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63章

  刻写在康家族谱上的讯息过于详细, 约莫是祖上盼家中有人登仙盼疯了,每个名字后竟都跟着生辰八字和仙缘。

  所谓仙缘,也不知是找哪个江湖骗子算的,说得云里雾里, 全是废话。

  要是康家真有人得道成仙, 这一家怕是只会比现在更蛮横, 许是直接就占地为王了。

  到那时候,晦雪天哪还有别人活命的份。

  引玉嘲谑:“这一家子挑挑拣拣, 也就康香露那么个好心肠的,偏还被他们祸害了。”

  想到谢聆口中的康香露, 引玉不由得唏嘘, 说:“想必当时康香露也以为自己能踏上仙途, 没想到,不过是从一处泥沼踏进另一处泥沼。”

  “可怜人。”莲升摇头。

  引玉负手站立, 垂眼思索, “无嫌受伤,难道是天道突然开眼?”

  莲升目色微沉, 睨向康香露的名,说:“天道开眼,便不会放她一条生路。”

  倒也是,天道若有杀心,能翻倒天地三才,能移平山川河湖, 吹铁成灰。

  引玉看着“康香露”那被划得斑驳不清的三字,说:“要是能找到康香露就好了。”

  “康香露如今是死是活还不清楚, 不如直接找邬嫌对峙。”莲升冷哼。

  引玉一捏莲升袖子, 好让这人转向自己, 打趣说:“好惊扰她背后之人?不愧是白玉京的神仙,底气十足,您才是真的无所畏惧。”

  莲升低头看向衔住她袖子的白玉手指,说:“气话罢了。”

  “不是不气了么。”引玉笑说。

  “你的晦雪天,你倒是大度。”莲升变出个手炉,塞到引玉手里,转而把那柄伞丢入虚空。

  引玉不捏莲升袖子了,捧着手炉喟然轻叹,暖得懒散劲儿敞露无疑,说:“我气呀,所以我更要知道无嫌想要什么。”

  她单手揽住手炉,并着两指从康香露名字上抹过,想借以看清康香露的往事,如今她恢复了一些,想来能看到分毫了。

  两指下坑坑洼洼,凄怆尽在不言中。

  真身果真又和灵台多融上了一分,初来时她想探知旧事却处处受阻,如今灵台清明,轻易便能看见一二。

  雪面很近,康香露应当是跪在地上的,面前正对着一双褐色罗汉鞋,那人的僧袍被风刮得往后扬起,勒出骨瘦如柴的双腿轮廓。

  “不愿跟我,是想回康家?”一个冷淡得略显刻薄的声音问。

  康香露在磕头。

  那人又说:“我知康家待你如草芥,你心中有恨对不对?你所经历的,我都知道,我曾也吃过一样的苦头,你跟我,我亏待不了你。”

  康香露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一个毫无血色的下巴,再往上是一张干燥皲裂的唇,此人好似身患重病。

  “走吧,既然已经离开康家,就莫要回去。”那人转身,“切记,往后若见我失神失魂,莫看、莫问。”

  ……

  引玉回过神,蜷起手指一个退步,恰好撞上莲升。

  莲升扶她,问:“看到了?”

  引玉惊疑不定,捻着手指头说:“康香露的确跟着走了,可惜看不见那人面容,光看那瘦条条的身架,还有干裂渗血的嘴唇,要么重病,要么伤势颇重。”

  她本想复述那人的话,可思绪一涌,便记乱了,索性说:“听她说,她和康香露有一样的过往,不用猜,就是无嫌。”

  莲升若有所思。

  引玉又说:“失神失魂,是何症状?”

  “无嫌?”莲升眸色一暗,“无嫌身上有役钉,役期一到,既成役傀,便会失神失魂。”

  她顿住,继续说:“如此看来,无嫌的苦痛,也许是从别人那承来的,非她亲身所受。”

  引玉不由得捂住自己的手腕,她可不想变成役傀,意味深长说:“这么说,早在二十三年前,无嫌就成了役傀。她背后那人了不得,才是真想要我性命的。”

  莲升不语,倏然看向脚边。

  引玉垂下目光,“地下怎么了。”

  “有生气。”莲升说。

  这时康家人走楼空,什么孤魂野鬼都往这涌,使得那缕单薄的活人生气越发醒目。

  康家祠堂摆满了新鲜供品,什么鸡鸭鹅猪,别家求都求不来的,他们却干放在这。灵案上三足小鼎不知是被谁掀翻的,香灰洒了遍地。

  引玉低头找寻,见香灰边缘有一残缺鞋印,显然有人曾在祠堂中徘徊。她循着鞋印扭头,却只见到一堵墙。

  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未必能带着躯壳穿墙,这属实离奇了些。

  “你看。”引玉捂着手炉,腾出一只手指向地上足印,极慢地跟着走了过去。

  这里的确有残余的生气,不知是不是谢聆的,照理说,这里不该还有其他人。

  莲升跟着走,在引玉还盯着墙的时候,她蓦地转身,说:“有禅灯。”

  “什么?”引玉随之扭头,诧异地盯了过去,佛寺之物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

  莲升又走回灵案前,弯腰摸索了一阵,蓦地叩开了一处暗柜。

  暗柜打开,木头响得刺耳。

  引玉弯腰去看,只见灵案下竟藏着一只佛龛,佛龛左右果真供有禅灯。

  “长明火。”莲升拨动火苗,皱眉说:“此火难得,是至高礼数,只供给崇敬之人。”

  要是引玉没有记错,这晦雪天里的寺庙和道观,可都是康家率先砸毁的,他们不敬神佛,也见不得旁人去祭拜,这样的康家,怎会在祠堂中藏着佛龛?

  “宝莲座,参禅指。”莲升半蹲在那座低矮的佛龛前,冷漠又冒昧地伸手摩挲,指腹从那金身坐佛下刻着的字痕上抹去,神色古怪地说:“小悟墟的铭文。”

  引玉怔住,抱着手炉蹲下。

  龛中佛像何等熟悉,竟也是披发头陀,好像不拘一格,只可惜这尊像的面容还是太抽象了些,看不出是不是无嫌。

  “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引玉看见了那串扭曲的字,这些字曾困扰她许久。

  莲升开口:“涅槃。”

  涅槃,超脱生死,泯灭而常在,这似乎是僧人们的追求之一,是一种境界。

  引玉心中忽萌生出一个念头,她眯起眼说:“是其他的神佛不被欢迎,才一一打砸,只有这尊能受供奉?”

  只见莲升握住那两掌大的佛像,摸索片刻后,猛地将其一旋。

  佛像动了,莲花宝座却稳立不变,独独坐在莲上的佛像背过了身。佛像身后不是披散的头发,而是一张脸!

  “双面佛?”引玉诧异,“是小悟墟的佛陀么,是谁?”

  佛像背后那张脸带着古怪的笑,似乎和疯魔没有两样,叫人看得胆寒心惊,这能是寻常人会贡在家中之物?

  “见所未见。”莲升也略显愕然。

  想到厉坛下的石像,那像只有几分像无嫌,底下似乎还有一层,不知是不是也藏了另一张脸。

  引玉越发觉得,无嫌只是个幌子。

  随着佛像转身,足印消失的那块地砖倏然下沉,竟露出一处地道。地道下有火光闪烁不定,定是有人进去了。

  引玉站起身,站在地道边沿往里打量,看不见阶梯,往下似乎没多深,要跃下去不是难事。

  莲升走了过去,身后佛龛里那尊像缓缓转动,竟在回正。她扭头投去一眼,不以为意道:“下去看看。”

  引玉还抱着手炉,哪好往下跳,只好先把炉子搁在地上。

  她下跳时,趔趄着差点跌了出去,身左右一撞,肩骨被撞得发疼,才知康家祠堂的地道竟窄成这般。

  远处有明火,前路逐渐开阔,深处似有暗室。

  在莲升跃下后,那石砖重新合上了,想必佛龛里的像已完全回正。

  莲升又把手炉塞到引玉手里,说:“捧好了。”

  引玉抱着炉子,借着火光睨莲升,“不想牵我,所以给个汤婆子敷衍我?”

  莲升把手伸到引玉面前,望着前路说:“牵着好走么。”

  “好走,但我不牵。”引玉慢吞吞往前挪。

  莲升两手空空,掌心只得贴上裙边。

  走进去时,引玉特意放轻脚步,越是往前,越觉得眼前金光刺眼,再一看,分明是火光映上金银玉珠,宝物熠熠生辉!

  这地方,压根就是康家放置掳来财宝处。

  再一听,有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又有人唔唔叫唤,好似被堵了嘴,喊叫声含糊不清。

  引玉的肩蓦地一沉,看了撘在肩上的手,才回头不解其意地投去一眼。

  莲升擦着她的肩走到前边,说:“你走后面。”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人问:“谁。”

  两人倏然停步,听见剑尖擦地而过的吱吱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火光中步出。

  是谢聆。

  谢聆也诧异,皱眉问:“你们怎么下来的?”

  “你怎么下来,我们便是怎么下来。”莲升说。

  谢聆无从反驳,转身继续用剑尖挑起那些珠宝翻找,捣得地上一团乱,说:“我在找一只长命锁。”

  走近,引玉才看到那被捆在角落里怒目圆瞪的人,是钟雨田么。

  此人压根没在客栈里好好休息,跑这来了。

  谢聆翻找的剑微微停顿,冷声说:“我进来时看见他在行窃,他话太多,很碍事,我便把他捆起来了。”

  捆在钟雨田身上的链子,可是金子敲成的,想必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享受这待遇。

  钟雨田唔唔狂嚷,偏一个字音也吐不清,眼急得都红了。

  这钟雨田当真是无处不在,引玉还挺好奇,走过去说:“我若帮你把嘴里这团布取了,你不能闹,否则我就把你丢回厉坛。”

  谢聆约莫还不知这人是她们从厉坛下救出来的,回头问:“丢回厉坛?”

  “他被康家人丢到厉坛下,差点被僵生吃。”引玉语气轻飘飘。

  钟雨田周身难受,哪还敢闹,频频点头答应,示意自己不会闹事。

  引玉拉出那团布,刚取出,便看钟雨田神色大变,似要破口大骂。她不紧不慢,把食指抵到唇前,“嘘”了一声。

  钟雨田忙不迭把话全咽回去,改口说:“我也是听说康家大火,所以才冒险前来,想、想……”

  “行窃。”莲升说。

  钟雨田噎住,脸又红又白的,眼睛一个劲转溜。

  “你怎么知道康家祠堂有暗室?”引玉眯眼。

  钟雨田连忙说:“我曾是康家的雇工,为康喜名做事,后来被赶出去了。那康喜名曾指使我做过不少恶事,自己不受宠,当不上家主,便心思歹毒,连自己侄儿都要害,所以康觉海的好大儿才在床上躺了数载!到头来,被驱使着帮亲侄儿找替的还不是他!”

  他一啐,继续说:“我才不是因为夺粥被扔下厉坛的,那康喜名公报私仇,怕我把他的那些腌臜事说出去,想杀我灭口!”

  引玉眼一眯,“你既然为康家做过事,也知道金库和佛龛相连,那你知不知道,康家为什么要供那尊佛?”

  钟雨田不愿把身上的金链子挣坏了,讪讪说:“听说是设坛的仙长赠的!”

  引玉了然,那被供在龛里的,果然才是真厉害,许就是给无嫌下役钉的,也是……助无嫌成仙的人。

  “你又是怎么下来的。”莲升看向谢聆。

  “此人打翻了香案上的鼎,我是循着他的足迹找到暗道的。”谢聆将剑尖刺入堆叠如山的金银中,仿佛在大海捞针。

  这里的宝物多如牛毛,又全是金灿灿一片,要找到那只长命锁,谈何容易。

  钟雨田慢慢挪着,背过身不敢正视引玉的眼,嘀咕说:“当时大火烧得正旺,康家又亟需灭火,我、我假装来帮忙灭火,可不是偷偷潜进来的。当时火势大,他们又无暇分辨,压根没看清我的长相。”

  “得了。”引玉看这满屋的金银便觉得眼疼,“给你把链子解了,你帮着找一只长命锁。”

  莲升冷淡地横过去一眼,食指一勾,捆在钟雨田身上的金链子便当啷落地。

  钟雨田垂涎欲滴,小心翼翼问:“这金链子,我、我能要么?”

  引玉抱着手炉一言不发。

  钟雨田连忙摆手:“不是,我开玩笑,我才不要这玩意!”

  莲升退开一步,不愿踩这遍地的金银,看谢聆似乎越找越急,刺进去的剑愈发没有轻重,索性问:“你要找的长命锁,是谁的?”

  在财宝堆里翻找的人登时停住了,看那单薄身影,甚是寂寥可怜。

  “谁的。”莲升又问。

  谢聆竟是声音带颤地说:“我妹妹。”

  “我要的是名字。”莲升不冷不热道。

  谢聆握紧剑柄,剑尖直杵着地,借以撑直身说:“谢音。”

  就是在此前的世界,借名寻物也不是稀罕事,物件和所属者之间,总会有特殊的连结。

  只是引玉发现,莲升脸上的漠然竟细微一滞,问:“怎么了?”

  莲升深深看了谢聆一眼,掌心金光飞逸而出,钻得那丘珠宝叮当响。

  少顷,金光托着一长命锁从杂乱的珠宝中钻出,长命锁铿地落下,而那金光寂寂无声地归回莲升掌心。

  谢聆不问金光为何,目光逐着那只长命锁坠落,瞳仁猛地一震。

  “可是此物?”莲升问。

  谢聆手中剑叮地落地,他手中空空,双掌却颤个不停,眼里竟已是猩红浸润,好像血泪俱出。

  钟雨田也不说话,被谢聆那模样唬住了。

  谢聆向来沉默,此时溢出眼底的情绪好似天上月明,能掀得潮涨潮落,掀得海水激荡。

  他似乎要哭了,却固执着没有弯下腰背,更没有低头。

  他的目光微微下垂,姿态明明还是端正无比,周身却好似写满了脆弱和低微,他像是兜不住海河的岸堤,一触即溃。

  半晌,谢聆才弯下腰,双手捧起地上的长命锁,哑声说:“是它,是谢音的长命锁。”

  引玉观此地已无值得探寻之处,又觉得该给谢聆一些空间,转身问莲升:“出去么。”

  莲升颔首,目光从谢聆身上一扫而过,不做停留,说:“走。”

  钟雨田这才像是被赋了魂的躯壳,猛地腾起身,手忙脚乱追上去说:“带上我!”

  如何进来,自然就要如何出去,墙上的机关并未做隐藏处理,叫人一摸就摸着了。

  在石砖打开后,谢聆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把长命锁紧紧捂在心口。

  这晦雪天里,人人都有故事,引玉只是多看了谢聆一眼,没有多问。

  出康家祠堂,一阵铃声随风而响,风来得急促,铃铛也响得狂乱。

  祠堂一类的地方,其实不适合悬铃,铃声招魂不假,要是招来其他厉鬼鸠占鹊巢,怕是整个康家以后的子孙都会遭殃。

  起初来时没听到这响声,此时引玉才觉得诡异,循声抬头,便见飞檐上有一只玉雕铃铎。

  “铃铎怎么会挂在这。”她眯起眼打量。

  莲升也才听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过去。

  那玉雕铃铎传出的声音似有古怪,一听便让人心乱如麻,好似什么琢磨不透的怨怒哀愁全都从心底涌上喉头。

  “金子,我要金子!”钟雨田一个转身,又要走回祠堂,却被高出一截的门槛给绊了个狗吃屎。

  摔了这一跤,他还没醒神,四肢并用地爬到佛龛前,作势又要打开暗道。

  引玉原只是觉得铃声吵闹,见钟雨田好似发狂,才明白,那铃铎分明有鬼!

  就连紧按胸口的谢聆也目露异色,眦裂发指地握紧手中剑,随他一动念,剑便叮地作响,数道罡风自剑身旋出,撞得地上积雪飞扬。

  莲升神色骤凛,分出两道金光,分别朝钟雨田和谢聆飞去。

  金光往两人眉心处一钻,他们便定在原地,连面上神色都僵住了。

  引玉捂住心口,各种理不清的杂念一窝蜂往外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只觉得满腔怅惘快要将她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欲,是被浓墨浸染后越发分明的欲。

  在梦里,她一意孤行,执意摘下佛陀身边的莲,如今一颗心也在逼着她背道随心。

  引玉忙往心口处锤,狠将目光从莲升身上撕开,她想要不假,可她从来不急求。

  莲升定定望着飞檐下的铃铎,听见引玉窸窸窣窣要走,才回神扭头,问道:“你去哪?”

  听见那声音,引玉更是心乱如麻,把手炉往莲升怀里一塞,冷声说:“别看我,也别同我说话。”

  莲升还真不再开口。

  引玉抿唇瞪向莲升,不想此人还背过身,不容她看。她只好跑进祠堂,本意是想找撘脚的椅子,但刚进去,便见到了一架梯子。

  飞檐上那只铃铎,她得取下来,铃铎中一定暗藏玄机!

  梯子很沉,引玉搬得何其吃力,在过门槛时,无暇留心太多,梯子一角猛从钟雨田脸上刮了过去,就跟给了他一大耳巴子似的。

  “你想做什么。”莲升按住梯子,不让引玉往上踩。

  引玉仰头,不愿多看莲升一眼,挤出声说:“取它。”

  “那是魂铃。”莲升仰头说。

  引玉皱眉:“魂铃?”

  “不错。”莲升一弹指,那木梯便被推至墙边,撞出咚隆响声,“你想取,喊我就是,怎么还不许我和你说话。”

  “你还能任我予取予求?”引玉嗔道。

  莲升看她眉目间凝着烦乱,顿了些时,淡淡说:“也不是没有过。”

  这回,沉默的倒成了引玉。她不大自在地退开一步,搓起冰冷的手催促说:“取它,快些。”

  魂铃乃是招魂之用,玉器却是辟邪的,这两样东西融为一体,真是莫名其妙。

  引玉攥紧袖口抬臂,感受风吹来的方向,随即发现,这铃铎压根不是在迎风而动,它……自有其动向。

  就好像,是铃里的东西在挣,逼得它摇曳不休。

  与此同时,那充斥整座康家大宅的怨气好像更加浓重了。铃铎摇得愈烈,愈是响亮,那怨气便愈是严寒刺骨。

  莲升招手将飞檐上铃铎取下,不费吹灰之力。

  被摘下的那刻,铃铎不动了。

  “看来,康家的怨气和这玉铃有关。”引玉的杂乱思绪终于消停,她长舒一口气,伸手想朝魂铃碰去。

  莲升不作声地将手屈在身前,不让她碰。

  引玉只好作罢,眺着问:“里面有魂不曾?”

  “有。”莲升微晃手腕,铃舌撞上玉壁,响得清脆悦耳。

  铃一响,乌黑怨气便夺壁而出,受困在铃中的怨魂却现不得身,被死死禁锢其中。

  莲升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玉铃,另一只手掐出金光。

  莲纹弧光撞入玉铃,层层怨气像涟漪般震荡开来,却又被金光一一化开。

  里边的魂挣扎不休,既然是鬼,便是怕这金光的,可它哪里抵抗得了,一下便被拽出铃身!

  那鬼影灰蒙蒙地跌在地上,长发披散着遮住脸面,看其单薄羸弱,显然是位……女子。

  既然怨灵已离铃铎,玉雕的铃便不会再被撞响,莲升这才收回钻入谢聆和钟雨田眉心的那寸金光。

  金光一收,两人速速回神。

  钟雨田捂着脸哎哟叫唤,不知脸上怎么火辣辣的疼,喊道:“我怎么摔在这了,我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谢聆眼底怨愤顿消,见地上蜷着一灰蒙蒙的鬼影,连忙冷起脸把剑捡起,问:“哪来的怨鬼?”

  鬼影抬头,灰白的脸露了出来。

  看清那张脸后,谢聆惊诧大喊:“康香露——”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