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97章

  能在大小世界间来去自如, 只有小悟墟的塔刹能做到。塔刹的确是被用过的,当时沾在塔上的黑雪便是最不容争辩的证明。

  “如此说来,灵命早算到五门会有这样的人?”引玉抬手遮雪。

  耳报神好像飞絮,被刮得停不下来, 老气横秋地说:“只是牠没有算到, 邬嫌原本不是五门中人, 而是被抱错回来的。”

  它一顿,眼皮往下耷拉, 也不知是何神色,少倾才说:“邬嫌应该是在诞礼那日被下了役钉, 后来她得知自己非邬家亲生, 一心觉得自己无处可归, 一无所有,也正是在那时, 灵命趁虚而入, 蛊惑她养疫鬼、立石像,成了她的再生父母。邬嫌她呕心沥血, 不怕沾染祸患无穷,只为成仙,奔灵命身侧而去,她……的确可恨,却也可怜。”

  好像这是引玉第一次听到,耳报神在谈及无嫌时, 提及“可怜”二字。

  “你心软了?”引玉饶有兴味地说。

  耳报神当即还嘴:“胡说八道,我对她这种穷凶极恶之人, 怎会心软!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省得有人说我以管窥天, 以蠡测海,连看人都看不全!”

  “也难怪灵命会选她,她恨天恨地,容易恨人,也容易信人,灵命等她已久。”引玉手一抬,对莲升说:“伞给我。”

  莲升凭空取出纸伞一柄,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引玉接伞撑开。

  莲升与她并肩而站,说:“无嫌诞礼那日,魔气从五门祠堂飞出,可见灵命早算好这一切。因五门与判官有契,世世代代俱是亡魂重生而成,好永生永世为两际海效命。灵命算出有杀伐之命的人会在五门之中,自然以为,那人是各门先辈转生而成的,所以祂才在各家祠堂的灵牌上做了许多印记。不料,无嫌竟是抱错回去的。”

  “那时吕家扶乩,那附在吕倍诚身上的东西非鬼非妖,单薄到连形都没有,如今看,应当是灵命的念。”引玉领悟,轻轻一哧,“也幸好只是念,否则牠早该觉察到我的所在。”

  “许是当年留下的残念。”莲升说。

  引玉将耳报神的碎花裙往下一拉,省得被风吹起,说:“但那念吃香火做什么。”

  “念吃香火无用,可吃的香火若是都到灵命身上,便算有用。”莲升半猜半估。

  耳报神啧啧称奇,不由得说:“我有过无数猜想,如今看来,就属你们说的最相称!”

  它一顿,不禁苦恼:“可如此一来,后人的役钉是谁下的,灵命既然已经找到邬嫌,哪还有这必要!”

  “最恨五门的当属谁。”引玉倏然抛出一个问句。

  耳报神一愣,说:“邬嫌。”

  “无嫌能给晦雪天众城民下役钉,为何不能给五门人下。”引玉慢悠悠说。

  “造孽。”耳报神一顿,又说:“我就知道,我绝不会对她心软。”

  莲升把耳报神提高至眼前,说:“之前怎不见你说这些?”

  “我那时候迷迷糊糊,连邬嫌成了个什么东西,慧水赤山和白玉京是什么都不清楚,如今才捋明白。”耳报神忿忿,“我老人家不如你们,脑筋转得是慢一些,你们却不知道多担待我几分!”

  “我担待你。”引玉伸手,把木人随意往怀里一抱。

  耳报神欲言又止。

  引玉顶着风雪走到路中间,四处空旷,只她在祭坛结束后立刻踏出屋门,端的是一身嶙嶙傲骨,说:“早在牠闭关前,这局早就设好,我们都身在局中,被当做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一枚,只是未曾察觉。”

  “不错。”莲升应声。

  引玉四处张望,抬手接雪,“晦雪天的悲惨该结束了。”

  这是她曾护佑过的晦雪天,她曾在此枕地望天而眠,如今风雪该停,亡魂都该安息,一切合该结束。

  “裙子再给我拉一拉。”耳报神倏然开口。

  引玉把木人压在肘间,压严实就用不着拉了,说:“风吹不着你。”

  一个身影远远走来,是谢聆。

  谢聆急于得到结果,结果不论是好是坏,于他而言都是解脱,他的身心已被磨耗到只剩一个空空的架子,冷风冷雪足以将他打倒。

  “你去哪了。”引玉看他神色疲倦,眼下青黑加重,根本又是彻夜没睡。

  “我看桃树。”谢聆哑声,又说:“如今是什么状况,怎么祭礼忽然就结束了?”

  “也不怕将自己的性命看没。”莲升睨他。

  谢聆沉默。

  引玉虽然不解,可想想这的确是谢聆会做的,她不问桃树的事,只说:“设坛者已经离去,如今该净化整座晦雪天,推翻厉坛,给所有人一个解脱。”

  谢聆定定不动,发丝和眼睫很快便结上了霜,良久,他死寂般的心似乎恢复了跃动,问:“那康家呢,康家在晦雪天一日,这里的人便不能安宁,还不是会有亡灵无数,众人还不是不能安生?”

  莲升把伞接了过去,她大半个身露在雪外,却把引玉严严实实遮着,淡声说:“这不是死局,春还之日不久矣,康家的命数早就写好了,他们会得到应有的结局。”

  谢聆失声痛哭,所有积攒在心的狂浪悲恸,在这一时间全部倾泻而出,他毫无保留,每一滴泪都是曾压抑在心的苦痛。

  就好像回到了九岁那年,初来晦雪天时,难过便会哭,不忸不怩,不闪不躲,还是孩儿心性。

  屋里,梅望春和柯广原撩起帘子,一颗心也激动澎湃,感慨万千。

  梅望春问:“仙姑,那咱们能做些什么?”

  “就在客栈里。”莲升撑伞和引玉走远,这一趟,去的是厉坛。

  引玉顺手把耳报神塞到了莲升的衣兜里,空心木人虽然不沉,却还是将莲升的袖子给坠得扬不起。

  耳报神嘀咕:“还说担待我。”

  谢聆蓦地迈步,匆匆忙忙跟了上去,眼泪还在流个不停,哭停后在脸上结出一层薄霜。

  厉坛之祭结束得突然,康喜名死得也突然,如今康家有的人还在厉坛边上痛哭,有的不知前路在哪,慌慌张张跑远了。

  康喜名这一死,康家便成了一团散沙,众人仿徨不安,才真正明白老夫人这几日口中的念念叨叨。

  康家的命数要到头了,康家要没了,没有人能得善终!

  引玉和莲升到时,那株桃树已压不住底下的鬼魂和僵。桃树摆动不定,似在催促众人离开,可是边上的人沉浸在苦痛中不能自拔,根本无人注意!

  一些僵手僵脚的“活死人”从桃树下爬出,在闻见活人生气后,口中流涎不停,木愣愣的眼珠子一转,便朝生气飞奔而去。

  不错,飞奔!

  此地的僵本就不同寻常,离开桃树的镇压,凶相全露!

  康家所有人听见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才刚刚抬头,还未来得及逃开,便被尖长的指甲给划得身首分离,血汩汩而流。

  死亡来得太快,以至于他们的肢体还有感觉,双耳还听得见声音,一双眼也还算看得清晰,他们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吃的,也知道同伴是如何被掏空的。

  他们的头颅被僵勾起,僵用钢齿般的牙凿开他们的颅骨,吸食他们的脑汁,末了便把那头颅丢到一边,生嚼他们的骨头和肉。

  厉坛外血红一片,就连茫茫大雪也来不及将他们的尸首掩盖。

  那些人一死,他们的魂便离了窍,还未明白自己已成鬼魂,魂灵就被吞去。

  康觉果然个个都不得善终,一些人没有走远,那背着康觉海尸体的人被追上,不光是他,连康觉海的尸身都被吃得骨头不剩。

  其余走远的也没能轻易逃脱,他们日日生活在一块,沾染彼此的气息,僵便循着相似的气味追去,好似不能饱腹!

  引玉提着裙,在斑驳血迹上踏过,放眼望去全是残肢,全是红,天地间好像只余下红白二色。

  她看了一圈,转向莲升说:“那些僵好比春苗,滋养他们的只有阴气和怨怒,久而久之,他们也变得凶悍无比。”

  这地方的鬼祟饿了太久,刚刚那一场盛宴没能满足他们的辘辘饥肠,如今看见活人,又带着一股阴邪之气飞蹿过去。

  莲升抬掌拍开,投过去一个眼神,众鬼瑟瑟发抖,全都不敢造次。她施出金光,点点金光好像化作润雨,降在厉坛上,然而这雨却涤荡不去污浊,此地阴气简直顽固!

  引玉想踏上厉坛一探究竟,便被莲升拉住了。

  莲升掌心金莲还在旋着,她面色冷漠,眉心花钿化作暗色,哑声说:“石像前那些魂受灵命束缚,难以根除。”

  “其他的鬼祟能除去么?”引玉顿住脚步。

  “一试便知。”莲升身侧立刻绽开金莲无数,朝着四方延伸而去。

  可是晦雪天大啊,晦雪天广袤无垠,若要金莲开遍地,莲升怕是只余下半条命!

  引玉心跳微滞,忙不迭攥住莲升的袖角,却不敢出声打搅,唯恐乱了莲升的心神。

  却见莲升浑身一震,万千金莲蓦地收敛,连她掌心的那一株也有破裂之兆!她一转掌心,再施金莲,眉心花钿渐黑,那是气竭的迹象。

  引玉动不敢动,一声“莲升”已酝酿在舌根,她的目光根本不敢从莲升身上移开,只要莲升一吃痛,她便要喊停。

  引玉终究是低估了晦雪天遍天遍地的阴邪之气,看莲升冷着脸重重复复施了几次金光,此地阴气竟只减上些许。

  在见到莲升花钿溢血时,她终于克制不住,拉紧莲升袖子说:“回神,莲升!”

  莲升倏然闭目,万千金莲齐齐熄灭,良久她才睁眼,喉中挤出字音:“太多了。”

  她气喘不定,猛地收手,额上一滴冷汗滑落。她抬手朝远处指去,像边咬着后牙槽边挤出声音,说:“从望仙山一路到厉坛,数里之远全是厉鬼,街市和无人的雪原上也全是,如果想彻底净化此地,一人之力难以擎天,还需借助外物。”

  边上厉鬼方才还被金莲逼得嘶吼大叫,如今见金莲一收,以为自己寻得了可乘之机,垂涎三尺地飞奔靠近。

  站在两人身后的谢聆抽剑出鞘,将那只鬼祟劈成两段,他扭头看向厉坛正中那株还在晃动不已的桃树,悲戚又涌上心头,他必须接受谢音已死的事实,哽咽道:“那株桃树可还留得住?”

  引玉并不意外,如果谢音的魂真是桃树所吃,谢聆定是要护住那株树的,那株树是谢音死后,谢聆心中唯一的寄托了。

  可她心里没有底,看向莲升说:“此时还不能移开桃树,虽说桃树将枯,但还能压制底下的不少僵,在找到净化之法前也,这株桃花谁也动不得。”

  “不错。”莲升环顾四周,“这时如果移开桃树,死的便是晦雪天成千的人。”

  “我知。”谢聆哽咽着说。

  “天净水和不化琉璃。”莲升蓦地开口,因力竭而面色煞白,接着说:“有这两物,便能压制厉坛下众鬼,净化晦雪天。”

  “可是天净水不是在小悟墟里?”引玉抬头,轻手朝莲升眉心花钿碰去,拭去了那点血色。她捻着指腹丹红,皱眉说:“如今如何取得到。”

  “天水倾泻,浇灭大地炎火,所以此地才叫慧水赤山。”莲升缓过来些许,说:“当年余下的天净水,在一处名为一溪翠烟之地。”

  引玉隐约想起来天水倾洒之事,颔首说:“是有那么一个地方。”

  谢聆双眼倏然一亮,如果取到那两物,桃树就能够解脱,他不假思索道:“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去取。”

  莲升却说:“你留在此处除僵,这地方不能再有无辜者惨死。一溪翠烟半山半水,里面绿烟朦胧,虽没有毒障,却会让人迷失方向,陷入幻象。”

  谢聆合眼,不得不应下来,“好,我守晦雪天。”

  “天水不可多得,所以小悟墟众佛陀一贯对外隐瞒,生怕有人进一溪翠烟取走天净水作恶。”莲升一顿,又说:“不过你应当知道才是。”

  “自然。”引玉又想起,倾泻凡间的天净水,还是灵命收集起来的,而一溪翠烟的幻象,也正是灵命所设。

  她轻轻一哂,幽幽开口:“灵命早知天净水有这妙用,牠取桃树,果然不是为了将鬼祟永永远远镇压在厉坛下。”

  莲升颔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沉默了许久的耳报神,在莲升的衣兜里忽然开口:“将我老人家留下此地就好,我和谢聆一道,兴许能帮他一二。”

  耳报神竟主动要留,也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

  谢聆听见声音,朝莲升衣兜看去,他知道那个非妖非鬼的玩意,但不知道那玩意能帮他什么。他惯常独来独往,多一人在身侧,许还会乱他心神,他索性说:“无妨,我一人即可。”

  引玉却朝莲升袖口探去,一阵摸索,把穿花裙的木人掏出来丢给谢聆,说:“拿去。”

  少个耳报神跟在身边,日子定能清净不少。

  耳报神身一轻,被谢聆接在手里,方才还好声好气,如今憋不住了,大声说:“就知道你这玩意儿没良心,哪是想我帮谢聆,分明是想摆脱我,这抛来抛去的,又把我老人家当球耍。”

  谢聆捧着个聒噪的玩意,一时忘了悲和愤,茫然不知所措地双手呈回,说:“仙姑还是将它带着吧,我……”

  “怎么!”耳报神稚声稚气地嚷:“你也不想要我?能将我捧在掌心,是你的福气,真是不识货!”

  “你带着吧。”引玉哧地笑出声,“它本事不小的,能帮得了你。”

  “别以为夸我一句,我老人家就能把你们的罪状撇开,我心里头记得清楚着呢,等你俩回来,我当面同你们细数!”耳报神哼哼唧唧。

  谢聆不得不把木人抱上,那木人硬邦邦一坨,不像棉布娃娃,怎么抱怎么难受,但他还答谢:“多谢仙姑。”

  如今桃树将枯,众鬼肆虐,去一溪翠烟取天净水当早不当晚。不回闻安客栈,引玉和莲升即刻启程。

  闻安客栈里,梅望春和柯广原翘首以盼,却只等回了谢聆。

  谢聆怀抱耳报神,停在门外说:“两位仙姑去一溪翠烟取东西,我留在此地除鬼。”

  梅望春和柯广原俱是一愣,他们倒也觉察到四处游走的鬼气越来越浓郁了,还时不时传出几声哭喊,听着好像极为凄厉。

  “厉坛下有不少僵跑出来了,你们关好门窗,切勿出门。”谢聆一副将死之色,却还在叮嘱别人保重性命。

  梅望春看了看柯广原,忙不迭说:“我修为不高,但也能帮着除鬼,我和你一同前去!”

  “你留在这护好掌柜。”谢聆转身。

  梅望春欲言又止,扭头朝堂中投去一样,讷讷说:“半刻前有人来此,说是找人。”

  他话音方落,一个看神色和姿态俱是刚正,好像遍身浩然气的修士掀帘子迈步而出。

  那人穿着白色长袍,手中持有一柄银剑,和谢聆那眼下青黑、面色惨白的模样一比,他才像是来斩妖除魔的。

  他定定看着谢聆,冷峻神色倏然一变,皱眉便说:“我见此地鬼气浓郁,进来时觅见你的气息,才决意多留了片刻,一年前你我约好要再次论道比剑,择日不如撞日,谢聆,拔剑。”

  谢聆只是看了他一眼,沿着长街一路往前走,说:“无暇与你论道。”

  薛问雪追上前去,冷声质问:“谢聆,你何故变成这般?你的心已不在证道之上!”

  谢聆的脚步慢了下来,突然不明白,他的道是什么,又要如何证,他一心修行,本是想了却谢音的夙愿,他自己好像无甚欲求。

  薛问雪喊道:“谢聆,拔剑!”

  谢聆依旧不理会他,走了一阵,才转头问:“一年前你说你要往西边问道,你又是因何走到此地?”

  “我掐指算出,我的道不在西。”薛问雪已自顾自拔剑出鞘,但看谢聆无心论道,痛心疾首,冷声说:“谢聆,你该净心了!”

  谢聆合眼,心绪繁乱,被他捂在怀中的耳报神有所察觉,稚声说:“他不愿与你论道,你何必强人所难,人人心之所向各不相同,所以世上的道有千千万,你硬是与他论,怕是海枯石烂都论不出个结果!”

  听见这孩童声音一响,薛问雪微愣,但因为觉察不到妖鬼气息,只将其当作是平平无奇的灵,反驳道:“论道并非一定要得出个结果,只是论道是为证心,心清眼明,得能更上一层楼。”

  此人当真一心向道,对修行的热衷,是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就连耳报神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了。

  薛问雪倒不是真要逼迫谢聆,跟在后面念头一转,说:“我方才在客栈堂中喝茶,听你说有两位仙姑,她们如今何在?还劳烦你为我引见。”

  谢聆听见有僵蹿过,飞快追上前,答道:“二位仙姑正赶往一溪翠烟,她们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和你论道。”

  薛问雪诧异:“一溪翠烟?”

  “不错,有何高见。”谢聆步履匆匆,话音不稳。

  “我路经一溪翠烟,见里面有魔气残存,她们莫非是为魔气而去?”薛问雪摇头,“我已探查过一番,她们怕是要白走一趟。”

  “你进了一溪翠烟。”谢聆翻窗钻进一屋舍,见那僵正欲吃人,一剑捅穿它后心,扭头问:“撞见里面有魔气?”

  “我只是浅窥了边界,不敢入内,里面的幻象不是我能破解的。”薛问雪坦然,“你也该听说过,一溪翠烟里迷障重重,幻象遍地。”

  “无妨,两位仙姑定能解决。”谢聆抽剑,然而僵已是活死人,就算遭万箭穿心,也仍能自如,于是他飞快将其头颅斩落,拎起它稀疏的发,把头颅掷出窗外。

  到底曾一起论道多回,薛问雪与谢聆有些默契,当即将那飞来之颅削成肉碎。

  薛问雪说:“一溪翠烟离晦雪天有万里远,单单是余下的一星半点魔气,也足以杀人于无形,并非寻常人对付得了的!”

  谢聆愣住,两位仙姑一定要拿到镇鬼之物才成,否则……桃树怎么办。

  薛问雪捋起袖子,臂上血肉模糊,浓黑魔气在侵蚀他的骨。他只给谢聆看了一眼,便放下袖口说:“我们得一同前去。”

  屋里,被吓坏的男人软着腿跌在地上,哭道:“多谢仙长救命。”

  他边上,那没了头的僵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

  谢聆直接将僵剩下的身削成数段,红了眼说:“但我走不开,我要是走了,这里的人怎么办?”

  薛问雪蓦地掐指,指尖银光一迸,凝成数十把飞剑四散而去,他又将手中长剑甩高,翻身站在剑上,御着剑说:“现下如何?”

  谢聆怔住,不是因薛问雪一心要去助人,而是因为,仅仅一年不见,对方的境界已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他的心不在证道上,而薛问雪一心向道。

  长路迢迢,就算莲升身怀神力,也不能眨眼间把引玉带到万里之外。一路过去,才知到处民不聊生,满地是妖鬼祸乱,不见神灵。

  引玉此前就还没有完全恢复,被钟声扰了两回,灵台那撕裂之痛愈发分明,真身如果要融入其中,好像遥遥无期。

  她渴了要喝水,莲升便贯云而下,翻手变出一只碗,走去溪边盛上一些。

  莲升那木钵是从小悟墟带出来的,和无嫌那只极像,底下刻的确实莲花纹。她舀了半碗清水,给引玉送过去,说:“还要走上数日才到,累不累,难受不难受。”

  引玉坐在干燥的山石上接了木碗,低头喝上一口,目光往上一挑,说:“我定是要说累的,就算不是真难受,也要佯装出创巨痛深的模样,否则怎能让你心疼我。”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