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岂不罹凝寒【完结番外】>第六十七章 同死生(五)

  回到绝云山之前,宁无恕一路上都在听九居安唠叨。

  九居安也是毕生没见过比宁无恕更加肆意妄为的人,他胸口的伤但凡在深一两寸,人还在不在都二话了。他好不容易在百花观治好了一大批伤员,又费心劳力地用红枭把他们运上,结果一见宁无恕就是一副流血过多,半死不活的样子。

  宁无恕回到结界的瞬间,玄戾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去将他接了下来。

  彼时的宁无恕好容易弄走了宁桀和外面的魔族,冥冥和红枭正得意,都没注意到宁无恕受了伤,玄戾接住宁无恕东倒西歪的身子时还瞪了冥冥一眼。

  冥冥理亏,一边“嘤嘤”一边去找九居安帮忙。

  于是,九居安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宁无恕淌了半身的血,心口上一个血洞,唇色雪白,还不忘跟玄戾叮嘱此事绝对不能告诉江浮白。

  九居安牙根都咬痛了,伸手在他的伤口周围连打了两道止血符咒,又捻了特制的线出来缝伤口,咬牙切齿道:“你弄伤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事儿?江道长是脾气好,又不是傻子!你这副样子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面色苍白的宁无恕很是吃惊地看着九居安:“路上要两日,两日还不够你治吗?”

  如此气人的话,他说得是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还能品出一些嘲讽来。九居安险些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但还是忍住了想揍死病患的冲动,手上动作飞快,还仔细询问了伤口的来源。

  “哦,就是遇上宁桀了,我想试试生死印的效用,便扎了他一下,然后就这样了。”宁无恕极为坦荡地将这种拿命犯蠢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还催着九居安快治。

  九居安当场气翻过去,恨不能再长一双手好掐一掐自己的 人中。

  这伤一是牵扯到生死朝夕印,二是魔力混杂灵力扎出来的,短短片刻的交锋中,伤口竟然还被宁无恕自己拍了一掌,可谓是伤中有伤,伤上加伤。

  回程时,九居安将大半心力都放在了宁无恕身上,非常极其无比想把他脑袋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哪家浆糊。

  生死朝夕印是上古术法,宁无恕那杆枪也极为霸道,好在宁无恕不是常人,血流了那么多也就是唇色发白,面容憔悴了些。九居安在得知他们父子的这番相互试探之后,总算从暴躁中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来。

  “他说伤不了他还真不是吹的,若是照你的伤来看,他确实半分伤都没有。”

  九居安经验极为老道,看过宁无恕的枪便知道能弄出多重的伤来,宁无恕胸口上那个洞确实是十成十的力道。

  宁无恕一边掐算着时日,一边配合治伤,随口道:“说不准,可能是还没到那个地步。”

  “哦?”九居安冷哼一声,再开口又是阴阳怪气,“照你的意思是说伤得还不够重,那你下次是不是还打算砍下脑袋试试看是你先瞑目还是他先流血啊?”

  宁无恕没接这话,只是将冥冥团了团当做枕头靠着,笑道:“我只知道再有半日就到绝云山了,这窟窿还没补上,你这大夫也算不上举世无双嘛~”

  听着他这风凉话,九居安恨不得把他丢下云头。

  这人嘴皮子一顶一得好,出发前激地九居安说出了落地前必然叫外行人瞧不出伤的话。但真料理起来,这伤处有一半是魔力造成的,九居安一个半妖,要把这伤口堵上不知要耗费多少灵力,便是榨干了用也不一定能在落地前补好。

  实在是可气!可恨!

  此时的九居安无比期望面前的人是个傀儡人偶,团几张符纸就能塞了那窟窿,还闻不见一点儿血腥味。但是宁无恕不是,还是个血脉混杂,修为高深的修士,九居安只能一边加紧配置得用的上药,一边监督宁无恕闭目修养。

  他的药在看到绝云山的山头时终于配好,宁无恕看都不看接过来就一口吞下。

  九居安忙到:“哎哎哎!你就不能等我再仔细看看,尝尝对不对再吃?”

  宁无恕疑惑道:“还要尝?”

  九居安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就快被气得喘不上来气了:“就地取材啊,大哥!又不是我惯用的那些药材,若是药性有个差别你吃了上吐下泄可别怪我。”

  宁无恕蹙眉:“不早说。”

  九居安:······为何一个大夫要吃这种苦······

  到了绝云山,红枭将百花观的人都放下,然后缩成巴掌大小趴在九居安的肩头休息。山上汪古柏早已安排了弟子前来安顿百花观的人,云岚带着百花观观主的法器和一众弟子拜见山上诸位前辈,然后捧着观主的法器下去休息。

  江浮白早就等着了,见宁无恕无碍才宽了心。

  汪古柏、殷白衣还有衡岨也都在山顶迎候,汪兕和汪夔兄弟俩带着绝云山的人负责安顿百花观的弟子和前去投奔百花观的修士。

  宁无恕捏了捏江浮白的手,从怀中取出段青栀给他的东西走到了汪夔面前。

  “这是银叶山庄段大小姐托我转交的东西,请二公子转交给段二小姐。另外,段大小姐还有话托我转达······”

  他将百花观中段青栀请他代为转达的话都告诉了汪夔,汪夔听闻后先是不可置信,随后逐渐平静,目含悲戚伤感,又问起段青栀的行踪。在得知段青栀不愿来绝云山,而是去了扶桑阁后,汪夔又从愧疚转为无奈。

  汪夔低声道:“罢了,终究是我们汪家欠她们段家的,我和内子也欠大小姐的。”

  说完他又拱手向宁无恕道谢:“多谢宁公子转告,也谢过宁公子送大小姐去扶桑阁。”

  汪夔虽然不如汪兕出众,但是也知道扶桑阁不是善堂,银叶山庄即便是为抵御魔族落了灭门的下场,扶桑阁也不会对段大小姐高看这许多,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宁无恕的情面。

  今时不同往日,宁无恕倒觉得这汪夔也是个颇为不错的人。

  解决了这些,残局自然有人收拾,宁无恕牵起江浮白的手便往他们的住处去。而身后的九居安几乎是一直心惊胆战地看着宁无恕的状况,眼瞧着即将过关,才走出没几步的宁无恕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喉头腥甜翻涌,面色顿时煞白。

  江浮白急忙扶住他的手,伸手去探腕脉:“阿沉!”

  宁无恕握着他的手止住了动作,压下喉头的血,笑了笑:“无妨,就是这两日有些累着了。”

  可江浮白不是傻子,三两下就制住了宁无恕的手,直接用灵力把了脉,面色逐渐阴沉下来转头看向九居安。九居安心中大叫不好,忙跑上前去查看,见了宁无恕面色,压低了声音道:“先回去,这里太乱了,我回去拿个药箱。”

  三人不动声色地回到院子里,江浮白将宁无恕扶到屋内床榻上躺下,江浮白伸手点了几个穴道,宁无恕憋着的那一大口血被江浮白逼了出来。

  “哇”的一大口,吐在地上,还溅上了江浮白的衣裳。

  宁无恕低头瞧了瞧,伸手便要捏净衣的咒诀,还没念咒语便被江浮白一把捂住了嘴。

  “都这样了,还管这些小事,到底是怎么伤的?”江浮白愁眉不展,也不管掌心沾上了宁无恕的血,抬手看了看,反而心疼地拿帕子去擦宁无恕的唇角。

  宁无恕没有扯开话题,也没有可以掩饰,捉住了江浮白的手,轻声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不是冲动,但生死印的效力总要试一试才能确定,而且九居安回来的路上已经给我看过了,不算很重。”

  江浮白还是皱着眉头,他接受了宁无恕的说法,但是还是担忧,直接上手解开宁无恕的外衣,小心翼翼地褪去中衣看了胸口处的伤。

  伤口已经不流血的,但是枪尖模样的伤口还豁开过,看着依旧吓人。

  按理来说,到了他们这样的修为的修士原本不会在皮肉上留下这样的伤,恢复起来也总是比凡夫俗子快的。可宁无恕即便知道死印在身也没有手下留情,枪上又是灵魔混在之气,这伤口便显得骇人。法器造成的伤多少也会波及内里的

  江浮白不敢碰,从怀里拿出小药瓶,宁无恕却道:“吃过了,九居安的药也吃了,不过许是他新配的缘故,药力有些猛,尚未融于体内才吐了血。”

  江浮白收起瓶子,伸手替宁无恕穿好衣服:“那就等居安先生看看再说。”

  宁无恕躺在床上,衣襟散乱,面色发白,难得有这样虚弱无力的时候。江浮白给他擦了嘴角和手上的血迹,又倒水给他喝,宁无恕看着江浮白忙前忙后照顾他的模样,心中熨帖又欣喜。

  他一直盯着江浮白看,喝了水躺下后拉着江浮白的手不肯松开,轻声问他:“这几日想我了没有?”

  江浮白点点头:“想了。”

  宁无恕看着他这般有问必答的诚实模样,将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有多想?”

  江浮白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宁无恕突然又转了话头:“浮白,我想亲你。”

  他手上用力一扯,扯得江浮白险些栽倒在他身上,不得不撑着手臂俯视他。宁无恕眼中温柔,笑着伸手去碰江浮白的唇角,目光在江浮白的唇上游移。

  江浮白点点头,还没开口就被宁无恕把住脖颈按了下来。

  即便是喝了水,宁无恕的舌尖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气,江浮白尝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他纵容宁无恕侵占着他的唇齿和心神,小别重逢,宁无恕似乎察觉到江浮白的心软,也享受着这点心软。

  宁无恕衔着江浮白的唇,轻轻缠磨吮咬,尝到了江浮白口中茉莉花的香气。

  两人分开了一些,宁无恕用额头抵着江浮白的额头,低声呢喃:“江小道长方才喝了茉莉花茶。”

  江浮白乖乖道:“嗯。”

  宁无恕轻笑,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江浮白的鼻尖,亲昵得就像是两只林间的小动物。然后,宁无恕微微仰头在江浮白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浮白,我很想你。”

  说完这句,门框上两声轻响,分开了缠绵缱绻的两人。

  九居安的敲门声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他木着脸,背身靠在门边敲门:“二位,还看伤吗?”

  作者有话说:

  九居安:

  心寒,真正的心寒。

  我一个大夫为何要吃爱情的苦,还是别人爱情的苦!

  ——

  江小道长喜欢人的逻辑:喜欢约等于纵容,很喜欢就是非常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