“不过她竟然能发现桌底花押,至死还能不沾赌瘾,实属难得。”
换作其他人,二十年兜兜转转觅不到结果,在阴曹地府里又像闷头苍蝇般四处打转,怕是早放弃追寻真相了。
“是她么。”莲升远远就望见一个身影。
引玉循着莲升指着的方向看,果真见到了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
两人接近时并未放轻脚步,亦未隐藏气息,把崔宁婵吓得猛回头,她以为这两人是来驱赶自己的,拔腿就跑。
崔宁婵好似惊弓之鸟,一味往前逃,可就算她如今只是薄魂一缕,也是会累的,跑了一阵便扶住膝盖直不起身了。
引玉站在不远处看她,倏然开口:“听人说,你在找枉死城。”
崔宁婵一愣,哪还想逃,这才得以细看远处两人,竟然……是活人。
不,寻常活人哪里进得了两际海,得是修为高深的近仙之人,才进得来。
莲升直接说:“你是想探查扪天都赌瘾的来由?”
崔宁婵趔趔趄趄往前一步,惶恐又迷茫,生怕这两人是她魔怔后的幻象,她哑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些,又是打哪儿来的?”
“我们不久前才到扪天都,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地下赌场。”引玉放轻声音,唯恐又将崔宁婵吓着,“特地来两际海找你,是因为得知了一些关于你儿子蒙善的事。”
“你们……见到蒙善了?”崔宁婵哑声。
“我们在叶家见到了他,他沉迷赌局,日日往外跑,是那叶家的千金,觉察到他身上的诡谲之处。”引玉说。
“叶家……”崔宁婵倒是求过叶进焯,只可惜叶进焯当她发疯,并未施以援手,她干涩地挤出一句:“叶家可还好?”
“好。”引玉颔首,说:“他们也在追查当年之事。”
崔宁婵顿时颤栗不已,连牙齿也哆嗦不停,话都快说不清了,“那你们一定知道了吧,扪天都是被人害了,我儿成了别人的刃,我悔没有将他一刀刺死!”
“知道,所以为追查此事而来。”莲升挡在引玉面前。
崔宁婵咬住牙关抖了半晌,中途露出苦笑。她两眼浸润,却不是喜极而泣,只是悲叹这一切来得……太迟。
太迟了!
“可否说说当年之事?”莲升注视着崔宁婵。
“你们为此而来,我定是……能说尽说。”崔宁婵仰头忍泪,陷入回忆。
那是猫妖销声匿迹后的头一个月,那时众人日子虽还过得小心翼翼,却因为妖患没有再闹,而品尝出了一分宁静滋味。
赵明心的葬礼办得低调,而叶进焯又对外隐瞒了赵明心的死因,所以谁也不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只觉得,猫妖应当是走了,或许是被人驱赶,或许是自己走的。
那时候蒙善靠打猎为生,总是要出远处,一走就是半个月,那时恰好是他回来的日子。
蒙善偶尔会生擒野兽,偶尔会将莽兽打死再拖回,好巧不巧的,那次他捉到了一只山猫,山猫被捕兽夹夹断了腿,一路上都在嘤咛。他听得心软,便放下了宰杀的心思,甚至还想替这山猫治好伤腿。
那山猫长了一身豹纹,到底未经驯化,性子野得很,腿刚好上些许,就跑了出去。
夜里有人撞见,却因为天色暗,将山猫那身黄色豹纹当作黑毛,吓得七窍生烟,却因为家中小孩因猫妖惨死,而硬着头皮上前棒打。
蒙善循着猫叫声赶去,在那人手下把山猫救出,山猫一溜烟就没了影。
众人纷纷闻声赶来,哪容蒙善辩驳,当他被妖怪蛊惑了心智,将他棒打至死。
蒙善含冤枉死,睁眼便到了枉死城,而崔宁婵在夜里听见叫喊,匆匆起身,朝众人围堵处赶去时,却只见到蒙善冰冷的尸体。
崔宁婵在城中名声好,她治病了得,是方圆百里内出了名的大夫。众人只怪蒙善,却不愿冤枉崔宁婵,毕竟蒙善一年里归家也就三五次,他们当崔宁婵是被蒙在了鼓里。
崔宁婵日日以泪洗面,只盼这是一场噩梦,等她醒来,蒙善还活得好好的。可这不是梦,她没盼到蒙善还魂,却盼到了一位穿僧袍的佛修。
那是一位女子,她面色冷淡,敲门化缘。
崔宁婵为了蒙善,恨不得多积些德,请了那僧袍女子进屋,好吃好喝伺候。
引玉听得直皱眉,忧思沉沉地说:“无嫌。”
“多半就是她。”莲升淡声,“只是不知道,无嫌为什么会来扪天都,难不成归月‘化妖’,也和她有关?”
“你可还记得,那是哪一天?”引玉看向崔宁婵。
崔宁婵思索一番,斩钉截铁道:“二十二年前,似乎不到二十三,差不多就是如今这时候,已是春末之时。”
“还请继续。”引玉抬手示意。
崔宁婵徐徐道来。
那身穿僧尼长袍的女子一语道破:“你家中是不是有人刚刚过世。”
崔宁婵怔住,将女子视为仙人,道出蒙善受人冤枉至死一事。
女子当即盘腿坐下,让崔宁婵切莫打搅她,好像魂游太虚了。
那日,崔宁婵等了良久,她哪里敢出声,怔怔坐在边上,不知女子是不是去找蒙善的魂了。
“我料定她找到了蒙善的魂,否则她回来时,怎会让我把蒙善的尸葬在屋外槐树下。”崔宁婵说。
引玉皱眉问:“她可有说,是在哪里找到的?”
崔宁婵摇头,“她只说,假以时日,蒙善就会回来。”
女修走后,崔宁婵还真把蒙善葬在了树下,想来女修那么说不无理由,毕竟槐树通灵,借由此树,就能把蒙善的鬼魂招回来。
后来蒙善还真回来了,他掘开黄土,敲了崔宁婵的窗,只是模样和此前不太一样,好似变呆滞了,目光木愣愣的。
崔宁婵翻天谢地,虽然蒙善变傻,但好歹是回来了,她认定是槐树通灵,把蒙善招了回来。
只是,蒙善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物,竟然是一枚古怪的十二面骰,问他骰子从哪里得,他压根不答。
扪天都的城民原本就多,且不说如今妖患已了,城里逐渐便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街市人来人往,而蒙善又不能成日闭门不出,只要出去,必会被人认出来。
“你如何解释?听说赌局还是从蒙善那兴起的,众人也得接受他,才愿意与他共赌。”引玉斟酌着问。
“那日我找到蒙善,蒙善的尸体已是半硬,死人复活本就是无稽之谈,城里的人断言蒙善受妖怪蛊惑,指不定要觉得,蒙善醒来是被妖怪附身。”崔宁婵叹气,又说:“我并未夸大,但我生前的医术确实了得,便对外宣称,蒙善是被我救活的。”
“你就不怕这功劳一揽,那女修就要回来找你麻烦?”引玉抬眉。
崔宁婵苦笑:“我怕啊,怎会不怕,可是我更怕蒙善再死一回。”
于是自那时起,崔宁婵便对外说,蒙善虽被救活,却未能好全,那日被棒打不单只瘸了腿,还伤了脑子,所以才变得痴痴傻傻。
蒙善捡回一条命,却不能挣钱糊口了,崔宁婵只好到外做游医,光是等人上门,可挣不到多少钱。
崔宁婵有一日回去,听见家中声音杂乱,有人欢呼亦有人哀叹,她心跳如雷,赶紧进门,便见蒙善正在摇骰,桌上压着不少钱和筹码,还有欠债的花押!
再看蒙善,哪还有半点痴呆,神色分明机灵得很,尤其是赢钱之时,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和死前不无不同!
崔宁婵吓了一跳,生怕蒙善中了妖术,她什么东西都不敢乱碰,匆匆把那些人驱赶离开。
在闭紧门窗后,她小心谨慎地将蒙善拴起,还悬丝为蒙善把脉。
怪的是,赌局刚结束,蒙善……又傻了。
崔宁婵慌忙在屋中翻找,料定是妖怪所为,只是她不知道,妖术还覆在了哪里。
一通找寻,她在桌下看到了一个诡异图案,红通通一块,像是花押。
桌子要不得了!她寻思。
于是崔宁婵隔着粗布把桌子丢出屋外,只是第二日出门时,她骇然发现,丢出去的桌子……被人搬走了。
赌瘾像瘟疫一样,一夜间席卷扪天都,众人沉迷赌局,原先用来躲避妖患的地下,转眼便摆满赌桌。
崔宁婵愧疚不已,当即想杀了蒙善,若非她执意要蒙善回来,扪天都哪还会变成这样。
赌瘾必须去掉,闹剧必须终止!她四处找寻线索,很快便怀疑到十二面骰上。
“所以我把骰子砌到墙里了。”崔宁婵长吸一口气,说:“蒙善那时偶得片刻清醒,道出自己死后魂游到一个叫‘枉死城’的地方,里面赌风大盛,他流连忘返。只是,他没能留住,一位女子将他逮了出去,慌乱中他抓到了一枚骰子,就是那枚十二个面的。”
她顿住,垂下眼神不守舍地说:“他说女子身穿僧尼长袍,听起来就是那日化缘的女修,蒙善的魂果然是她找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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