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64章

  谢聆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就是这一张脸。

  那时他日日和谢音守在康家门外,可不就是为了见到康香露?怎么可能认错!

  康香露没有成仙,否则她也不会变成怨鬼,她的模样和离开康家时一模一样, 可想而知, 她走后不久便丧了命。

  谢聆提剑和握住长命锁的手俱是青筋暴起, 他定站不动,好似遭到了五雷轰顶, 双目圆瞪着,眼中既是惊诧, 又是愤懑。

  谢聆想, 康香露是跟着那群修士离开的, 那一行人,个个都是侩子手!

  康香露惨啊, 逃过了康家, 却还是没能逃过死劫。

  “你怎么会在这?”谢聆厉声,“怎么会是你!”

  引玉怔住, 没想到康香露竟就藏在康家,甚至已经……死了。

  在还没听到谢聆喊出那一声时,钟雨田便已隐约看见一个鬼影,他此前被吸走了生气,如今尚未恢复完全,就跟开了阴阳眼一样。

  他一见那鬼影, 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藏起来,随后才听见谢聆的喊声, 眼中不由得露出茫然。

  “你也见过康香露?”引玉低头看向钟雨田。

  钟雨田牙齿打颤, 磕磕巴巴说:“也许见过, 但我那时不过三岁大,哪里认得!不过,我后来在康家帮工,倒听过不少康香露的事,听说她以前极不受待见,后来登仙了,老夫人才对她另眼相看。不过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康家人提起她时,话里难掩不屑!”

  他不敢看康香露的鬼影,战巍巍看向引玉,连忙又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的确是康香露。”莲升垂视着康香露,手却指向祠堂,说:“她和康家族谱相系。”

  康香露的鬼影缩成一团,她手脚齐全,身上半点血迹不见,若非面露死相,脸色灰败,想必还会被错认作活人。

  此事的确耐人寻味,在康家口中本该登仙的康香露,怎么会在这里?

  谢聆提着剑趔趄着走了过去,停在康香露面前,悲恸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死了,又怎么会在这里?”

  康香露却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听见有人问话便歪头去看,双眼微微眯起,似在辨认问话的人是谁。

  可谢聆已是年过三十,岁月在他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他哪还留有幼时的轮廓。

  更别提,二十多年过去,就算他模样未变,恐怕康香露也不记得他了。

  谢聆目眦欲裂,连带着手里的剑也颤抖得嗡鸣不已,哑声说:“你怎么会死,怎么会死?是那群修仙人害了你吗,你说,我去为你报仇!”

  康香露竟扯出一记惨淡的笑,依旧没认出面前的人,望着阴沉沉的天说:“我怎么出来了?”

  谢聆把剑丢在地上,颤着手想去碰康香露的脸。还没碰着,他心知碰不到,猛地收手打住。

  引玉也朝康香露走近,低声问:“是无嫌害你?”

  “她不恨害死她的人,反而要回康家?”钟雨田在边上颤着声嘀咕,他不敢看康香露,却不碍着他开口。

  钟雨田不知道“无嫌”是谁,但料想不是康家人,又说:“想来,她恨康家要恨得更多一些。”

  “她是被困在了此地,她来康家,也许不是自己选的。”谢聆看向莲升手里的玉铃。

  钟雨田没再吱声,他一个没灵根的平常人,没本事和修士争论此事。

  听见“无嫌”二字,康香露竟不恼不怒,甚至还露出苍凉的笑,说:“无嫌在哪儿呢,无嫌不守信,如今康家人还都活着,我怎就出来了?”

  那语气,分明是不恨的。

  引玉蹲至康香露面前,头顶倏然一暗,才知是莲升给她撑了伞。她看着康香露说:“无嫌带你走,不是想你做炉鼎么,你是怎么死的?”

  康香露双肩抖动,低下头说:“我不想去的,什么修仙啊,都与无关,我这体质我还不清楚么,我哪里是修仙的料,说我根骨奇佳,分明是想取走我的精气神。”

  谢聆也屈膝蹲下,猛一闭眼,不愿让康香露看见他眼里的愤怒和痛楚。再睁眼时,他神色已稍显平和,直视着康香露的眼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体质,什么体质?”

  “你看过康家的家谱么。”引玉朝康家祠堂指去,说:“既然是修仙之人,你应当看得明白,她的体质可是绝佳的鼎炉,像她这样的,入道已是难比登天。”

  谢聆忙不迭站起身,急匆匆跑进祠堂。

  莲升撑着伞,另一只手朝引玉发顶拂去,又把积在发顶的凉意给她拂散了,淡声问:“康香露,你可知无嫌设坛是为了什么?”

  康香露抱着头,潸然泪下,好像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魔怔一般,只顾着自言自语,说:“我说我受万人嫌厌,你道你也是,我知你不好过,所以甘心为你献身,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引玉直觉,这便是康香露被留在玉雕铃铛里的原因。

  康香露放下抱头的双手,赤红的眼含泪含悲,目不转睛地看着引玉说:“杀我,送我回康家!”

  那年大雪纷飞,晦雪天民不聊生,遍地都是无人管顾的冻尸。

  晦雪天变得叫人猝不及防,一时间,众人惊慌失措,为了活命,原是只谈风月的人改头换面当起了强盗,手无寸铁的书生也成了窃贼。

  若非变天,谁愿意这么做?都是为了活命!

  变冷前,康家连当奸商都当得收敛,在晦雪天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

  天冷后,再收敛可就没有活路了,他们哪见得好物都被别人捞走,寻了个救人救民的借口,将那些被掳走的钱财粮食都收到了康家。

  可当被掳了钱财粮食的人去康家认领时,康家又不给了,甚至还将人打跑,心思昭然若揭!

  不过多时,康家便成了晦雪天里众人最不敢招惹的,寻常人连在康家门外路过,都得屏息静气。

  时间久了,晦雪天里到处都是鬼祟,康家终究只是凡人一群,他们怕遭报应,便勤加施粥,想为子孙后代积德。

  他们害的是人命,掳的是别人整年的干粮,施的粥却是水上浮了几粒米!

  大雪封山,那荒雪路无进无出,偏就是在那风饕雪虐的时日,一行修仙者闯进了晦雪天。

  在那样的晦雪天里,谁家做饭时多放一粒米,当天谁家杀了鸡鸭,谁家宰杀了同袍,都能传得人尽皆知,更别提,此时来了一行衣着单薄,不畏风雪的修仙者。

  这世道,谁不想入“仙门仙宗”,谁不想高人一等,就算只能当得上外门弟子,那也是不愁吃穿了,要是命好的,一个走运就登上九重天,阖家可不就跟着升天了!

  康家在晦雪天横行,生怕那群修仙者被旁人截胡,当即冒着风雪赶去。都知道仙缘可遇不可求,那些仙门仙宗收徒又是定额的,可不得赶早?

  那日听说晦雪天来了“仙人”,康香露是一点也不欢喜,但看所有的人都急急忙忙出了门,她便萌生出借机逃离的想法。

  只是,如今出山的路全被大雪堵死了,她要逃也逃不到哪去,只能先收拾些干粮和衣物,到外边躲着等雪停。

  那是第一年,人人都以为雪会停。

  既然要收拾干粮,那就得进厨房。康香露正在找面饼的时候,竟被一个下人逮着了。

  在康家,康香露这庶女,当真比蝼蚁还不如,一个厨娘便能欺负到她头上。

  康香露被吓惨了,瑟缩着想躲到灶台后,却被那厨娘扯住了头发。

  那厨娘揪着康香露的头发往外走,扯着嗓门大喊:“小姐偷吃的了,小姐偷吃的!”

  康香露面红耳赤,根本不敢抬头,她收拾好的包袱还在房里搁着,要是被人见到,一猜就能猜出她想做些什么。

  她心急如焚,恳求道:“求你别喊了,我只是饿了,我太饿了。”

  整个康家,只康香露不能上桌,倒是有下人为她端去饭菜,但那些人根本不会把吃食完完整整送到她面前,在路上便会悄悄吃去一半。

  康香露能不饿么,单单那几粒米,几片菜叶子,哪填得饱肚子。

  厨娘偏不放康香露,还在大着嗓门喊。

  那时康家所有人都聚在院里,康觉海闻声扭头,对身侧的护院说了句话,那护院立刻走开。

  不过多时,护院用剑将一包袱挑了过来,当着康香露的面丢在地上。

  欻欻几下,包袱和里边衣物全都被削成了碎布。

  风大,布屑飘扬。

  康觉海咧着嘴笑:“想借机逃跑是吧,你到了外面,怕是比猪狗还不如,你可知外面那些人,都是吃人肉的!”

  康香露头不敢抬,盯着硬雪上的残破布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非,是想和哪个奸贼私奔?”康觉海一颗心腌臜,也将旁人往泥坑里编排。

  数十双眼齐刷刷盯着康香露,康香露哽咽着喊:“不是,你莫要污蔑人!”

  “那你说,你是不是想跑?”康觉海目光阴鸷,“康家待你不薄,给住给吃给穿,你还想跑?”

  康香露被屈打惯了,当即缩起身子,哭着不发一言。

  老夫人道:“别在这耽搁时间了,快去见见仙人,莫让旁人截了道!”

  康觉海对身侧护院使去眼色,两个护院便将康香露架起,硬生生将她一并带了出去。

  康家一行人冒着风雪前行,刚出院门,便见有两个小孩儿在远处探头探脑。

  那是康香露此前特地关照过的小孩儿,康觉海自然认得。

  他不屑地睨去一眼,寻思着此番要见仙人,得行善积德才是,便冲身侧婢女说:“去,赏他们半块面饼,就把小姐要偷的那一张饼赏给他们。”

  康香露不敢抬头,也不敢朝那两名孩童的方向眺。

  婢女去厨房拿了饼,却没有好好递出去,而是往雪上一丢,抬起下颌说:“捡吧。”

  一行人又继续前进,人群中老妇健步如飞,生怕耽误了子孙。

  到了地方,还真见到了那群修仙者,那些人两袖兜风,一看便是仙风道骨的。

  别人面前桀贪骜诈的康家人,在站到那群修仙人面前时,竟都低眉敛目,好似鹌鹑。

  老夫人杵着拐杖,挤出笑说:“不知仙长们大驾光临,康家有失远迎。”

  为首的女修是一副僧尼的扮相,只是未剃度,长发披散着随风扬起,姿态的确随性从容,眼底却好似藏了几分刻薄,像是避世妒俗的隐士。

  老夫人恭恭敬敬问:“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你无需知晓。”那女修道。

  老夫人一愣,却不气馁,慢腾腾挪近一步,又说:“几位仙长可要到康家小坐?这晦雪天风大雪大,四处都是邪祟,若要驱邪除鬼,也得先休息好,喝杯热茶才是。”

  无嫌毫不领情,脸上没有笑意,模样冰冷。

  老夫人心里登时没底了,讪讪说:“仙长们可还有事要忙?”

  这回,无嫌倒是开了口,说了声“是”,她眸光寡淡地扫向老妇身后众人,又道:“让开一些。”

  老妇连忙避开,见状鼓起一口气说:“不知我这几位小辈,可有入得了仙长眼的?”

  人群里,康觉海不声不响把身边人挤开,想要站在一个最醒目的位置。在看见无嫌抬手指来时,他双目锃亮,忙不迭挤出人群。

  不想,无嫌摆了手指,又重新一指,说:“你,出来。”

  被指的不是康觉海,而是……康香露。

  那一瞬,所有人都僵住了,包括康香露。

  老夫人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咽下数次唾沫才稳住心神,连忙说:“香露,还不出来,让仙长好好看看你。”

  康香露瑟缩着抬头,终于看向了远处那披发女修,只是对视一眼,她便觉得,无嫌那双眼里含了太多的憎恶。

  那些憎恶,或许并非冲她而来,可对方眼里衔恨不假,这样的人,当真会是正派之人么。

  站在边上的康觉海脸色变了又变,挤出声说:“你敢去!”

  老夫人就在康香露边上,见状往康香露背上一推,硬生生将她推出了人群。

  康觉海愣住了。

  老夫人压着声对康香露说:“仙长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去。”

  众人纷纷避开,让康香露站到了最前。

  无嫌慢步走到康香露面前,伸出一根冰冷的食指,往对方眉心一碰,又抬起康香露下颌,好似无心无情地打量了两眼。

  康香露是怕的,一是因她早知自己体质特殊,二是因,这人太过冷漠。

  老夫人悄悄打量,心急如焚地问:“仙长,不知我这孙女资质如何?”

  “根骨奇佳。”无嫌收回手,转身说:“你且先随他们回去,迟些,我去康家接你。”后面半句不是对老妇说的,而是对康香露说。

  老夫人喜上眉梢,连忙说:“多谢仙长!”

  远处窸窸窣窣一阵响,康香露周身绷得紧,惊弓之鸟一般。她听见动静连忙扭头,看见被大雪裹白的松木后,藏着两个小孩。

  这段时日总是在康家门外守她的孩童,竟追到这来了。

  康香露的泪水总是很浅,眼眶倏然一热,无声地流出泪,她可配不上这俩小孩的追随,她不过是多施了一勺粥。

  老夫人见她双眼通红,急道:“哎哟这孩子,竟还喜极而泣了。”

  无嫌淡淡瞥去一眼,不甚在意。

  老夫人想和各位仙长多谈上几句,趁热打铁道:“仙长若是来驱鬼,那得往城中走,城中的孤魂野鬼才多!”

  无嫌捻起手中佛珠,说:“驱鬼一事先放着,我们有一‘物’要寻。”

  “何物?”老夫人搓搓手,“这晦雪天我们熟,什么都躲不过我们的眼,仙长您尽管说,我们一定言无不绝!”

  无嫌只是冷冷看她,却不说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那段时日,晦雪天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无嫌等人毫不留情,看似是修士,可搜起屋来状似邪魔,冷漠得不像活人。

  自雪中碰面那日后,康香露跟着回了康家,那段时日,她是连房门都不能出,门外一直有三五个护院在守她。

  康家祠堂里,老夫人盯着家谱说:“把她的名字和生辰添上去。”

  到底是康家蝼蚁不如的庶女,边上老婢说:“可是,小姐的生辰只有那过世的贱女才知道啊。”

  “翻,去翻她的遗物。”老妇神色不善,“名字得添上,否则仙长要是问起,可不好交代。”

  “那贱女是妓子出身,她死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跟着埋进土里了。”老婢为难。

  “挖!”老夫人冷声。

  老婢只好去掘了康香露生母的坟,果真在遗物里找到了康香露的生辰。

  在把康香露的名字和生辰添上族谱后,康家一位向往修仙,却因根骨入不了道的门客说:“老夫人,小姐这是鼎炉体质!”

  “何意?”老夫人不解。

  那门客说:“那位仙长将她要去,怕不是要收她当弟子,而是想采补!”

  老夫人听得心中一凉,过了许久,她摇着头挤出声说:“到底是贱女所生,也是一条贱命。无妨,既然仙长要了她,日后不论怎么说,我康家都能多一条生路。”

  几日后,那群修仙人没找到想要之物,无嫌只身前来,在康香露屋中过的夜。

  守在门外的护院全昏迷在地,其中一人竟被活生生冻死了。

  路过这偏院的下人以为此处进了歹徒,想进去一探究竟,被一道气劲撞飞老远,方知是仙长设下禁制。

  翌日,康香露跟着无嫌一起离开,也是自那夜起,她身上便沾了寡淡仙气。

  有根骨奇佳者见康香露身上带有仙气,以为她在一夜间成了仙,便四处宣扬康家出了仙人。

  老夫人得知坊间流言,不免羞臊,后来干脆将计就计,对身侧仆从说:“那就对外称,康香露被点召成仙了!”

  ……

  狂风大作,将远处的灰烬卷了过来。什么尘埃沙粒,全都穿过了康香露的身,直接扬远了。

  康香露灰白的魂凝视着浓云密布的天,哽咽着说:“她啊,倒是待我好,不曾打我骂我,还和我日夜亲近。我伴在她身边一段时日,心里知晓,她并非寻常修仙人士,她可比我见过的修士都厉害多了,呼来的是真的风,唤来的也是真的雨,还能无翅而飞,潜海遁地。”

  康香露微作停顿,哀声说:“那可是仙人才做得到的,只是我跟在她身边许久,也不曾见她上过什么白玉京,也不见她与其他仙人会面。她越来越苍白,失魂落魄的时日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我看她甚觉陌生,也不知她壳里的究竟是谁。”

  引玉知道,这说的根本就是无嫌,所谓失魂落魄,那是因无嫌成了役傀!

  她心下还有不解,又朝祠堂指去,说:“香案下有一佛龛,佛龛里供的是一尊双面佛,是无嫌赠康家的?”

  康香露说“是”。

  “龛中像……是无嫌?”引玉接着问。

  康香露摇头说:“那不是她,但她想让晦雪天独属那尊佛,好让其他神佛都进不了晦雪天。”

  她一顿,挤出浅淡一笑,说:“她还同我说过,她是杀生入道,得一直取人性命保住修为。”

  害人性命,取鬼祟阴气,这才是无嫌修行的路子。

  引玉蹲久了,站起时眼前一黑,不由得往莲升身上歪。

  莲升抬手抵住引玉的背,说:“无嫌的确是杀生入道。”

  “我想也是,我看她眼里总是噙着恨,料想她应当不是真的一心向善,即便她穿着僧尼长袍。”康香露又说,“后来我才知道,她果然当过神仙,不过被撤了职,再进不了白玉京了。”

  “她如何说的?”引玉索性往莲升身上偎。

  康香露面露迷茫,说:“我不知道,她不曾跟我提起缘由,只说自己曾在白玉京坐观人间。她手里倒是常常把玩一只十二面骰,不知是不是仙界法宝。”

  听到十二面骰,引玉猛朝莲升看去。

  莲升神色骤变,“她可有说过,十二面骰从何得来?”

  “她不曾提过。”康香露叹气,“我知道她只想从我这得些舒坦畅快,她手脚常痛,每年都会离开数日,不知去的哪里,不过回来时,身上总有鞭笞留下的痕迹,得靠采补恢复。”

  她哭着挤出笑,继续说:“我心知肚明,她哪是真的垂怜我,爱我,她眼里只有憎恶,从未有过什么情情爱爱,所以我才叫她杀我。”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