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

  “在你假称去M国的第二天,裴先生出去的那一次,真的不要查吗?”

  回忆中的聆听余勤汇报的人一席正装,与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影几乎重叠。

  他摸了摸胸口的银色领夹,触感微凉,如那人身上的气息一样抚平心神。

  他说:“不用了。”

  ……

  “他是在骗你。”

  几块记忆碎片串联起一场悠长的梦,路凛洲从遥远的冥思中醒来。

  “他是在骗你,路凛洲。”

  视线重新汇聚成一点,落在眼前忠言直谏的下属身上。

  黑眸如海底冰山般暗鸷,深埋着道不清的情绪:“那你说他为什么骗我,不骗别人?”

  余勤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

  路凛洲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摩挲着腕上表盘,语气平静陈述事实:“因为放眼全江城,没人比我更有钱。”

  震惊、困惑和怀疑交织在一起,余勤深拧着眉沉默下去。

  从晦暗难测的神情里,他无法分辨出路凛洲的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冷嘲热讽自己的僭越逾矩。

  余勤别无选择,再顾不上规矩或放肆,急道:“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失忆,他既然联络上了裴家,就说明他什么都记得,也记得所有和你有关的事。”

  “你把他打成那样,强了他,还有你的脾气…他有什么理由对你好?他是在利用你。”余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梳理,“我不希望公司出问题,是看在我们多年以来的交情上。也因为我是你的助理,我要靠着你吃饭养家,所以才会来劝你。”

  而路凛洲不置可否,轻飘飘地,不答反问:“你说,他为什么只骗我,不骗别人?”

  分明是悠闲的语调,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态,余勤却没来由感到陌生与惶然。

  而路凛洲出其不意的下一句话紧随其后。

  “因为他爱我。”

  余勤一怔,哑然失声。

  那双黑眸过分深沉,任谁都无法轻易窥透一分。

  路凛洲慢悠悠把玩着钢笔,懒洋洋掀眸,唇笑眼未笑:“因为他爱我,所以才骗我,懂?”

  “管好你自己,余勤。”

  他声线骤冷,余勤一个哆嗦,又焦急得口唇大张,话声已送到嘴边——

  “滚。”

  宛如低沉的闷雷从头顶碾过,阴沉地压抑着山雨欲来般的震怒。

  碾在纸张上的金属笔尖早已劈开,晕开浓重的黑色墨滴。

  而路凛洲好似全无所觉,冷眼注视着僭越的下属离开,大门闭合的瞬间,钢笔被狠力掷出,砸到墙上,叮啷脆响。

  仿佛小石子落入湖泊,转瞬涟漪散尽,悠久沉寂。

  桌后的人倏然站起,目光沉沉望着桌上被墨水污损的文件,半晌,他揭开第一张纸,再揭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无穷无尽,墨滴早已渗透了不知几层。

  小小的墨滴莫名激怒了他,他再也无法克制压抑,猛然扫落桌上的几沓文件。

  轻盈的白纸纷飞,洋洋洒落,间隙中露出后方那双猩红的眼。

  作者有话说:

  芜湖!恋爱脑发言它来咯!

  36 chapter 36

  ◎想要你。◎

  作为大集团总裁, 路凛洲身边一般有三个助理,但除了余勤之外的其他人都坚持不了太久。

  名为行政或生活助理,干的却都是办公室打杂的活计, 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有关公司机密或者总裁私生活的事。

  第一次得到总裁吩咐的小助理战战兢兢, 面临的却是一片狼藉。他大气都不敢出,任劳任怨在低气压中将办公室收拾干净。

  而低气压的中心,慵懒靠着椅背的男人徐徐睁眼, 瞬间让他原地凝固成石雕:“你——”

  看着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可怕, 眼球里的血丝甚至还显出几分疲惫。小助理斗胆瞄过去一眼,奉承的话已在心里组织了好几遍。

  路凛洲接着说:“去找财务结工资吧,明天不用来了。”

  而后在小助理不解的目光中垂眸, 冷漠下达逐客令:“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裴助理叫过来。”

  -

  裴煜早发现路凛洲压根没戒烟,但至少, 他从几个月前开始就知道避着自己了——可能是嫌失忆的笨蛋絮叨得烦。

  后来也一直掩饰得很好,就连嘴里……裴煜都没有尝出过一星半点的烟味。

  而此刻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