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地方隐隐作痛,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人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可他要是毫无理由地对着这堆平日里喜欢的菜大发雷霆,难免引人多想。

  他只能忍着。

  始作俑者裴煜还胆大包天不请自来。

  裴煜的目光跟胶水似的黏在那几道菜上,他想一想自己房间里的清粥小菜,再看一眼那碗用料十足的水煮肉片,喉头不受控地滚了好几下。

  路凛洲言简意赅:“滚出去。”

  “你不能吃这么辣的。”裴煜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

  裴煜好不容易给作为Omega的路凛洲灌输了一些性别意识,却没想到他毫无作为孕夫的自觉,自己又得来操心了。

  裴煜配合地从路凛洲房间出去,端上自己房间里的餐盘重新回来。

  路凛洲在骂人之前先看到他餐盘里的清粥小菜,于是只剩下了沉默。

  有一瞬间,他甚至动了开掉尽职尽责二十年的管家王叔的念头。

  “你吃我这份晚餐吧。”裴煜说着,目光则一直黏在属于路凛洲的那几道菜上,小幅度吞咽口水。

  路凛洲闷头抽烟不说话,裴煜就当他是默认了,夹了一块鲜香的肉片到自己碗里,又叮嘱路凛洲道:“你别抽烟了,先吃饭吧。”

  这根烟已经差不多燃到了尽头,路凛洲没有再点一根烟的打算,可如果不再抽烟,就像是听从了裴煜的劝诫,令他极其不爽。

  要是他继续抽烟,裴煜没准又要拿“抽烟对孩子不好”之类的理由来气他。

  路凛洲烦躁地在烟灰缸里碾灭烟头,坐在对面的裴煜没再唠叨个不停,也许是饿得很了,一口菜嚼不了几下就会和着米饭囫囵吞下去。

  其实可以在饭菜里下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把裴煜弄死。

  路凛洲轻挑半边眉梢,因为突然想到的点子缓缓勾起唇角。

  裴煜稍稍垫了垫肚子,打算催促路凛洲吃饭。却见路凛洲嘴角含笑注视着自己,而黑眸里恰好映入两点暖橘色的灯光,削减了眉宇的冷意。

  裴煜停下筷子,弯了弯眉眼。

  路凛洲立刻敛眸,不悦地“啧”一声。

  慢吞吞用左手拿勺子喝完粥,路凛洲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洗个澡,从里到外好好清洗一遍。

  在裴煜帮他进行了简单的清洁后,由于手伤不便加上住院,他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洗过澡了。

  可独臂洗澡比吃饭更不方便,路凛洲正烦躁着,裴煜把吃干净的餐盘拿出去交给佣人,又折身回来,仿佛猜中了他心意似的,说道:“你洗澡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要我帮你?”

  他们已经拥有了实质上的“夫妻”关系,互相帮忙洗澡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路凛洲心念微动,难得好言好语道:“你先回去,有需要我再叫你。”

  裴煜展颜:“好,那我先回去了…老婆。”

  路凛洲正待要骂,裴煜仿佛有所预料,用迅速合拢的大门阻绝他的脏话。

  路凛洲:“……”

  他先去浴缸放水,泡澡洗得干净,受伤的手肘也能搁在浴缸边缘。

  他注视着浴缸里缓缓上升的水面,又扭头看向浴室大门,用目光在二者之间丈量出一条直线,在位于直线中央的瓷砖地上挤满滑腻的精油。

  做好准备后,他躺入热气腾腾、弥漫着玫瑰香气的浴缸里,心满意足地享受泡澡的悠闲时刻。

  一天到晚紧拧的眉心终于彻底舒展开,在白茫茫的雾气里竟显出几分柔和来。

  比起慢性毒,似乎还是制造意外事故更为简单便捷。

  他悠哉地拿起呼叫器,联系裴煜道:“你现在过来,给我擦背。”

  裴煜应了声好,立即起身前往位于路凛洲房间里的浴室,先在磨砂玻璃门外敲了敲:“我可以进去吗?”

  路凛洲望了眼玻璃门上那道模模糊糊的黑影,也不知道毫无边界感的裴煜怎么突然有了礼貌。

  “进。”

  得到许可,裴煜这才推门进去,脚步略有些迟疑。

  亲密接触那晚他们都中了药,意识不清醒,裴煜醒来后也忘了大半。对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与路凛洲坦诚相对。

  他天生喜欢男人,即使暂时没能对便宜老婆培养出感情,可男性健美的身躯难免会令他紧张,一想起那晚肌肤相贴的触感,更加脸上发烧。

  裴煜不太敢看浴缸里的人,路凛洲却在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或许是怕弄湿衣服,裴煜直接赤着上半身,下半身则穿着一条军装裤,有一定的防水功能,弄湿了也不会透。

  裴煜一步一步接近洒满了精油的位置。

  路凛洲看着那具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的小麦色身躯,喉结微动,忍不住出声道:“站住。”

  裴煜却不再听从他的话,坚定地缓步上前。

  “你给我站住。”路凛洲再重复一遍,声音也大了些,语调冷沉,不容抗拒。

  裴煜猜想路凛洲或许如他一般紧张,明明彼此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却因为一场意外做了最为亲密的事,尴尬、羞怯和不安都是正常的。

  他便温声劝慰道:“没事。你坐在浴缸里,我从后面给你擦背,看不见什么的。”

  路凛洲忽然良心发现改变主意,偏遇上了裴煜这样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他好心警告了两次,裴煜还要上赶着往地狱里送。

  眼见只剩下最后一步距离,路凛洲忍无可忍,霍的从水里站起来,带起哗啦的水声。