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插好钥匙点上火,踩油门的动作却硬生生被中途打断。
跑车熄火,一下就安静无比。
这时玻璃窗又被轻轻叩响,分明的指骨在黑眸里跃动着。
路凛洲将车窗摇下一条窄缝,俊眉微蹙:“你怎么来这儿了?”
裴煜也先提问,问的是他匆忙打火的举动:“你要去哪?回家吗?”
“不是,去见客户。”
“着急吗?”
“嗯。”
大概搞定了,路凛洲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要把窗户关上,裴煜居然直接插来手指阻挡。要不是他时时刻刻留意着,这几根漂亮的手指不断也得骨折。
随后声音传来:“我没什么事,很快,不会占用多少时间。你把窗户再摇下来一点吧。”
车开不了,窗也关不了,怎么想都只有依言照做一条路能最快速解决眼前的突发状况。
玻璃壁垒缓缓下降,露出里面那张锋锐的侧颜。
裴煜却过了好半晌也没再开口。
路凛洲不得不偏头,就在这一刻,他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一片昏暗。淡雅的香气和与之相映的杏黄花朵被递了进来,一团团,一簇簇,隔开两人视线。
香气蔓延。
路凛洲出神地伸出手,那精心装点过的花束,竟和愤怒之下被他掐断的那枝花如出一辙。
花束被接走,裴煜才看向路凛洲,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他终于开口道:“这是朱丽叶玫瑰,送给你。”
眼睫颤了几颤,路凛洲转动滞涩的眼眸,缓缓抬起。
霎时间,那张俊美面庞盛满他幽深瞳底,于是再装不下任何额外存在。
哪怕是于萧索冬日怒放的花。
……
过了许久,路凛洲缓过神,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直截了当地问道:“司机和保镖呢?”
裴煜直起腰,望了眼远处僵成石块的失职保镖,淡淡开口:“保镖在那边等着。我和他坐地铁来的,司机…他可能以为我还在逛街。”
路凛洲静默一瞬,不由分说道:“上车。”
裴煜将不解的目光投入车内:“你不是要去见客户吗?”
路凛洲静默一瞬,随口瞎扯:“不着急去,上车。”
裴煜坐到副驾上,既然路凛洲暂时不忙,他便问道:“我能不能去你的公司参观?”
对路凛洲来说,不管是长期的工作,还是一日的参观,他都答应不了。他不可能顶着这颗浑圆的肚子走进公司大门,走出车门也不行。
路凛洲一口回绝:“不行。”
裴煜的下一个问题很简单,也是下意识的:“为什么?”
路凛洲不得不沉默下去。
安静的封闭空间容易显得压抑,裴煜在心里揣摩路凛洲的沉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的。我会保持距离跟着你,作为…保镖。”
他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压根就不像保镖的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也不在这里。
而“保镖”这个身份,也是路凛洲之前说过不少次的话。有时候是为了让裴煜看清自己的身份,有时候只是无心失言,现在又被裴煜还了回来。
身份调换,此时的听者压根做不到无心。
路凛洲心口一滞,很快开口阻止沉默继续蔓延:“你要是真想参观,我让余勤带你。”
裴煜微讶:“那你呢?”
路凛洲:“我去见客户。”
刚刚不还说见客户不着急吗?
裴煜想到路凛洲身边工作以及参观他的公司,都是出于对有孕在身的Omega的关心。他听出路凛洲的让步,却摇了摇头:“那算了,还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他满脸的云淡风轻,延续着散步时悠闲的余韵。路凛洲却目不转睛细细打量他许久,又不再说话了。
裴煜看不懂路凛洲的神情,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你脾气不太好。”
没头没尾的指责抛过来,路凛洲紧盯不放的眸光闪了闪。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是因为别的事在烦恼,还是因为信息素造成的情绪不稳定。”
裴煜一字一句地说着,倏尔倾身,手指虚虚悬到他鼻梁上方。
“比如现在。”
路凛洲因为惊讶而展开眉宇,立马又想重新蹙起,然而,裴煜先一步压住了他微动的眉心。
面上的情绪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上下滚动的喉结,路凛洲声线微涩,回应刚才的指责:“都是因为信息素。”
“……真的吗?”裴煜语带疑惑,但并不质疑,又徐徐道,“其实,你也不一定能分辨得清。比起硬憋着,还是发泄出来更好,我都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