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不至于紧抓着这点口癖不放,帮僵坐不动的路凛洲抽了张纸,递过去:“擦擦吧。”

  路凛洲:“草。”

  “……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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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雨水洗涤透亮的黑色SUV重新上路。

  裴煜从抽屉里找出抽纸,擦拭自己的手。

  而脖子和其他某些位置,干燥的纸巾也解决不了。后背的汗都干透了,整个人黏得像被裹在果冻里。

  开车的人神情自若,眉宇间的躁气一扫而空。

  裴煜忽然问道:“要不要开窗透透气?”

  “怎么?”路凛洲先接话,而后从“透气”两个字里品出兴味来,短短笑出一声,“要是开窗,残留的信息素不都散了么。”

  裴煜:“……”

  他本以为作为低等级的Alpha是好事,不会受到太多信息素的影响。但是此刻,在路凛洲大方享受信息素的时候,他能闻到的只有令人羞臊的腥膻气,微咸微涩。

  他想了想,又问:“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话落,车跟着停下。

  颈边倏地多出一颗微微扎人的黑色脑袋,裴煜下意识往后靠住车窗,毫无防备地被嗅闻了个遍。

  耳边的声音略显沉闷,似乎深思熟虑许久后才开口:“有种浆果发酵后的甜,烟草的苦涩和辛辣……很像威士忌。”

  路凛洲说得认真又详尽,又有源源不断的热气蒸着皮肤影响判断,裴煜险些就信了。

  转念一想,又是烟味又是酒味,那在得不到自己信息素安抚的时候,烟和酒可不就是再不过名正言顺的替代品吗?

  得到了高等级Omega的答案,裴煜仍明摆着怀疑。他低下头,提起领口闻了闻,全都是口水味儿。

  路凛洲重新开动车辆,始终分出一缕余光留在他身上。

  冷锐的眉眼不知不觉舒缓开来,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颗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红痣。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叩方向盘,仿佛敲出了音乐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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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煜在理发店洗了头发,但不久后,又有黏腻的感觉沾上后颈,甚至攀上耳后的软骨,连干燥的发根都染上了湿意。

  到家之后,裴煜第一时间散着长发站到花洒下,从头开始清洗。

  路凛洲也回到自己房间,先放纵自己来了支烟。

  ——裴煜随时可能恢复记忆。

  就算恢复了记忆,这家伙也跑不出他的掌心。有没有记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区别。

  ……是吗?

  他想着,突然用力碾灭烟头,烦躁地“啧”了声。

  就算恢复了记忆,裴煜想起自己下过的狠手,想起孩子和信息素只是升级成了谎言的臆想,但他也会记得这段时间以来朝夕相处的点滴。

  带有GPS定位装置的手表,都能让裴煜很开心。

  水声掩盖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响动,裴煜转过身时,冷不防看到磨砂玻璃上一条人形黑影,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是路凛洲的声音。

  裴煜绷起的神经松懈下来,接着沉默几秒,不明白这种随时都能聊的事为什么要急于现在,隔着一扇雾气朦胧的磨砂玻璃和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把水调小,回道:“暂时没了,想到再告诉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急事,不着急。下次,你可以忙完再陪我去。”

  玻璃门外的黑影静了一会儿,又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收到礼物让裴煜的心情不错,却不是因为礼物本身的贵重,而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的付出有了回应,两人的关系有了进展。

  哪怕记忆大量缺失,裴煜也清楚自己不是一个重于物欲的人。

  要不要礼物是一回事,路凛洲主动提出要送礼物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关掉水,朝着磨砂玻璃走过去一步,无法看清彼此的视线在隐约间相遇。

  “我现在不缺什么。但我想出去工作,可以吗?”

  淋浴间内弥漫着的热腾腾的水蒸气,仿佛在话落的瞬间凝结成冰。

  但磨砂玻璃阻碍视线,裴煜看不清路凛洲的神情,久久也没听他吐出恶语,只是沉默着。模糊的黑影也静立如雕塑。

  许久,路凛洲才用轻松又轻佻的语气说:“保镖?”

  过长的沉默,简短的两个字,似乎是怕泄漏了太多的情绪,怕一不小心暴露慌张。

  只是两个字,却让裴煜也沉默了下去。

  玻璃的阻隔让情绪和说出的字句都变得含糊不清,两人不约而同地试探着,揣摩着。

  裴煜懒得想太多,免得头痛,干脆直问道:“你和我做的那些事,是能和保镖做的吗?”

  说完,他拉开玻璃门,把挂在门把上的浴巾抽进来,缠上腰,手里掖浴巾,眼睛则望向失去磨砂玻璃遮挡的路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