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晦雪天荒无人烟, 行路极难,冷得又和别处不同。
别的地方,再冷也有个春夏秋冬,这晦雪天却没有雪停的时候, 哪有人愿意往那迁。
没有飞虫, 亦没有走兽, 贫瘠得蔓草不生,怕是连鬼祟仙神, 也不愿往那地方多看一眼。
是在得了引玉的庇护后,那地方才洗去严寒, 三尺冰封的河湖纷纷融化, 雪山也露出苍翠尖顶, 就连鸟兽也闻讯而来,添了几分生机。
引玉将枯枝败叶点成碧叶琼花, 驱走浓云, 好让晃晃日光照耀大地,又施法滋养了山野, 好让荒原成田,能种得出庄稼。
从那后,才有人翻山而来,踩出条条大路,城廓拔地而起。再接着,白天夜里俱是人欢马叫, 城里城外全都热闹非凡。
这样才好,引玉喜欢热闹, 又喜欢浓烈的色彩, 干脆又施上术法张灯结彩, 让这地方更加辉煌夺目。
仙么,自然不能轻易现身,就算是护佑此地,也不能过多左右凡人命数。
引玉所做不算多,平日在晦雪天里都做乔装打扮,她没有固定的居所,有时在檐上过夜,有时会戴着面纱入住客栈。
那时掌柜还是一位女子,拨得算盘噼啪响,一边在与商贾们讨价还价。
她眼一抬,见引玉踏进门,当即不管那些商贾,侧身便说:“还是‘春山笑’?那间给你留着,钱不必多付,照之前你多给的,租期可延至下月。”
引玉冲掌柜颔首,余光瞥见堂中空空如也的墙,总觉得那地方得挂些东西才好看。
她进了春山笑,侧卧在窗前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往外一眺便能看见望仙山。
山尖高耸入云,凡人若有幸登顶,便能看得见白玉京,只可惜能登上山巅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么,以稀为贵,爬得上去的人多半都能有仙命。
不论是问道者爬万丈天梯,还是登这望仙山,都是为历尽苦难汲来甘甜,成不成得了仙,定数已在途中。
眺着远处山影,引玉忽然想起,她已有数日没上白玉京了。这意味着,她也数日未到小悟墟,一日不见那可算如隔三秋,如今得隔有个十七八秋。
碰巧那日猫仙下凡,闻着酒香跃入窗台,站在矮案上咪呜一声,乍一看好像凡间未开灵智的兽。
既然是仙,当然身怀仙气。
引玉一眼就认出,这哪是寻常凡兽,分明是她在白玉京上的酒友。于是未等那猫开口,她便径自倒了杯酒,推到那乌云踏雪的猫身侧,戏谑道:“今儿怎想到要来我晦雪天小坐?”
猫仙未化人身,白须一动,低头嗅着酒香,说:“今儿小悟墟要来新法衣了,我在京门未等到你,料想你还不知道这事,便特地下凡一趟。”
引玉一愣,把酒杯挪开,说:“特地?我看你是没见我携酒上天,心里急。”
“被你看穿了。”猫仙逐了过去,探舌卷起杯中酒液。
“这事我的确才听说。”引玉微露诧异,“新佛,那可是大事,怎不见灵命告知京上其他三城?”
猫仙已喝得酒意上头,话都说不利索了,说:“灵命尊多久没现身了,又怎会出面宣扬这事。”
“哪来的新佛。”引玉其实兴致不高,不过么……
她卷了一绺发在指间,盘盘绕绕道:“仪式该是莲升主持吧。”
“那新佛听说是从小世界来的,仪式的话自然是由莲仙主持,毕竟小悟墟的事,如今可都是莲仙在管。”猫仙喉中咕噜响,“依我看,你也没那么馋她。”
“那依我看,你也没那么馋酒。”引玉起身,把酒壶给揽走了。
猫仙愣住,忙仰起头问:“不馋我能急哄哄下凡?”
引玉似笑非笑地睨它,转而还将壶口堵上,说:“你要是真馋,在我面前就别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我肚量小着呢。”
“你真是急得连酒都不愿留给我了!”猫仙龇牙,塌腰做出攻击的姿态。
引玉浑不在意,慢悠悠说:“那不是还给你剩了一杯?”说完,她摇身化作轻烟,顷刻便消失在窗棂前。
白玉京门下有天兵把守,引玉却不慌不忙,连酒都不藏,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说起来,自打灵命闭关,小悟墟已极少迎进新佛,如今新佛要想进小悟墟可不容易。
这新佛一来,白玉京不少仙神都觉诧异,也不知灵命是不是要出关了。
偏灵命还是不现身,众仙也估摸不清,新来的那位是受天道召请,还是受灵命点化成仙。
既然是喜事一桩,白玉京上何其热闹,众仙都往小悟墟赶,纷纷赠礼道喜。只是,众仙只光站在小悟墟外祝贺,未得灵命应允,不好入内。
在一众仙神委委屈屈在小悟墟外诵贺辞的时候,引玉不疾不徐地闯入其中,神色何其悠哉。
引玉藏起酒,路过时酒香四溢,回头打趣说:“要不一起进来?今儿日子不错,就算是坏了小悟墟的清净,想来灵命也不会生气。”
那些仙嗅见酒香,欲言又止着,只当引玉是喝了酒过来的,全然不敢猜,她竟是把酒带在了身上。
众仙摆手,说:“小仙在这祝贺就成,进去反倒给佛陀们添事。”
引玉不慌不忙,弯起眼又邀他们同行,说:“快些,迟了可就要误了典礼。”
众仙再度推辞,“既然是小悟墟,还是得守这净地的戒律,我等便不进去了。”
引玉摇头,闲庭信步般往里走,懒声道:“那我只好独自进去了。”
绕过高矮不一的塔刹,撞见一行僧人走近,人群中有一张新面孔,便是还未易名为无嫌的邬嫌。
引玉停步,只觉得怪异,小悟墟神佛无数,她却是头一次见到,应召成仙的僧尼身上,竟有如此浓重的业障因果。
她和为首的引路僧闲谈了几句,只当灵命是闭关闭久了,看岔了眼,转身便找莲升去了。
到莲池,她见莲升还在菩提树下,便卧到树枝上,折下一片叶子逗弄树下人。
那心如木石的莲仙不搭不理,被那么撩拨着,却也不露愠意。
“知你无暇陪我,我自个玩儿就是,你忙你的去。”引玉收起叶子,抚起身下菩提枝,又说:“折了你叶子,下回拿琼浆还你,此番先赊着。”
莲仙起身便走,忙典礼事宜去了,走前倒是在池边磐石上放了几粒鱼食。
引玉自个儿留在莲池边,过后不久才知石头上躺有鱼食几粒。她见状一哂,弯腰捏起鱼食,挥臂便将其撒入池中。
那些鲤鱼统统从苍翠莲叶下窜出,鱼吻朝水面碰去,先到先得,为数不多的几粒鱼食很快便被衔光了。
起先莲升还出不得莲池时,引玉每每来这,都会向小沙弥讨上一些鱼食,好逗弄那池中仙,如今莲升已不必再拘于池中,她却落下了喂鱼的习惯。
莲升啊,倒是清楚得很。
引玉俯身拨动水面,明知莲升不在,却还要轻悠悠地说一句:“莲升,今日对我动心不曾?”
莲升是不在,可莲池与她相系。她远在参禅塔刹下,正在宣诵经书,闻言微微一顿,使得一众佛陀诧异睁眼。
莲升很快敛了心神,神色不变地继续诵念,在无嫌被带到参禅塔刹前时,恰好念到“缘解”二字。
缘解,解的是与俗世之缘,是要切断成仙前的那些爱恨纠葛,净去心中杂念。
参禅塔刹里顿时涌出澄净流水,汩汩打湿莲升赤着的双足,沾湿她红裙白罩衫的下摆。但她不以为意,取来一只金钵,抵在塔刹边盛了满满一碗。
那是忘醧,人死要喝忘醧,成仙亦然,否则做了神仙后,又怎能不为私情所困,怎能执掌一方天地,料理天地人三才事宜。
邬嫌定定站在莲升面前,眼中噙着隐约怨愤,好像心中既容不下天地,也不会与自己和解。她的喜怒痴嗔太过浓烈,烈到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既会伤人于无形,也会让自己入地无门。
这样才更该喝忘醧,偏邬嫌不肯喝。
莲升递出金钵,淡声说:“喝去此碗忘醧,浮生执念,便成过眼云烟。”
邬嫌死死盯着那只金钵,忽然将其打翻在地!
众佛陀大惊失色,这算是头一回,有人打翻天净妙法莲递出的忘醧。
莲升眉头微皱,也未料到忘醧会被打翻。
她虽是在小悟墟里修成的仙,却没有用之不竭的慈悲心,她当即施出一缕金光,束住邬嫌的双手,威逼般微微倾身,说:“不喝忘醧,便是不想成仙,为何还要受召前来?”
邬嫌动弹不得,莲升明明在问她,却又不允她说话,她空能张口,却是一个字音也吐不出,眼底愠怨愈烈。
引玉离开莲池,这时已站到佛陀们的身后。她极轻地呵出一声,既是因为这新来的不识抬举,又因莲升那藏不住的愠意。
多生动,好像连濯清涟而出的莲都稠艳了几分,勾得她心痒难耐,越发想将那层层莲叶拨开,好无遮无拦地撩拨到那颗石头心。
邬嫌根本没有机会开口,不过她的心绪全写在了脸上,她不是苦大仇深,而是要以怨报怨,她身心和魂魄俱被那些业障因果渲染成纯黑一色。
“为什么要应召,为什么不喝。”莲升逼近问她。
邬嫌得以开口,哑声说:“若忘记过去种种,我成仙还有何意义!”
“那你不该成仙,小悟墟留不了你。”莲升退开一步,却还是不紧不慢地续上了一碗忘醧,只是,这次她不急于递出。
邬嫌道:“我是应召前来!”
莲升回头,眉心花钿如火,神色冷淡却锐利,说:“想入小悟墟?”
邬嫌不言,但她那坚定又戾气十足的目光已替她言明。
莲升再度走至邬嫌面前,钳住邬嫌下巴,迫使她仰头张嘴。
忘醧一倾而下,灌入邬嫌口中,将她一身僧尼长袍打湿得痕迹斑斑。
众佛陀纷纷合眼,双掌一并,诵起经咒,随后便听邬嫌痛喊出声,好似在受剜心裁骨之痛。
邬嫌倒地不起,如受奇耻大辱,抱起头颤抖不休。
忘醧要洗去的是她的记忆,是要切断她与过去的牵连,怎能不痛?
在逼邬嫌咽下忘醧后,莲升朝参禅塔刹上一拂,淌出的泉水越发汹涌,但流出的已不是忘醧,而是涤去尘世污浊的净水。
莲升取净水洗手,不咸不淡地朝蜷在地上的邬嫌睨去,淡声说:“待忘醧洗去你的记忆,你便不再能用过去的名字,你要等灵命尊赐名,还是自己已有主意?”
蜷缩在地的人还在瑟瑟发抖,半晌终于挤出声音。
“无嫌。”
随即,佛陀中有人大喊:“仙辰匣上姓名已纠!”
莲升转身,将金钵抛入虚空,说:“你等与她同留此地,初来者要经瑞光焜照三日,才不会再有变数。”
众佛应声,而无嫌昏了过去。
净礼小成,众佛陀盘腿坐在净水中,需诵念整整一日的经咒,助无嫌醒来。
灵命那足以遮天蔽日的石像里传出阵阵钟磬声,好似天雷滚滚,响彻云霄。
引玉眼看莲升要走,不作声地跟上前,却因石像里的钟磬声似乎比以往洪亮,不由得仰头望去。
不知怎的,她好像看见灵命的像眨了眼,许是……看错了。
莲升成日都在小悟墟,鲜少会离开莲池,这可不,刚给无嫌喂完忘醧,又回到了莲池边上。
她知引玉一定没走,于是转身寻觅,果然看见那人从菩提树后走了出来。
引玉负手走近,活像是这小悟墟中的主人,说:“方才我也在参禅塔刹前看着呢。”
莲升往石上一坐,作势要凝心凝神。
“你逼她喝忘醧,是不是太霸道了些?”引玉也坐到石上,歪着身意味深长地盯她。
莲升淡声:“继续要入住小悟墟,那她非喝忘醧不可,我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
“你不觉得她有些许奇怪?”引玉耳边还响着那铛铛钟磬,幸好离得远了些,听着没那么震耳了。
莲升平静道:“既然是灵命尊允了的,便无甚奇怪。”
“你好听信牠。”引玉是在揶揄,但话里还夹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意。
莲升一顿,说:“我受小悟墟福泽,在此处受召成仙。”
引玉屈着手肘往对方肩上一撘,好似亲昵无比,托起下颌说:“你如此敬牠,怎不见敬我几分?”
这人眼波流转,分明是在暗设机关,诱莲升入瓮。
莲升守着那禅心,闭起眼不闻不看,不善欲、不记欲,才能包容万物,求得涅槃。
“莲升。”引玉特意靠过去,在莲升耳边说:“理理我?”
莲升心潮被那落在耳畔的潮湿气息波及,定住心才开口:“是你不想我敬,我说的可有错?”
没错,引玉哪是要与莲升厮抬厮敬,她可不像其他神佛,心中有求不敢说,她不光要说,还要做。
于是她掌心一翻,取出一枚红得惊人的玉,说:“你且静心凝神,你忙你的,我做我的。”
莲升依旧没有睁眼,但听那什么忙与做的,哪还定得住心神,那由禅心竖成的高堂广厦早摇摇欲坠,她知道,她心已不净。
闭眼时,她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坚石凛冰被刮刮挖挖。
引玉的吹气声近在咫尺,当真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寸步不离。
可那点细微动静,已足以在莲升胸膛下掀起滔天浊浪,她是在念清心咒,但念一句忘一句,什么静心凝神?不过是在蹉跎自误。
半晌,一块被冰凉之物贴上她侧颈,那润腻触感叫她再无心自欺,她蓦地睁眼。
引玉见莲升僵住,一颗心便雀跃非常,明明已按捺不得,却还要故作出不矜不盈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说:“送你,我亲自雕的。”
莲升侧头去看,才知贴在她颈侧的,是一枚莲花样的赤玉。
“这是我从晦雪天带上来的赤瑕玉,滴血后火烧不化,刀斫不毁,除非你一定要它碎,否则它必能长伴你左右。”引玉吹去沾在手上玉屑。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欲,它佯装成绕指柔肠,叫莲升一败如水。
莲升不得不接住那枚玉,摩挲起精心雕出的纹路,问:“为什么给我。”
“要你随身佩戴,随时都能想得起我。”引玉不打自招。
莲升神色不变,将赤瑕玉握在掌中,许久才说:“我会戴。”
引玉得寸进尺,挥手展开山水春色图一幅,问道:“收了礼,是不是该还赠?”
莲升无从拒绝,只能与她进到画中。
画中山海湖川全凭引玉一念,只见春江如练,鸟雀在檐上争鸣,画舫上三两人闲唱小曲,好不热闹。
这是凡间一景,过往的“人”全由引玉捏造,唱曲的只是唱曲,垂钓的也只是垂钓,岸上吆喝的只光吆喝。
远处山水春树显露出浅淡墨色,想来此景并非延绵不绝,而是有边有际的。
莲升尚未下过凡间,却常从引玉口中听说凡间种种,凡间屋舍与白玉京不同,有的是红墙黛瓦,有的是青砖金顶。
如今,那些世俗之色全浸入她眼中,破她防备,势必要将她熏染成一个喜怒从心的俗人,这一定是引玉的计谋。
引玉负手,“这是我画中一景,好看么。”
莲升不看景,只看她,说:“已随你入画,再接着,是不是要邀我到凡间亲自一走?你是懂循序渐进的。”
“欲速则不达嘛。”引玉心思不掩,说:“那你愿意么。”
“若是有这闲暇。”莲升移开眼。
引玉不心急,从画中离开后,便将这长画一卷,塞入莲升怀中,说:“送你。”
莲升本想拒绝,但被那双含情眼一瞬不瞬睨着,不由得便将那些清规戒律抛到了身后,说:“那我收下了。”
引玉拍她手背,千叮万嘱:“那要找个好位置挂起来,否则对不住我的心意。”
挂,怎能不挂。
莲升转而就将这画挂到了莲池边的听心斋内,这听心斋仅作小憩只用,室内狭窄,画卷不得不正对着矮塌。
见莲升挂好画,引玉才说要离开,只不过在离开前,她特地绕去看了灵命的石像。
那像分不清男女,跣足披发,单膝盘坐,实在是随性张狂。
它一双眼紧紧闭着,哪有要睁开的迹象,像内仍传出钟声阵阵,但比之先前,已平稳了许多。
怪事。
引玉仍是不明白,无嫌何以进小悟墟,而灵命为什么还是不现身,这闭关也闭得太久了。
看不出究竟,索性离开,不想刚转身,引玉便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毒蛇般将她盯着。
引玉猛一转身,却见石像还是闭着眼,而周遭除她外再无他人。
翌日,莲池禁制内恰似夜色降临,只可惜白玉京上只有白日,绝无夜色,禁制里的皎皎星月,都是假象。
听心斋那挂在墙上的画无风而动,画中山水骤变,渐渐凝成一女子身影。
画中女子的轮廓与面容越来越清晰,竟好像要从画中钻出!
歇在矮塌上的天净妙莲仍在闭目养神,听见画卷簌簌而动,却察觉不到有风入室。
莲升蓦地睁眼,冷着脸眺向墙上画。
只见画中探出半个身影,那人眉心坠子晃悠悠的,乌发差些便曳及地面。
是引玉,引玉双臂扶在画边,翩翩然从画里钻出,半点偷摸入室的羞臊也不见。她往矮塌边一坐,撑起下颌,打量起莲升眼里未散的惺忪。
“花前月下,说的不就是此时?”引玉下巴往窗外一努,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说:“否则不就枉费了这好夜景。”
说着,她弯腰贴近,呢喃般呼唤:“莲升啊。”
莲升一勾手,挂在墙上的画登时卷起,她禅心大乱,心急气躁地将画卷丢出窗外。
引玉可舍不得那画摔坏,当即飞身去接,一笑置之,说:“见你一面,也算得偿所愿。”
莲升只手遮住双眼,仰躺在榻上按住勃然跃动的心。
欲这一字,最是难掩,一举手一投足,所求所盼全部袒露无遗。
引玉抱画离开,算着时间,无嫌也该醒了。
她找到参禅塔刹,见无嫌正跪坐在蒲团上,面朝着远处高高伫立的石像。
许是察觉到有人前来,无嫌扭头,鸷狠浮上眉眼,但只浮了一瞬。
引玉静站不动,她心知那碗忘醧是莲升亲手所接,不该有假。
无嫌看她一眼,便回正身,继续诵念起无上经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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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有四章半的回忆,然后到下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