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轻轻皱眉,在刺鼻的味道里快步走过去,看到烟灰缸里还未完全湮灭的红光,再看向不发一言吞云吐雾的路凛洲。

  不能再用怀孕当作理由,现在的裴煜也说不出来这种丢人的话……他想了想, 记得自己分明在海边叮嘱过路凛洲, 可以抽烟但不能成瘾, 这是为了路凛洲自己的健康。

  于是, 裴煜开口劝道:“你这样,烟瘾怎么控制得住?”

  路凛洲掀眸, 手里的烟管挪开几分, 却不掐灭。

  语气镇静平淡得陌生:“这不是助理该管的事。”

  裴煜微怔。

  路凛洲将烟抽尽, 在烟灰缸里摁灭,对着碎裂的灰烬开口:“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你和我去。”

  裴煜垂了垂眸,如同寻常助理一般应下上司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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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饭局安排在一家高级的中式饭店,另外两位老总提前到场恭候。路凛洲不紧不慢地走进包间,两名端坐的中年男人立刻起身迎接,礼数十足。

  路凛洲入座上首,示意裴煜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有两名生意伙伴看着,裴煜不方便忤逆路凛洲,只好照做,心里却清楚这不该是助理的位置。

  而以路凛洲的个性,也不太可能让助理留在包间内旁听。就像他和余勤一起陪同路凛洲参加慈善晚会的那次,去无人的角落静待吩咐才是寻常。

  路凛洲简单介绍道:“这是我的新助理,姓裴。”

  两位老总自然对裴煜十分好奇,但路凛洲言尽于此,他们不好多问,在眼神交换间心领神会,笑得和蔼又亲切,对着一名低微的助理,前后各喊了声“裴先生”。

  路凛洲接着为裴煜介绍两位老总,让他随意,随后与两位老总探讨商业合作事宜。

  其中名为徐总的男人拿出烟盒,礼貌地递向路凛洲。

  路凛洲只睨了眼,后说:“不了。”

  徐总笑了笑,将烟盒放回西装上衣的口袋。像他们这样的成功人士,往往都是烟酒不离手,烟和酒也是应酬的催化剂和粘合剂。

  但路凛洲拒绝抽烟,他们两人当然不敢独自吞云吐雾,让堂堂路总被迫吸纳他们的二手烟。

  裴煜的目光在路凛洲身上停留了几秒,很快收回来,对着面前丰盛的美食,将自己当作透明人,旁若无人安静吃饭。

  似乎是聊到了什么琐碎的生活话题,徐总突然将话锋对向裴煜,踩一捧一夸赞道:“我看,银幕里的那些明星光鲜亮丽,其实丢掉外面那层包装,就没几个外貌有裴先生这样出色的。”

  可惜这句话并未如他所愿投路凛洲所好,路凛洲笑笑不答话,片刻后开口:“裴助能力不错,做事耐心又细心。有他分担工作之后,余勤轻松了不少,也有时间考虑自己成家的事了。”

  裴煜再次看向路凛洲,这次的目光停驻了许久。

  按照路凛洲在外的风评,和一位助理如此亲近自是极反常的事,反常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引人遐想。

  而且……不是他多么自恋,是他这张脸从小到大就没少惹过麻烦,旁人免不了把他和路凛洲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这样一来,实际上受到更大负面影响的是路凛洲。

  他的私生活会被人非议,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色令智昏、公私不分会取代铁血手腕、年轻有为,成为贴在他身上的新标签。

  路凛洲是冷血狠辣的疯狗,外人若想巴结讨好他,或许会选择自己作为突破口。将天大的好处和诱惑拱手相让,只为了让他在路凛洲面前美言几句。

  这场饭局看起来,路凛洲是让他作为美人作陪。

  同时也是在彰显他的地位,不着痕迹地提拔他。

  顿了许久,裴煜又拿起筷子夹了口菜,然而心神不属,嘴里也索然无味。

  他吃得过于专心,路凛洲忍不住从谈话间分出一缕注意力过去。裴煜立马放下,但路凛洲仍盯着他不放,就连对面侃侃而谈的老总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陷入诡异的沉默。

  裴煜琢磨片刻,将自己尝过的、口味不错的几道菜各夹了一点,放到路凛洲碗里。

  虽然这儿没人真把他当助理,但夹菜也算符合助理的身份,他又斟酌出合适的措辞劝诫:“空腹喝酒不太好。”

  商谈就此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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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煜看路凛洲开始吃饭,自己就不再吃了,随时注意添菜。

  美酒由两位老总一杯接一杯用转盘送过来,而摆在面前的茶杯一直空着,裴煜想了想,拿来茶壶将茶水倒入空杯。

  茶杯刚满上,路凛洲就伸手来拿。裴煜没留神,好巧不巧和他手指相撞,微惊之下手一抖,满溢的茶水就这样泼了大半杯出去。

  裴煜:“……”

  虽然在场没人信他是真助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在外人面前浇湿路凛洲的裤子。

  两位老总瞬间呆住,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裴煜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一沓餐巾纸,倾身低眸,为不能沾水的高定西装进行于事无补的擦拭。

  纸巾在大腿中部打着转,上方的人低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其他地方不擦么。”

  裴煜:“……”

  还好有桌面的遮挡,桌对面的人并不清楚还有哪儿需要擦。

  对面的人慢了好几拍,如梦初醒焦急起身:“路总,没烫着吧?我车里有备用的干净衣服,你看需不需要……”

  路凛洲闻言,在桌下扣住腿上的那只手腕,望向对面道:“不用。也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了。”

  “路总,我们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