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路凛洲进门, 路崇业不由分说先是一声怒喝。
路凛洲缓慢地眨了下眼:“爷爷?”
路崇业怒火攻心,哆哆嗦嗦捻起桌上的照片。都没注意到立在门边的孙子单手抄兜,懒散的样子里全无尊敬之意。
“好啊, 你跟路城那个没出息的东西学着玩男人也就算了。你告诉我, 你这是在做什么?”
路崇业颤巍巍举起一张照片,手指枯瘦如柴,目眦欲裂。
路凛洲慢悠抬眸。照片上模糊不清的雨幕里, 他正从身后拥着裴煜,紧紧的,严丝合缝的。
他贪婪地多看了几眼, 才徐徐道:“我在追他。”
路崇业一噎:“……什么?”
路崇业直接让路凛洲不按常理出的牌打蒙了。他气的是孙子与男人有了感情纠葛,自降身价在外边与他拉扯。谁知路凛洲一上来,干脆更进一步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更低。
他在追他。
“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干净。”路崇业不管路凛洲是如实相告还是胡编乱造,就如以前那般厉色下命令,“否则, 别怪我不留情。”
路凛洲却不为所动, 神情若有所思。
路崇业是掌握最高职权的董事长, 并不担心羽翼未丰的路凛洲有胆子忤逆自己。思及此处, 他的神色好了些,又问:“多久了?他是谁?”
“快一年了。”路凛洲平静道, “他是裴家刚认回来的小少爷, 裴少桓的儿子。”
路崇业险些一口气没换上来:“什么?”
路凛洲一笑:“怎么?”
“混账东西!你——”路崇业顿时脸涨成猪肝色, “你,你还记不记得裴氏是路氏的竞争对手?是不是裴少榕派他来接近你的?你……”
“不是。”路凛洲淡淡打断,“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而后才掀眸看向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爷爷,眸光就如看亲生父亲路城那般冷。
他是路崇业最得心应手的工具,是任劳任怨经营路氏,为董事长路崇业做嫁衣的CEO。
他也是被爷爷不闻不问以致遭遇绑架,所谓的路氏太子爷,是长大后为爷爷培训其他孙子的好兄长。
路崇业怒火攻心,不得不在椅子上坐下,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路凛洲,我看这个CEO你是当腻了。”路崇业说。
然后又点出一连串私生子的名字,试图让路凛洲看清谁才是路氏的主人。
要不是路凛洲能力过于出众,他也绝不可能轻易放出那么大的权力。
好在他仍持有路氏最多的股份,董事会里都是他的人,路凛洲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
路凛洲也在想。
要在短短几年内将路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彻底收入囊中,到底还是太吃力了。
可为了裴煜,他不得不加快速度。于是他选择采取迂回战术,通过收购路氏最关键的两个控股公司,间接实现对路氏的完全掌控。
至于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们……
董事会的存在就是为了公司重要事项投票做决策,路崇业如此有恃无恐,自是因为大多股东都与他沆瀣一气。
路凛洲不紧不慢先点出三个名字,都是当年与路崇业一起创业的元老。
这三人都在不久前告老退休,换成新人加入董事会,路崇业并未多想,少了三个自己人影响也不大。
路凛洲接着把其他股东的名字全都点了出来,最后总结道:“大家一致认为,公司的长期发展繁荣,需要更年轻的血液和力量。”
言下之意,忠心耿耿的臣子们选择了他们新的主人。无论路凛洲是威逼,或是利诱,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简单来说——”路凛洲拖长尾音,用着尊敬有加的称呼,却极尽嘲讽,“您被架空了,爷爷。”
路崇业顿时气到失态,火冒三丈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玉石摆件,毫不留情朝着路凛洲狠狠一掷。
“混账!”
情感关怀从小缺席,而最严苛的教育模式一直存在。路凛洲在路崇业的阴影里长大,早对他的打骂习以为常,轻松一抬手,将那玉石摆件稳稳接住。
“这不是您最喜欢的白玉貔貅么?怎么能用来扔我呢。”路凛洲走过去,将白玉摆件好端端放回桌上,随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灰。
他静静定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说:“‘玉’就应该好好地捧在手心里呵护才行。”
恐惧与惊愕交加,路崇业不敢再轻易动手,只在原地又问了声:“什么?”
“爷爷,您也该差不多到了退休的时候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了。”
就如体贴入微的孙子那般,路凛洲缓缓下达最后的通牒。
“您好自为之。否则,也别怪我不留情。”
却不解释所谓应该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玉”,他转过身,径直离去。
走出路家老宅后,路凛洲习惯性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接着开车出去,在街边便利店前停靠,买了盒烟和新的打火机。
站在路边,他久违地拆开塑封,捻了一支烟出来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